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远的地方

白亮

　　 照片提供：杨永兰

　　想去胡杨林看风景，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存在心里未显色的底片，等待相机快门开启的按键，一触即发。记得三年前北郊五环店开业酬宾，我家三口奢侈地花大价钱各买一身户外套装，蠢蠢欲动。由于排不开时间，一直未能成行。今年，一个偶尔的机会，与老邻居聚餐，两家孩子"兴起"，敲定了行程。托飞机、动车等现代交通工具的福，使短时的远地出游成为现实，开启了记忆中很远很远地方的旅行……

照片提供：李安生

　　乘飞机两个多小时的飞行，从西安来到敦煌，这个地处西部边陲的县级小市，城貌"袖珍"，街容整洁，秋景秀美。路边的柳树成行，枝条随风摆动，像似欢迎远方来客。前来接机的"包车"司机告诉我，这里的柳树是嫁接的，适合旱地生长，少了柳絮飞扬"乱象"。倒和西安八大景之一的"长安灞柳飞雪"，有理念上"本末倒置"的区别。前者弃絮，干净。后者扬花，壮观。

照片提供：杨昕

　　坐落在河西走廊西边、距今一千七百多年之久的莫高窟千佛洞，既古老又神圣。这些古时代雕凿在敦煌鸣沙山东麓黄土壁崖上佛像、壁画，被誉为中国四大著名石窟之一。有洞窟七百多个，尼彩塑像两千多尊，壁画近五千平方米，是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内容最丰富的佛教艺术瑰宝。我远远望去，黄崖断壁，洞窟相连，密如蜂窝，雄伟瑰丽，黄土风情尽收眼底。跟着工作人员鱼贯步入洞窟观瞻，各种塑像栩栩如生，彩绘壁画精致生动，再加上讲解员娓娓道来佛教故事的叙述，呈现出一幅幅远古传奇画面。

照片提供：李安生

　　我不太了解佛教文化，只是凭着球形影院开场介绍的轮廓印象，来理解莫高窟遗迹的文化内涵。讲解员通过无线耳麦传声，讲述着洞窟的"来世今生"。她说的绘声绘色，我听的有滋有味。当她调侃笑星冯巩的尊容酷比泥像有"佛缘"时，令人忍俊不禁，哄堂大笑，倒不失是一种艺术穿越时光的冷幽默。壁画中反弹琵琶演奏的造型，尤为惹眼。记得八十年代初，轰动全国的大型歌舞剧《丝路花雨》，就是甘肃歌舞剧团取材于壁画艺术、博彩民间歌舞之长创作而成的，"复活"了古老的敦煌。经典的"反弹琵琶舞姿"，时常呈现在杂志封面和时尚挂历画上，美艳绝伦。那时流行的时装"喇叭裤"，也在壁画中找到了"原创"的出处，成为流行时尚轮回风转的佐证。正如歌德在《浮士德》所写的："仍然拥有的，仿佛从眼前远遁。已经逝去的，又变得栩栩如生。"

照片提供：李安生

　　我环视洞内古迹，有些顶面坍塌，有些墙皮脱落，有些雕像残破，有些壁画褪色，有些字迹模糊，有些洞窟渗水等，自然风化毁损现象严重，文物保护迫在眉睫。好在进洞参观的光源来自讲解员的手电光射的引导，室内还安装了先进的电子测试仪器，一旦环境指数超标报警，将会终止参观。我终于明白这里每天限售门票6000张控制人数的缘由，没想到在当今物欲横流的年代，在这么偏僻、遥远的地方，能有如此管理到位的善举，为之点赞。

照片提供：杨昕

　　来到敦煌五公里外被誉为"沙漠第一泉"的鸣沙山月牙泉，真是塞外风光一绝。大漠戈壁上的鸣沙山，黄沙漫漫，一望无际。蜿蜒的沙脊线，被风揉皱了的沙纹，美丽静宜。而山脚下神奇般地冒显出一湖水汪汪的绿洲，酷似一弯新月，让人匪夷所思。或许正是这种传奇和神秘，造就了它的"山以灵而鸣，水以神而益秀"的名景福祉。我足踩细沙，深一脚浅一步，气喘吁吁，开始攀爬鸣沙山。登沙山比走平路费力，脚底易打滑，步履迟缓。近顶时，索性手足并用，狗爬式前行。累了，睡躺在松软的沙地上歇息，惬意、逍遥、自在。

照片提供：许珍

　　站至峰顶，鸟瞰泉边，确有"鸣沙山怡性，月牙泉洗心"之感。来时曾听人说，月牙泉的水快枯竭了。我终于见证了它的存在和风光，赶忙拿出手机，拍下它的全貌，分享到朋友圈。正如有一首歌里唱到的那样：就在天的那边很远很远，有美丽的月牙泉。它是天的镜子，沙漠的眼，星星沐浴的乐园。每当太阳落下西边的山，天边映出月牙泉。每当驼铃声声掠过耳边，仿佛又回到月牙泉。我的心里藏着忧郁无限，月牙泉的容颜依然……

