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父母的足迹

撒建波

＂二哥转过身我们四兄弟在金阳桥头留个影＂＂这位朋友帮我们按下快门，好吗＂ 我和我二哥出生在金阳县，大哥则是生在西昌，与爷爷奶奶生活，爷爷去世后，大哥才来到金阳与父母在一起，那时二哥已两岁，我还未出生。后来据母亲讲，二哥两岁时，金阳县成立了县办幼儿园，把二哥与保姆一同收进了幼儿园，二哥成了学生，保姆成了老师。第二天幼儿园吃包子，二哥吃了就吐，幼儿园园长跑去问我母亲，母亲问是什么馅儿？回答是猪肉馅，母亲说我家是回族，家里从没吃过猪肉。 那时，金阳县城就设在大青山半腰的天地坝，据说是金阳全县唯一的三块坝子之一，天地坝距山顶垂直距离3百米，距谷底金阳河垂直距离2百米，说是坝，其实是周长不足两公里的斜坡，以至发展到今天，成了拥有四个阶梯街道的小山城。那时的金阳城也只有现在县城的十分之一大，县委与政府就占了县城五分之一，剩下的就是贸易公司、中学、小学、医院、车站等等，大哥说目前只有车站原貌基本残成，其余均为物是人非了！ 我是62年出生，那时二哥还在上幼儿园，大哥已上小学二年级，奶奶已从西昌到了金阳，因此，我基本上是奶奶带大的。大哥说，奶奶特别疼我，家里在困难，每天都要蒸个蛋给我。记得我六岁那年，父母已调到州府昭觉工作两年了，在州委党校院子里，我与邻居唐空打架，虽然打成平手，但二人都是鼻血长淌，回到家里奶奶心疼的把我拉上找到唐空家，非要唐空父亲打他儿子两下才罢修。遗憾的是我七岁那年，奶奶就病死于昭觉，没能留给做孙子的报恩机会。 小弟是文革初，出生在昭觉州医院，记得母亲出院时，我陪着父亲与大哥去接的妈妈，军分区首长去医院看病人，正好我和母亲与小弟就达乘了首长的北京吉普到分区门囗，等到父亲与大哥走路赶到后，才一并回到了党校家中（军分区到州委党校还有近3里的腕转大土路）。小弟从昭觉读书读到西昌，又从西昌读到成都，大学毕业后回到西昌工作，几十年来从未去过金阳，但父母与大哥二哥时常说到的金阳往事，他也是耳熟于心，因而很早就贲发与哥哥们一同前往金阳的念想，当然更主要的去看看父母曾经工作与战斗过的地方。 我虽然生在金阳，但三岁左右就随父母到了昭觉，对金阳的映像是很模糊的。州委党校处于昭觉北郊，进城不便，我就没能上幼儿园，只能白天跟着奶奶喂兔子，晚上跟着奶奶数星星。我一直以为我没上过幼儿园，后来妈妈说，我在离开金阳前曾上了两个月的幼儿园，哦，原来我也曾上过幼儿园咧！三岁离开金阳，就在没去过，直到94年因工作关系才踏上魂纤梦绕的故土。金阳县上领导知道我是金阳人后，激动不已，待我更加贴心，主动带我去看原来我家住过的县委平房（非常遗憾我不知什么时候把当时在平房前留影照片丢失），以及介绍金阳这些年来的变化，并把随我参加金阳县低标准扶贫成果验收工作的同事冯克努女士，误认为系我妻子，安排在一间卧室。那时，我在省委省政府民族经济开发办，负责民族地区贫困县的扶贫工作，金阳县是国定贫困县，是我们的工作对象，金阳的扶贫验收是我主动请缨，并按省委的要求牵头与定点帮扶金阳县的省物资储备局共同验收，储备局非常重视派了七位处级干部参与验收。由于金阳扶贫工作扎实，前期工作到位，扶贫验收顺利，受到省委省政府表彰。我自己在验收工作中，也进一步了解和认识了金阳县的特殊地理地貌，与扶贫攻坚难度，以及金阳人民改天换地的精神面貌！ 零零年后，组织安排我负责机关事务工作到退休，因而就再没去金阳。