对着割它的镰刀,麦子能说个啥<br>对着啄它的麻雀,麦子能说个啥<br>对着磨它的磨磨,麦子能说个啥<br> -----疯子<br> <p class="ql-block"> 很久没有看电影了,一来因为电影院已关闭太久,二来即使有便利的网络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我专门花个时间来看的电影。这几天因看到朋友圏里有不少朋友推荐了《隐入尘烟》这个片子,才有了念头。花十五块钱买了个包月,在家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完了这个片子。说实话,对于我这个电影爱好者来说,这种感觉,有点象从饭店里把好吃的东西打包回家吃,但疫情时代,还能奢望什么呢?将就吧!</p> <p class="ql-block"> 故事发生的背景是在二十一世纪初(其实这个时间基本可以忽略)的西北农村,电影的主角只有三位,男主角马有铁,因在家中排行老四,大家都叫他马老四,是个大字不识一个、贫穷的老光棍,靠着给他的三哥打工讨生活;女主角曹贵英,同样从小没有爹妈,残疾,没有生育能力,小便失禁,经常挨哥嫂暴打,从她佝偻的身躯和铺满风霜的脸,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第三位比较特别,它是一头遭瘟的驴,是马老四赖以生存的帮手和工作伙伴。在双方哥嫂的安排下,马老四和贵英结成了夫妻,他俩在村里一个没有人住的破房子里,贴上大红的喜字,就算完成了他们的婚礼。两个抱团取暖的人,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他们憧憬更加美好的未来:买个大彩电,到市里医院给贵英好好地看个病,到俩人都没去过的市里美美地浪一浪......然而,这样美好的画面因贵英的意外身亡戛然而止。万念俱灰的马老四把一年来的全部收成拿去卖掉,总共换了3970元钱,还掉年初购买种子、化肥所赊的帐1510元,把使唤了半辈子的那头遭瘟的驴放了。然后,静静地躺在炕上,躺在贵英躺过的地方,颤悠悠的双手捧着那只草编的驴。马老四说过,还是草编的驴好,不吃草也不被人使唤......</p> <p class="ql-block"> 马老四和贵英是这喧嚣的尘世间,两个孤独而又十分卑微的生命。从头到尾,他们俩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与村里人没有过多的交集。从两人的结婚到桂英的死去,没有人关心和在意,更没有人参与。甚至在亲哥哥马老三的眼里,马老四跟那头驴的地位差不了多少。唯一一次刷马老四存在感的是,村里的土豪张永福得病了,需要输入罕见的RH型阴性血,全村唯一符合这血型的是马老四。村干部动员讲话说,如果不救张永福,他就不能还全村人的租地钱和工钱,就不能还拖欠村里的水钱,所以必须救。马老四对献血唯一的要求是不到医院抽血因为他害怕去医院,然后就一次次地被土豪的宝马车拉到家里,给土豪一次次无偿献上续命的“熊猫血”。然而就算他这样的付出,到最后,也并没有得到村里人的一丝丝尊重,他们笑他不懂得开价。</p> <p class="ql-block"> 但在马老四看来,这是“一码归一码”,他坚守着人们眼中可笑的尊严。张永福的儿子买了两件大衣给贵英作为“答谢”,但马老四认为这钱算他借的。尽管马老四最后以160斤玉米工钱抵了这两件衣服的钱,获得了他不欠人情的心理平衡,但这两件大衣还是成为了张家儿子“感情敲诈”马老四的有力武器。贵英死后,马老四把十个鸡蛋如数归还邻居时,还是那句话:“一码归一码”。包括他因种了别人的荒地而答应送给人家土豆作为补偿,人家说要一袋半就行了,他还是信守承诺,如数送上两袋,因为他认为自己除了种地也拾了人家地里的牛粪,不能占便宜。这是他最基本的价值观和人生信条。</p> <p class="ql-block"> 再卑微的生命,也有他们自己的取暖方式。马老四和贵英的幸福,是那种“连哭带笑、鼻涕搅尿”的幸福。知道贵英有小便失禁的毛病,马老四想到了买件够长的大衣给她,在人前既可遮丑又能保暖。他总当着众人的面把腿脚不便的贵英抱到驴车上,仿佛这世界只有他们。每天坐在村头闲聊的妇女们不由得羡慕起这个低贱的桂英,说马老四恨不能把贵英拴到自己的裤腰带上,叹自己不如贵英幸福。夏天的晚上,他俩到屋顶上睡觉,担心贵英会不小心掉下去,马老四真的用一根绳子把两人的裤腰拴到了一起。风雨交加的夜晚,他俩为了保护刚砌好的泥砖不被淋坏,拿着塑料薄膜到地里盖住砖头,坚守到天亮,混身泥泞。新房盖好了,贵英感慨地说:“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辈子能有自己的房子,能睡在自己的炕上。”那种幸福感,是那么的强烈而真切。他们俩在彼此的手上用瓜子仁印成小花朵的浪漫举动,妙杀多少海誓山盟啊。</p> <p class="ql-block"> 我感动于电影中有很多关于马老四和贵英对小生命的呵护与关爱的细节,也许人只有卑微到尘土里去,才能与那些同样卑微的生命惺惺相惜吧。马老四把从邻居家借来的鸡蛋装到保温灯箱里,孵出了小鸡。马老四对贵英说:“小鸡是电孵出来的,没有妈妈,它出生第一眼看到谁,谁就是它妈妈了。今后你要好生管好它们了。”村里要响应政府号召,进行新农村建设改造,原来借住的破房子要被拆除了,生怕燕子找不到窝,马老四小心翼翼地把燕窝摘下来,装到他的新房子里。就连打水时被顺到桶里的几只小蝌蚪,他也要小心捞出来放回到河里。那头整天被骂作“遭瘟“的驴,他们也尽量呵护着......</p> <p class="ql-block"> 对于马老四与贵英关于命运的挣扎----逆来顺受抑或反抗,影片通过大量的两人在田间地头劳作时的对话来表现。他们小时候都认识一个“疯子”,这个“疯子”经常念叨着:“对着割它的镰刀,麦子能说个啥;对着啄它的麻雀,麦子能说个啥;对着磨它的磨磨,麦子能说个啥。”麦子任人宰割的命运,或许正是他们命运的真实写照吧?在刨地时,贵英不小心刨到一棵小麦苗,很愧疚。马老四说,麦子有麦子的命运,就象人一样,刨了就刨了,它可以给其它麦子当肥料,就算不被你刨掉,它长成麦子不也照样被人割掉吗?但是贵英还是把小麦苗小小心心地种回了泥土里,她还是希望麦苗的生命以它该有的方式去延续。当新的春天来临,他们一前一后向地里洒种子,马老四对贵英说,我把你的脚也种地里了。贵英说,我可不要长在地里,象庄稼一样,哪里也去不了,任风吹日晒,任人踩任人割。马老四说,就算你长了脚,你又能走到哪里去呢?农民离开了土地可怎么活呢?</p> <p class="ql-block"> 影片的英文名翻译为Return to dust,“尘归尘,土归土”,或许正如马老四自己说的,我们都是从土里来,最终都要回到土里去。土都不嫌我们脏,我们怎么能嫌它脏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