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岁月与君同

songqing

　　萍退休倒计时40天，工作30年，与萍相识30年，她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了，有固定的退休金。然而退休对她只是个仪式，是人生路上的一个节点，只是告诉她，你半百了。

她其实退不了，单位一年半载不会放她走，自己也没有做好休息的准备，虽然家里老人年纪大了，需要她回来专职照顾。

认识萍是92年，从交往到成一家子，整三十年，说岁月如流水，光阴似箭，说白云苍狗，白马过隙，一点不为过，往事历历在目，仿若昨日。苦过、累过、挣扎过，激动、快乐、欢呼雀跃过，一切都是岁月静好，人间清欢。

认识萍，没送过花，没买过金银，没有一颗恒久远的钻石，逼急了才会说那三个字，还不情不愿，极不自然；有日常，有挂念，有归心似箭、倦鸟归巢。

写过情书，离家工作写过家书，每个字都饱含眷恋，泪湿信笺，字迹被泪水模糊，这些文字她收藏在家里不知道哪个角落，当时刚刚大学毕业，文笔深情缱绻，记录着千里之外、电话两端、哽咽的思念，记录着久别重逢的热烈，现在真想拿出来看看，再看看那纯真年代的爱情，让我再回味一次年轻时经历过的青涩和激情。

今天的文字，算是对这个特定日子的记录，送给她，送给我，送给我的家庭。

　　刚上班就听说办公室有位姑娘，因工作关系借调总公司了，一直没谋面，92年她回公司我才认识，个高、苗条、腼腆、长发披肩，发质乌亮，印象深刻的是她总穿着暗红色或深蓝色针织羊毛衫（后来知道是岳母能干手巧，一针一线手工织出来的），总是显得整洁干净、清秀单纯。

身高1.7米，体重98斤，B型血，这是我们共同的身体数据，她算模特身材、衣服架子，我只能算弱不禁风、瘦骨嶙峋了，曾经有一张我赤膊抱孩子的照片，那一排皮包骨头的排骨，清晰可见，我调侃自己像非洲难民。大额头还喜欢留长发，后脑勺是天然的鸭尾巴，毕业时还烫了一大卷发盖在头上，再配上一刀削的面庞、单眼皮小眼睛，想想当时的形象就觉得滑稽，有点像漫画人物，还有点像马三立老先生年青时的形象。

一幅穷酸，冬天到了，单位的大妈大姐看我仅穿着秋衣秋裤，把家里的毛衣毛裤带给我，有时以辅导他们家孩子功课的理由，请我到家里吃饭，说实话，到同事家里吃饭就像现在的下馆子，比单身的伙食好许多，刚上班的几年单身，就是这样饥一顿饱一顿过日子。

总之，她是城里漂亮姑娘，我是乡下穷小子，按现在的世界观，我们是不可能走进一家门的，后来成家的时候，单位认识我岳母的工人师傅就诧异：

“你家姑娘怎么嫁那穷小子？”

“鬼晓得，姑娘硬要跟他。”岳母在敷衍同事，也拗不过她迷了心窍。

　　90年代谈恋爱，进餐厅的机会少，逛街、跳交谊舞，唱卡拉OK、看电影，特别是通宵电影情侣座，算是最开放、最能体现情侣身份的活动了。

追她，其实没花多少时间，花钱更没有， 同学晓峰总是电话找我，她离电话近，一来二去，加上办公室工作关系，我经常坐她办公室，聊什么已经没有记忆，自己办公室都很少呆了，以至于有人找我，万主任直接到萍办公室叫我，换现在，我早被除名了，说起来办公楼那些叔伯阿姨，是乐见我们在一起的，他们如何认定我们般配我不知道，财务室兰大姐还特地创造机会，单独请我俩去她家唱歌。90年代同事的朴实，同事关系之间少了现在的算计，利益冲突极少，多了希望对方美满的善意。

我是榆木疙瘩，平常口若悬河吹牛，捅破窗户纸这件事却一直没开口，是靠行动完成的。

不会开口表达， 郁闷至极，同学明清在十堰深山的军工厂，离武当山很近，趁五一节相约去散心，财务室阿姨跟萍说笑：

“松追不到你，要去出家了。”

“啊、啊、啊……”萍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

回来后，我再到萍办公室，第一次吻了她的长发，她没有躲闪……

　　我是相信缘分天注定的，不然如何解释我的造化？单身的日子，因为生活极无规律，导致胃出血，回老家修养期间，整天魂不守舍，一觉醒来拉着母亲的手叫着“萍”的名字，母亲很无奈地骂我：

“快回单位，再不回去都想神经了。”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司马相如《凤求凰》说的就是我这种情形。