大哥也是自65年随父母离开金阳后，50多年未去过金阳，大哥是文革中期在凉山日报社参加了工作，自此，就把自己的一生全部奉献给了凉山日报。退休后又与妻子齐乐融融在成都帮着儿子带孙子。二哥是州烹饪协会会长，经常到全州各县出差，因而，金阳的各种变化我们哥三都是从二哥嘴中得知。父母去世后，我们哥四就计划着抽时共同前往金阳，看看父母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但届于大家都还在上班，总是不能找到合适的时候。值得高兴的是八前，我们四兄弟一同去了昭觉，去给奶奶扫墓，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平常都是各人有时间各人自己去扫墓，为此，我们不仅在奶奶墓前留影，还专门去了昭觉最老也是当时唯一的照像馆照了一张合影。2019年西昌回族公墓搬迁到东山新址，我们四兄弟又请清真寺的师傅与我们一道，按照民族习俗将奶奶的遗骨从昭觉迁回了西昌东山回族公墓，告慰了奶奶落叶归根的在天之灵！ 今年我退休回到了西昌，大哥的孙子放署假，大哥也回到了西昌，二哥也早已退休，只有小弟还在上班，只等小弟有假我们多年的金阳行计划就可实现。这不凉山州火把节放假，我们四兄弟就葱葱上路了，真正意义上实现了我们多年的计划。二哥驾着车，稳稳地在盘山公路上走着，其实从西昌到金阳县城只有210公里的公路行程，却是我们兄弟间第一次共同行走的远程。虽说只有两百多公里，但从西昌出发就开始爬坡，整条路段都是弯转的山路，经过昭觉进入丙底后，小凉山的山势就尽收眼底，雄状的山体，陡峭的山行，百丈的山谷，绿色的森林，一一呈现在我们面前，嘿，真是美哉！也让我们亲眼应证了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大凉山山不大，小凉山山不小”。 车过百草坡，不仅有郁郁葱葱的林地，还有多条通往大山深处的油路与旅游指示牌，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这里4、5月是黄金旅游月，满山遍野的红、白山茶花与杜娟花映满了山间，那美不胜收的影像，真能让人留念忘返。这里是金阳海拔最高处之一，据说几十年前从木里引了一批牦牛散放在这里，几年后己变成了野牦牛，只有定期投放食盐时才能看见。在往前走不远就到了包谷山，我原以为包谷山满山都是包谷，94年扶贫验收时才知道包谷山也是大青山脉，山大坡陡怎么能种包谷，不过这次还是看见了当地人在路边种植了一些稀稀拉拉的包谷。在往前走就快到金阳县城了，这次出行大家都激动，而大哥尤显亢奋，这也难怪，必仅50多年了才故地重游。一路上大哥不断的回忆着过去的往事，大哥说“爷爷去世后，爸爸专程去西昌接的我，先是坐汽车到昭觉，然后就是骑马走路到金阳，走到乌坡时，通知父亲去昭觉开会，爸爸就把我交给张志东叔叔，让他把我带回金阳，我们一行有6人，其中有两位警卫战士，负责保卫工作，仅有两匹马，那时我只有7岁，就赖着一直骑马。在大些的时候休息日就与县委小伙伴一同走到包谷山或爬上大青山去打柴，那时也不知道什么是苦什么累，总之总能帮家里解决部分柴禾问题。”二哥接着说＂有次跟着大哥去大青山打柴，回来时，因为太热就把脱下的毛衣挂在柴禾上，回到家才发现毛衣不见了，心想母亲肯定要责怪，结果妈妈并未说我，只是摸着我的头心疼地说，以后要细心点。