照片提供：李安生

　　我向当地人打问缘何旱沙出镜水之谜，或曰古河道残留之水；或曰山峦断层渗泉；或曰风蚀洼地而成；或曰古人挖掘之沙井。还有"药泉"治病之说，充满传奇色彩。我从沙坡下山，比较轻松，一路雀跃狂奔，如袋鼠蹦跳般的笨拙和滑稽，趣味盎然，愉悦心智。再骑上骆驼环游沙丘，骋怀神往，遐思无限，仿佛走向了天边。

照片提供：李媛

　　离开敦煌，我驱车五六百多公里路，来到内蒙古额济纳旗看胡杨林，这里是典型的北温带大陆性干旱荒漠草原气候。金秋十月，温度适宜，风小沙少，是观景的最佳时机。我随着景区专车，置身于沙漠腹地。因为今年的天气比较热，一道、二道桥部分胡杨树的绿叶还未遇寒变黄，黄绿叶交织，苍劲、坚韧、挺拔，没有想象的那么震撼，只有七道桥的树叶完全变色，金灿灿一片。举目远眺，聚堆生长的胡杨树，茂密成林，宛如波涛汹涌般的随风摇曳、起伏，黄的耀眼，灿的夺目。当落日余晖相映时，树叶呈桔红色，像火焰一样燃烧天地，雄浑壮美。与之相呼应的是黑水城的怪树林，大片枯死的胡杨树，横七竖八地堆立在戈壁荒漠上，形态怪异，千姿百态，沧桑、古老、悲凉。暮色将近，晚风袭来，枯树干矗立荒野，岿然不朽，似乎是一种光阴的符号与岁月的咏叹。

照片提供：李媛

　　的确，命运多舛的胡杨树，"千年生而不死，千年死而不倒，千年倒而不朽"，成为"沙漠的英雄树"和"植物的活化石"。我徜徉在弯弯曲曲的林间桥道上，周边四处，满目尽显戈壁、沙丘、盐碱滩，心中油然升起对在恶劣环境下生生不息、顽强疯长成林的胡杨树，产生了敬畏之情。在这里它三千年的等待和守望，终于等来了我们……然而秋季时节的霜叶美艳，仅仅只能持续二三十天。这短暂的"昙花一现"，就要涌入成百上千万游客，给小小的额济纳旗城带来"吃住行"的重压，饭菜、住宿价格成倍翻涨。难怪街边餐馆的老板风趣地说："一年不开张，开张赚一年！"真可谓：满城尽现黄金甲，黄金周里叹钱夹！

照片提供：李安生

　　由于是国庆节黄金周游客扎堆出游，景区人满为患。我和友人们走走分分，散散合合，时常"丢人"丢到了天的尽头，但丝毫没有影响大家的游兴。大伙儿一起在车上打盹、唱歌消磨时光；一起下车吃饭、购物共享节日快乐；一起踢毽子，活体健身；一起迎风舞纱巾，彰显"大妈照"的风采；一起涌到厕所前排队占坑，争分夺秒抢时间……塞外的北疆，秋高气爽，风和日丽。车窗外的盐碱滩草木不生，人畜难见。笔直、宽阔高速路，车开出去数小时见不到房舍和飞鸟，倒是看见大面积风力发电的扇叶片，在荒漠中悠悠的转动，感受到了现代文明和科技的气息。黄昏，远远地望见高耸的烟囱冒着白烟，女儿脱口而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诗句，切身体验了一把"名言佳句"的绝妙意境。同行的"老夫妻"芦苇丛中偷摆BOS，想拍张"甜蜜照"，引来众游客起哄鼓掌喝喜彩，幸福瞬间难忘怀。车站上巧遇同楼办公的同事一家，能在遥远路途上的不期而遇，愉悦满怀，快乐无比。

照片提供：杨永兰

　　车停加油站歇个脚，大家买点街边的枸杞子，捎带一些土特产；尝尝当地的蜜瓜和大枣，香甜果脆有滋味；吃块家里自带的饼夹菜，再就上一个咸鸭蛋，舒心可口味道好。在嘉峪关登城，有一种"雄关漫道真如铁"的豪迈；在张掖丹霞地貌游走，有一种"而今迈步从头越"的气度；在酒泉航天城逗留，有一种"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自豪。今年国庆、中秋节长假连休，大伙儿赶不回去团圆，就围拢在一起吃月饼，并在网上钦点了一家像样点的餐馆聚餐，分享人在旅途之乐。几天来，长途跋涉的奔波和劳顿，洗净风尘。大家欢声笑语，放松心智，开怀畅饮，共祝佳节。这让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和谐、快乐与幸福。

照片提供：李安生

　　记得去居延海看日出的那天清晨，我和大伙儿起得特别早。这因历史上匈奴居延部落而得名的"天池"，离我们的住店有一段距离。大家披星戴月出发，乘车沿着地平线急速驰奔，一直走到天空的东方吐白。深秋的额济纳旗，气温较低，冷风嗖嗖。但大伙儿看日出的热情不减，情绪亢奋。到达观景点时，所有人一股脑地跑向岸边，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当一轮红日苒苒升起的那一刻，我释然了：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在离太阳较近的地方，无论年长的，还是年轻的，每个人拥抱的不仅仅是太阳，而是在拥抱自己美好的未来……  

2022年9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