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的鸟巢,我们的老窝

徐纯梅

<p class="ql-block">  长大,意味着分离。就像成熟后的蒲公英会远离父母远离手足,乘风远游各自生根,然后各有各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虽然我们也回家探父母或被父母姊妹探,但都没能统一过行动。各有各的工作和生活,六口人能齐齐整整的团圆已不是件容易的事。距离上次的团圆已整整十年了,好感慨啊。变化都好大。</p><p class="ql-block"> 父母老了,我们也横生了皱纹白发,和原先团聚时发现的变化大不一样了。就像春天到夏天的变化、就像夏天到秋天的变化。</p><p class="ql-block"> 回到父母的跟前又还原成了一家六口,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聊天,偶尔会走神, 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p><p class="ql-block"> 我都是往60上奔的人了,可是说起小时候还是有那么多明亮的记忆,那个时候可从来沒想过自己将来会老的满头白发,会是个有满脸皱纹的奶奶。</p><p class="ql-block"> 所以有时会恍惚,从小到现在~~,变得那么快啊。</p><p class="ql-block"> 春天的种子从土里钻出小脑袋一天一个样地穿过夏天,卯足了劲地生长,秋天了才实实在在得稳住了生长,却也想起了一些往事、想起了小时候,才突然发觉小时候从沒设想过现在。</p> <p class="ql-block">  都回来了老爸高兴,居然喝了两小杯茅台酒,在家能和爸妈喝一点的只有徐莉和四宝。饭后我忙着要洗碗,四宝一马当先地说:“我洗!谁也别抢,回娘家三天不洗碗三天不做饭。这是规矩。”</p><p class="ql-block"> 我问也抢着要洗碗的老爸:“谁定的?不是洗过澡的可以一天不洗碗吗?”</p><p class="ql-block"> “我!”四宝回答,“不过,只对你和二姐噢,”她笑嘻嘻地又交待道:“千万别跟三姐说噢。”</p><p class="ql-block"> 徐莉转转眼晴笑得颇有深意,我妈忙问:“二女儿,你第几天做的饭?”</p><p class="ql-block"> “大姐,你看一下表,四宝洗碗没有30分钟出不来,在水笼头下一盆水接一盆水的换就是出不来,肉得很。”</p><p class="ql-block"> 果真,我们和父母围坐在一起看这两天的照片和小视频都过去了46分钟,四宝还没出来。</p><p class="ql-block"> 我爸急了从A派上抬眼对着关了门的厨房问:“诶!真慢,洗净了没有?还没~~好。”</p><p class="ql-block"> 四宝这才像芭蕾舞演员似的高挑的出来了,我的天!第三套裙子了,这也太讲究了吧?从机场到现在也就才3个小时,接我时一套白裙子,吃饭时一套淡蓝的碎花裙子,洗碗也换衣服吗?那围裙是干啥用的?</p><p class="ql-block"> 太讲究了,一看就不是进厨房的料。</p> <p class="ql-block">  年轻时我爸重男轻女,一心想生儿子。可我妈接二连三生地都是女儿,我爸只得深情得寄希望于下一个。可是计划生育政策下来了,我爸是党员只得妥协:“沒办法,也得疼。”</p><p class="ql-block"> 真的,父母很疼爱我们。</p><p class="ql-block"> 那时物资贫乏工资也低,好在物价学费也不高,我们从沒有为吃饭和学费伤过神。我们只为一种渴望伤脑筋,就是零食。