＂我在想妈妈更多的是心疼她的二儿子吧，小小年纪就参加了社会实践。 车很快就进了县城，虽然不能与内地县城同日而语，但比起94年来金阳时的县城而言，可是具大变化，那时只有一条长长的街道，如今已发展为拥有四层街道的小山城。大哥更是感叹不已，因为当初金阳城只有目前主街的一半大，我们几兄弟认认真真地把现在的街道全部走完后，大哥说只有老车站还保留了一些过去的原貌，剩下的均为物是人非了！我们来到了老县委大院，现早已面目全非，原来我们住的平房，现已成金阳县政务服务中心的六层办公楼；房后的菜地已变成县委招待所；如今的县委与政府办公楼则仍是在原址上新建而成。来到现在的金阳中学，看着展新的教学大楼与塑胶体育场，应该说是目前金阳最好的建筑了，也说明金阳各级领导非常重视教育。大哥说＂那时是小学与初中都在这里，我和建明都在这里上过学，当时的大门没有正对马路，蓝球场在山边，土筑的围墙并不高，蓝球掉到山谷，真的要带上干粮才能捡回来。”我说“幼儿园在哪里呢＂，大哥又带着我们去找，依，大哥说机关幼儿园还在原来的老地方。 小弟第一次来金阳，没有发言权，只能跟着我们瞎转。最终他忍不住说饿了要吃饭了，我们买了一斤金阳最好的包谷酒，吃了一歺金阳豆花饭。由于县委招待所在维修，我们就下榻在了金贸宾馆。休息一会后，我和小弟就围在大哥二哥身边听他们讲爸爸妈妈的往事。大哥说，爸爸从小就聪明好学，无论是读小学还是中学都是班上拔尖人物，爷爷的商号破产后，家里经济拮据，有时饿着肚子也要上学。爸爸从小自尊心就强，有次一邻居笑话父亲说：他看见有家牛皮干嘣起，父亲听出了他的话外音笑他穷，说到：我也看见了，我还捡了个石头打上去，嘿硬挷挷的。西昌解放后，父亲就参加了工作，完成西昌第一期土改工作后，就随凉山民改工作团进了金阳，第一站就去了对坪，民改结束后回到县上任宣传部长，爸爸工作能力强，又喜欢读书，马列的书读了不少，65年调州委党校任教育长，以后又当了州财贸校和市人大领导，爸爸无论在哪个领导岗位上都是秉公办事，两袖清风，为人热情，工作严谨。嘿，文革时金阳的红卫兵小将，还把父亲当成走资派从昭觉弄回金阳来游街批斗呢。大哥接着讲，妈妈是54年到的金阳，那时金阳的缴匪还没完成，妈妈到金阳前已在西昌百货公司工作，到金阳后当了民贸公司门市部主任，妈妈不仅善良和漂亮，对工作也很负责，又关心同事，民贸公司的干部职工都喜欢她，按现在的话说，妈妈还有不少粉丝咧，比如罗依林叔叔就是妈妈的小跟班。我说罗依林叔叔我认识，94年我来金阳出差，罗叔叔还来看过我，他还有硬气功咧。二哥说，是啊妈妈人源好，有次奶奶背着建波，牵着我上街，奶奶买了两斤毛桃子，给我吃了两个，我还要，奶奶怕我吃多了拉肚子，那怕再哭也不给，这事让一个阿姨看见，哈哈哈，跑去告诉妈妈，说奶奶待不得我。小弟说，妈妈不论是在昭觉当州百货公司门市部副主任，还是到西昌后当百货站政办室主任都是为人谦和，从不整人害人，人人称赞。我说是啊，爸爸妈妈都是好人，但好人命不长啊，我们还没尽到孝心，爸爸妈妈就被病魔夺去了生命。 晚歺是二哥请大家吃的金阳有名的酸菜烧土鸡。傍晚转路时，终于在金阳遇上了熟人，是原县委大院大哥的玩友，他也是离开金阳几十年了，带着家人来金阳故地重游的。是啊，几十年前的伙伴，要么早已离开金阳，要么已成故人，能在这里相遇，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啊！