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赵家捷</p> <p class="ql-block"> 对于中山门,我有没有记忆的记忆。一九四六年,爸爸在中山门外的国立马群小学教书,而那时我们住在扬州。到了一九五四年,我在五中上初中,少先队辅导员刘文钦带领我们到中山门外水榭露营。那真是难忘的记忆!一帮小孩分住四个帐篷,自已升火做饭,晚上唱歌跳舞。有一天天刚亮,我和一个同学起来解手,看到一只狼在山坡上朝我们看,眼晴是碧绿的,转眼又不见了。</p><p class="ql-block"> 这个姓刘的辅导员,那时是高三的,像个大姐姐,后来考取了北师大。几十年之后,好像是二0一八年吧,年近八旬的她到南京来,非要和我们见面。在五中会议室,讲她的人生经历,可笑又可怜。一九五八年,她检举自已的亲弟弟有反动言论,导致其被抓去劳改,现在在美利坚享受幸福的晚年。令人不解的是,到现在,她对当年的作为并没有什么反思。组织上总是对的。</p> <p class="ql-block"> 一九六○年,我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是在市委郊区工委(俗称大郊区)。办公地点就在中山门外卫桥,竹林深处的一个院落。我名在宣传部,实际工作在办公室,专管文件起草。我的师傅是唐秉权,原是市委办公厅的。他叫我“小家伙”。走廊里有个过道,把朝向院子的门封死,就是我和老唐的宿舍。从那时起,我开始钻研文件写作。凡是中央或部里的文件,文字极为讲究,乃高人所作。我常常逐字逐句地读,揣摩其中的分寸和要义。我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的春天,大郊区召开四级干部会,在栖霞寺大庙里,我是会议秘书组成员,负责写简报,女朋友国霞是雨花区代表团的纪录员,每天晚上要到我这里汇报讨论情况,非常搞笑。一天工作完了,我俩就在大庙月牙池边约会,说些悄悄话。</p><p class="ql-block"> 市委副书记贾世珍是会议的领导者,他在会上作的报告,嬉笑怒骂,生动至极,我至今记忆犹新。他说,我们搞社会主义,好比是唐僧到西天取经。奶奶的,你们这些家伙都是猪八戒,到了高老庄,不走了,想要回家讨老婆!下面的人哄堂大笑。现在的领导干部,只会官话套话,不会讲人话了。贾世珍后来调到苏州当市委书记。</p><p class="ql-block"> 大郊区的书记叫徐想起,十一级干部,架子很大,一般干部不敢见他。因为我小,他就喜欢我,常常叫我参加常委会,做记录。比方政法会议,讲到一个村民打死老婆,他把桌子一拍,狗日的,杀!听得我心惊肉跳!</p> <p class="ql-block">一九六四年,玄武湖公园。从左至右为母亲、五弟、小弟、姐姐、父亲、国霞、我</p> <p class="ql-block"> 每到周六,老唐回家了,就是我和国霞约会的时间。我们会爬到城楼上,那儿有一片草地。远眺城市的夜景,耳边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旋律,幸福像夜晚的风荡漾在我们心里。周六晚上,有时我也到雨花台去,她们全宿舍的人都认识我,称我们是才子佳人。那时她才十七岁。我们坐在最高的山顶上,遥望一城的灯火,一直看到城市尽头的长江,象一条闪闪发光的练子。</p><p class="ql-block"> 在郊区工委不到一年,建制撤消了。徐想起问我:两条路,要么你到广播电台当记者,他们要人;要么你跟我到交通部去(那时他已被任命为交通部长)结果我选择了电台。人生常常就是岔路口,如果我去了交通部,大概率就是从政了,哪里会当编剧?</p><p class="ql-block"> 到电台工作不到一年,碰到困难时期。小伙子啊,整天饥肠辘辘。我三天门两头到雨花台去,国霞省点粮票,给我买盒饼干,坐在二路車上,不到新街口,饼干就吃完了。一九六二年春节,她们区里会餐,每人一大缽子肥肉,两个大馒头。国霞留给我。半个小时,我吃得精光。晚上躺在床上嗓子眼里往外冒油。</p><p class="ql-block"> 有个老大姐挖苦我们,鱼吊臭了,猫叫瘦了!结婚吧。一九六三年,我二十五,她二十一,我们在电台宿舍的小楼上举行了婚礼。</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五十三年。</p><p class="ql-block"> 末了,她先走了,葬在中山门外东边,句容的青龙山公墓,高高的山顶上。整整六年了。在她的墓穴旁,已经给我留好位子。迟早我会去的,等着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