</p><p class="ql-block"> 还好,有盼头。每月发工资父母都会买些饼干和糖果回来,上学临出门了每人发两块饼干两块糖,晚上吃完饭再发两块饼干两块糖,然后我们才分别去写作业。现在想想那真是我家每月发工资最好的仪式。</p><p class="ql-block"> 单位有新工人入厂工作,次月发工资了,新工人会买糖和瓜子分给班里的师傅和同事,老爸会把糖带回来,很多时候就是两块糖,老爸隔着糖纸用牙咬开,一人一半。姊妹四个,一般是我和徐莉分,三小姐和四宝分。我和徐莉从老爸手里一左一右接过属于自己的半颗糖满心甜蜜,只有三小姐认真地看着我爸咬在牙里的糖,她要判定一下到底是牙里的一半大还是牙外的一半大,然后冷静地巡视着我爸的左手和右手,她接过糖后还是不无心酸地说:“还是四宝的大。”</p><p class="ql-block"> 最小的妹妹四宝欣喜地接过糖,看着咬得糖和糖纸杂揉的横断面满心欢喜,小小的她总能感受到最多最深沉的爱,虽然有时侯是被醋溜的三小姐渲染的。</p><p class="ql-block"> 父母给我们分豆豆糖时,是数到酒杯里的,一个酒杯里20颗。我们欣喜得取走离自己最近的酒杯,只有三小姐找事地说,四宝的比我的多。</p><p class="ql-block"> 我妈生气发火!一个一个数的!怎么会多一点少一点?</p><p class="ql-block"> “可是四宝的糖豆比我的大!”</p><p class="ql-block"> 尽管如此,四宝还是无条件得信任她三姐。父母上班去了,我们上学去了,家里只有不到上学年龄的老三在家带最小的妹妹,可她想跑出去玩,就拿出老爸的背包带对四宝说,你当共产党我当国民党,我先把你绑起来假装严刑拷打,待会有人来救你。对于玩游戏四宝特高兴就乖乖地让她绑,捆好后她跑出去玩了,等我妈下班看到被捆在床头上的四宝已经歪着头睡着了,可是气坏了,恶狼狼地把她喊回来用鞋底子狠狠地打了一顿。</p><p class="ql-block"> 她哭着忏悔解释,本来只想出去玩一会会就回来的,可是忘了。</p><p class="ql-block"> 气归气也能理解了,四宝太小跑不快带出去玩就是累赘,一个人放在家里又不放心怕磕了碰了。绑起来虽然不尽职但安全。</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吃雪糕但没冰箱,都是我老爸提着保暖饭筒买回来的,那个翠绿翠绿的塑料壳的饭筒只要是高高得放在了五斗橱上,那简直就像密电码似的让我们心领神会且满心期待,我爸说:“ai kai 吃。”</p><p class="ql-block"> 我们就很自觉得按捺住渴望,绝对不会去拧开盖子看看是什么味的,只等四姐妹一起放学一起享用。不然会被我爸骂:“癣皮脸!”(就是厚脸皮的意思)</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时差的原因乌鲁木齐与合肥有两个小时的时差,凌晨5点多我妈就悄悄起床了,这可是我们的半夜啊,一会我爸也起来散步去了。我被惊醒了就睡不着了,按住快跳到嘴巴里的心脏起来洗漱准备早饭。 </p><p class="ql-block"> 我妈跟踩着风火轮似的回来了,还用小拖车拖了一大兜的菜,我一看还有活虾,立马问:“我回来的时候咋没买?”</p><p class="ql-block"> “今天不是老三回来吗,你们四个不就都到齐了吗?”</p><p class="ql-block"> “你回来的时侯,老妈又买虾又买鸡的弄这么多菜沒有?”我问徐莉。</p><p class="ql-block"> “没有,”徐莉说,“不过,妈妈给你的扇子是最好看的,还是仙女的,给我的是一把大蒲扇。” </p><p class="ql-block"> “不要找事噢,你们也把你们的房子收拾收拾,待会三歪子回来东西都没地方放。”