次日我们首先去参观了金阳最新成就，三峡公司刚刚援建完成的，连接金阳县城到金阳河对面马日觉的“金阳三峡连心桥”。大桥全长757.7米，桥高196米，共有8个桥墩，大桥上有象形“首渡”路灯，在护栏上手绘凉山17县（市）名称，并以桥为载体打造了水幕电影和实景演出。据称该桥还是世界上最高的钢管混凝土格构空心桥墩。此桥建成一改过去从县城到马日觉要走一天一夜的历史，真可谓是＂天险变通途”啊！据说，由于金阳的特殊地质情况，经省上同意，金阳县城将逐步搬迁到金阳河对面，目前已见对面山上星星点点的建筑物了，这样说来连心桥的建成，必定会促成金阳新城的快速发展。我想，如果父母的在天之灵知道金阳今天翻天覆地的发展也会得到极大地辛慰！ 经哥四讨论决定将金阳行最后一站放在对坪。因对坪是父亲从西昌参加凉山民改工作团进入金阳，派往对坪任副区长的第一站。当时区长是列为统战对象的对坪大奴隶主，据说当时这个奴隶主还笑话共产党派一个娃娃来搞民改，一个月后，这个奴隶主笑不出来了，因为这个＂娃娃”一手握笔、一手握枪，能文能武，严格按照党的民族地区民主改革政策办事，在他身上没挑出毛病，最后只有佩服地配合父亲工作。记得我年长一些的时候，听父亲说过，他们当初是与部队一齐进入金阳的，一边缴匪，一边搞民改，时不时还受到匪徒的袭击，父亲说当时他用过好几种枪，也缴过土匪不少枪。因此，小弟急不可待地催着我们去对坪，看看父亲最早工作与战斗过的地方。 对坪位于金阳的西北方，金沙江的东面，全区山大坡陡，仅有靠江边有一长条平地，对坪镇子就处在这平地上，抬头就是大山，江对面的云南巧家地界也是大山，广大的民族同胞就生活在大山深处，可想特殊的地理环境确实制约这里的经济发展，不过这里的青花椒却是金阳的特产。我们从连心桥一直下到金阳河，顺着河直到金沙江边，在顺江而上就可到达对坪，虽然只有40多公里，但路特别不好走，加之省上规划的金沙江沿江高速路又在这段路上紧锣齐鼓的建设中，因而更加难行。车在漫漫行，大家一边看着怪石嶙峋的大山与变绿的金沙江，一边开始思索起这些自然现象，最终大家一致认为此江从过去汹湧澎湃、黄水飞扬变为湲流而行、清澈照人，其原因应该是有上游的白鹤滩水库存积了淤泥，使江水变为清澈，下游溪洛渡水库截流，使江水变为流湲。再聊到这路，一看这路就是在江边的硬石山上硬生生挖出来的，可想当初修建这条路是多么的坚难，那时连挖掘机都有不起，还要打涵动，架桥梁。再想想当初父亲在这里工作时，连路都没有，全靠人背马驼，一边要搞民改，一边还要与土匪对垒，真可谓是提着脑袋干革命啊！据母亲讲，父亲在金阳县工作期间，一年有三分之二时间在下乡，每年都要走烂两三双鞋。是啊，这次金阳行看山思父，看水思母，想想当初父母就是在这么坚苦的环境下工作与生活，是多么地不容易啊！ 中午时分，车子终于进入对坪镇子。这就是一一对坪，这就是一一爸爸战斗与工作过的地方，爸爸，您的儿子们来了，踏着您的足迹来了，虽然我们不知道您在什么地方战斗过，但我们依稀能从这里的气场中感觉到您那英勇顽强的气息；虽然我们不知道您在什么地方工作过，但我们依稀能从自身的血液中感觉到您那坚韧不拔的品质。这次我们哥四金阳行，纯粹是踏着父母的坚定足迹而行，追忆着父母的优秀品德而归，太值了！我们将秉承父母的优秀品德，并将代代传承下去！别了金阳，谢谢您告知了我们兄弟，我们拥有优秀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