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花

红尘

　　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亲倚门望，不见萱草花。时光匆匆，转眼，离开母亲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期间，家族微信群里经常传来母亲的消息：有时候是连续不断的语音，事无巨细地叮嘱；有时候是视频，想看看我是否胖了一些；有时候是阿姨转诉，说某一天半夜又去了我曾经的卧室，只想看看我是否已经回来了。我虽然身在外地，心亦时时牵挂着，思绪经常会在不经意间飘向遥远的家乡。心之所向，素履可往。安排好了事情，终于义无反顾地北归了。

一场新雁三更雨，何处行人不断肠。马上要回到家了，归心似箭。母亲平时很早就上床休息了，知道我要回来的消息，一直等着我。我半夜到家，刚一进门，她就紧紧地抱住了我，久久不肯松开。我的泪终究是忍不住，趴在她的背上，任泪珠肆意流淌，只是不敢出声。她从头到脚地看了我好几遍，然后不放心地伸出干瘦的手，又从头到脚地摸了我几遍。我安慰她：我不走了，赶紧休息吧。看着我把箱子放好，她才安心地去睡了。

我回来后，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我。经常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突然会说：谁也不许欺负她，或者“有妈在，家就在”。更多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让我说出爱吃的东西，然后让阿姨马上做给我吃。总是担心我出门就走掉了，看到我穿鞋就紧张，每次出门前一定要向她保证多久回来才被允许。偶尔回来晚了，就不吃饭一直等。为此我也乖乖地做回了孩子，一切听她的，尽可能多地偎在她的身边，让她安心。

有时候我会长久地注视着她，心里真是柔肠寸断，五味杂陈——她曾经也是父母的宝贝，受过良好的教育，性格刚硬，优雅漂亮。我还记得她的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在身后甩来甩去的。似乎是眨眼之间，她已经垂垂老矣了——剪得很短的头发已经花白，眼睛里也没有了以往的光芒，很多时候闭着眼打盹儿。我就总会想到蜡烛——蜡炬成灰泪始干，她就像蜡烛一样一直在燃烧，现在燃到了底部，仍然在努力地燃着。

马尔克斯说过：父母是我们和死神之间的一堵墙，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很多时候，看着她日渐衰弱下去，变得越来越像个孩子，又想到她的生命是在倒计时，我总忍不住心里的翻江倒海，然后涕泪滂沱，百感交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三万多天的日子，好好地感受爱和被爱吧！无论在哪里，无论多少岁，能够和所爱的人互相牵挂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有客看萱草，终身悔远游。向人空自绿，无复解忘忧。想到很快要再一次离开，我的心都在颤栗，不知道将怎样面对，面对她渴求的眼神，面对她无助的情绪，面对她挽留的怀抱。我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是崇尚自由的，喜欢闲云野鹤般悠哉游哉。可是我终究还是明白，正如风筝一般，无论我走到哪里，飞得多高，飘向何处，我的心就是那风筝的线轴，其实一直都握在母亲的手里，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