老妈忙着往冰箱码菜。</p><p class="ql-block"> 进了卧室,徐莉拿出缝了毛线的大蒲扇摇给我看,我哈哈哈地笑倒在被窝上,太难看了。我的那把是古代仕女图的,极秀气。</p><p class="ql-block"> 徐莉收拾床,我收拾桌子和地面。太乱了,我推着拖把喊:</p><p class="ql-block"> “袜子!你的还是四宝的?谁的谁收!”徐莉过来看了看捡了两双干净的走了,我把剩下的那双塞进我的鞋壳娄里继续拖地,我就不该带中泰发的袜子来,都一样。下次不问了直接挑双干净的。</p> <p class="ql-block">  记忆里的老妈很时尚,早早的跟风烫了个鸡窝头(我爸说的),拎着当时很时尚的手提袋,有两张A3纸大小的透明的百合花图案的袋子,袋子上的花和叶子都描着金边。周末老爸老妈会一前一后到总厂逛一圈 (那时好封建,父母一起出门却从不并排走,总是一前一后好像互不认识似的,但不走散。太可笑了) </p><p class="ql-block"> 就拎着那个时髦的手提袋,然后回来的时候手提袋里就装了香焦条点心或白米做的沙琪玛。那些都是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得最爱。</p><p class="ql-block"> 到现在我都特爱吃零食,是我调节心情的首选方法。</p> <p class="ql-block">  四个女儿都到家了,整齐的家立马变成了库房。行李箱有打开的有合上的,但上面堆满了东西,天天找东西。家乱得像杂货铺(我妈说像猪窝)。天天天一亮就开乱了,乱七八糟的被窝还没整理呢,不知谁今天要穿的裙子又铺上去了,还有刚换下的睡衣睡裙、卧室的桌子上满满当当的、乱放的手机此起彼伏的铃音、还不容易扒拉到、喝水的杯子随手乱放没个统一的地方、 门口的鞋子横七竖八一大堆、餐桌上琳琅满目茶几上百花齐放沙发上眼花缭乱。天天找东西时时找车西,啥都找不到!一个字形容,乱!</p><p class="ql-block"> 咋会那么乱呢,幸亏爸妈天天吃降压药。</p><p class="ql-block"> 姊妹四个都在家时,门口一大堆鞋子;如果都出去了,门口又是一堆拖鞋和没被配上时装的鞋子,乱七八糟的。我真想找把大铁锹都铲出去。</p><p class="ql-block"> 早饭是热闹的午饭是热烈的。中午吃完饭洗好碗,父母按部就班地躺到床上准备午休了,可是手机此起彼伏地乱响,我妈起来找手机摁静音,我问是谁的并且建议我妈开窗户扔一个下去就知道调静音了。</p><p class="ql-block"> 都回来了,啥都变多了,老两口安静的空间里充满了叽叽喳喳得声音。尤其是睡觉时废话特多,我妈要隔着卧室咋呼好几次:</p><p class="ql-block"> “戴口罩!戴口罩!都把口罩戴上!”</p><p class="ql-block"> “别说话了!快睡!”可就有人又悄悄的起一个话头,唏唏嗦嗦得。我妈只好起来镇压。</p><p class="ql-block"> 想起小时候老师敲着黑板砸粉笔头维持课堂纪律的情景,我妈70多快80了还在维持我们的睡觉纪律。当妈的要操一辈子的心果然不假。</p><p class="ql-block"> 好久没团聚了,好多的家规都忘了,比如“寝不言饭不语”。</p><p class="ql-block"> 哪那么多的话呢,像一群管不住的小鸟。</p> <p class="ql-block">  老爸老妈爱劝饭夹菜,饭桌上心疼孩子的方式令人冒汗,太撑了。可父母带大了自己的四个女儿又帮忙带大了我们的孩子,劝饭的水平超过一流的饲养员。令人晕饭。</p><p class="ql-block"> 我爸不停的夹菜,当眼面前的饭碗越变越巍峨时,我的眼睛就被撑坏了,根本吃不下去了。