形影不离，如胶似漆，一大早就被甜腻唤醒，上班恨不得搬一个办公室工作，下班牵手逛公园，江滩漫步，夜市徜徉，泡电影院。

上下班骑两辆自行车，你追我赶，追逐打闹，有时萍故意不动要我带着她骑，有时两人干脆一辆自行车，我那消瘦的体格可以带着后座的萍骑得飞快，牛气冲天。江边那条林荫大道记录着我们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欢歌笑语。

她跟我回老家，从沔城回家要经过5公路长的颠簸路，只能坐三轮车，我没有问题，她坐一次屁股都无法坐定，五脏六腑都往下掉，对萍是一场考验。同学邱行长总说我太亏欠萍，可萍从没有半句埋怨，更多的是调侃，当时邱同学是沔城的信用社主任，我们总在此停留。

春季的老家，湖边青草葳蕤，湖堤上自然生长着几颗杨树、柳树，毫无规律却枝叶繁茂，点缀在湖边，增添了几分诗意；蓝色天空下，太阳羞涩地躲进云层，空旷的排湖，湖水潋滟，轻拍堤岸；荷叶刚刚绿意盎然，有的还打着卷，贴着水面生长的荷叶上，几颗小水滴汇成大水球，在阳光下像水晶球一样随波滚动，晶莹剔透；湖水清澈，水草茂盛地在水中摇曳，几条小鱼在草丛中自由嬉戏，人一靠近，它就忽地消失在它的地盘，留下一圈圈的涟漪；粉红色的荷花像灯珠般含苞待放，几株迫不及待盛开的荷花，粉紫的花瓣张开，露出一圈以金黄为主的七彩花蕊，嫩绿的莲蓬像初生的婴儿般娇艳欲滴，这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这是佛的宝座，忍不住凑近轻嗅，那浓淡相宜的清香直入肺腑，带着荷香的微风吹过，荷叶窃窃私语；走在湖边，青蛙扑通扑通跳入湖中，是我们打扰了这些小精灵的清静；躺在青翠柔软草地上望天，看白云悠悠，身旁是真实的你，忍不住嘴角上扬，天作帐，地作毡，似乎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

那时候上映的《庐山恋》，现在的《山楂树之恋》，甚至意大利电影《罗马假日》演绎的经典桥段都只是我们的日常。

更离谱的，一次周末逛汉口，因为玩得太晚，过武昌的轮渡停航，我们留宿在萍小姨家，第二天她被岳母一顿教训，但即便全世界反对，也无法阻止我们走到一起。事实证明，萍是对的，兰和丽云大姐碰见我们总是感慨：

“萍，你长后眼睛了，松这么好。”

其实，萍哪有那多心机，谈及初恋，我总笑她傻帽：

“你看上我什么了，连单位的工人师傅都看不上我，假如我是一骗子怎么办？真够冒傻气的。”

我们都在冒傻气，可贵的傻气，眼里只有对方的单纯，眼神是那种期盼的清澈，我们是对方生命中的第一个人，唯一的那一个人，一个可以信赖、托付终身的人，没有铜臭，没有看世人的眼神，不演不装，如一张白纸记录三十年，纯净如山泉水，清新如森林般心旷神怡。

我是如此幸运，是前世修行得到的回报？

　　我又是怎样的命好，一无所有却精神愉悦，努力打拼却背后坚强、内心充实。

总有使不完的冲劲，半夜起来工作是常事，熬夜苦读，挤车出差广东、浙江、福建，凌晨出去进货，深夜等着收货，不知累为何物。出差半夜归家，你肯定等着，外面忙回晚了，一定会有电话问归时，好像一个大活人会丢了一样。

从身无分文的乡下穷小子，与萍一起打拼，栉风沐雨，到现在的小康之家，有诱惑，有考验，有艰辛，有成功的喜悦，没有七年之痒，只有相互扶持和信任，到现在为止，我们没有因为几两碎银争过一句，哪怕一穷二白。

我信命，因为有些事说不清楚，朱先生说：

“你夫人是你的福星，旺你的。”

萍听了这句评价很得意：

“看看，没有我，你肯定没这么安逸。”

确实，一路走来，艰苦的时候萍一路相随，没有说过辛苦，起步的时候认识的贵人都是萍介绍相识，萍靠兢兢业业、真诚相待得朋友信任，我靠勤奋加专业开疆拓土，家里用钱的地方都是萍安排，以至于父母兄弟认为我太狠。

萍到了更年期的年龄，敏感而多虑，时而失眠，时而焦虑，时而为一个相同观点的不一样表达而争吵，“无厘头”是这个时期的典型症状，实在知道自己背理了，就一句回我：

“知道我更年期还这么较真？有意思吗？”看看，是我无理取闹了。

也许这个时期，“碎碎念”是一种特别深情的标配，我是念叨的对象。

　　“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流年，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三十年岁月静好与君同，三十年晚霞漫天与君老？年到五十又如何，即便八十又怎样？我要带你看大千世界，我要与你共享儿孙天伦，直到走不动了，直到记忆混沌，依然牵手。

三十年岁月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余生漫漫，牵手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