</p><p class="ql-block"> 所以在回合肥之前,我多次和父母电话沟通这次回去千万不要劝饭夹菜,并且也给三个妹妹说一定要跟父母达成共识,不劝饭不夹菜。毕竟岁数都大了吃多了消化不了了。</p><p class="ql-block"> 徐莉更夸张天天早晚量体重秤,站在体重称上长吁短叹得下决心,明天一定少吃点。结果一一</p><p class="ql-block"> 这次回去,父母给我们姊妹四个一人送了一件手工订制旗袍,结果太好玩了,等取回来时,徐莉的旗袍穿上只能时刻提高警惕了。我回去的晚,去做旗袍时就有了她们的经验放了点尺寸,后来胖了两公斤,还好影响不大。</p> <p class="ql-block">  我爸都84了还不肯拄拐杖,他说不能拄,一但依赖上了就去不掉了。我们抱怨最起码要以安全为主吧,我爸不认同地倔强:“不拄。哪有多老,我们当兵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你总不能拄个大炮或枪杆子吧?当兵的老了就不能拄拐杖了?!”</p><p class="ql-block"> 可我爸倔谁劝都沒用,不拄就不拄吧可还爱背着双手走路,那蹒跚着地平衡度可真让人揪心。</p><p class="ql-block"> 我爸比我妈的脾气温和些,表现在冬天的午饭上。冬令时时间紧,上学放学吃饭的时间很紧张,老三不吃大肉,遇到大肉炒菜她就会哭闹找事,我爸会赶紧去煎个鸡蛋,炒菜锅还要当着她面洗干净以确保彻底洗掉了大油,就这样她还会跑到锅边严格确认:“锅烤了没有!?” 这种清真的态度太挑战父母的耐心了。可轮到她洗碗的那个星期,盘子、碗、筷子都会莫名其妙得变少,后来我爸掏烟筒时才发现碗、盘子、筷子勺子都在房顶上横七竖八地撂着。什么时候扔得根本不知道,所以我妈感觉碗盘少了就会爬到房顶上去看看,到现在我妈都身手敏捷走高下低的很是利索,不像是7、80岁的人。这个得问问三小姐,是不是跟年轻时爬梯子有关系。</p> <p class="ql-block">  爸妈很是感谢孝令,说家里里里外外的好多事都靠孝令帮忙处理,这段时间更是辛苦要一趟一趟地接回家的三个姐姐,四宝虎头虎脑地说:“沒事,妈。七仙女6个姐姐呢,我才3个,够好的了,不辛苦。是吧,孝令?”</p><p class="ql-block"> 三个熊姐姐也是的,回家也不约个统一的时间,各飞各的。我下次回家一定要像一片云似的,轻轻落下悄悄起飞。不能这么辛苦孝令了。</p><p class="ql-block"> 女儿们三三两两的回来了,但父母不让我们干活,我妈说:</p><p class="ql-block"> “女儿回来要睡,女婿回来要醉。”</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晚上和徐莉聊天聊得开心不瞌睡了,就起来做小视频,就一会会儿功夫,就听到徐莉进入梦乡的声音了,我很吃惊她的入睡速度,扭头一看,她居然戴着黑色的眼罩酷得像只黑猫警长。</p> <p class="ql-block">  老爸是转业军人,对力量和阳刚之美有天生的和后天的认知,他想生养一群儿子,长大后都是利利索索孔武有力的。可我妈妈偏偏给生了一群女儿。</p><p class="ql-block"> 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很得初为父母的爸妈的喜爱。第一个女孩子嘛老爸并不急,还说老大是女儿才好呢可以带后面的弟弟妹妹。可是我爸的一个梦没作好坏了他的理想,我爸说有一天睡午觉,梦见窗户被风吹开了,外面正好是阳光明媚的春天,跟着风一起刮进来的还有一群嘻嘻哈哈穿着花裙子的小Y头,我爸说他把这个梦说给他的同事听后,同事说:“坏了,搞不好钱萍这次生的,还是个Y头。”</p><p class="ql-block"> 我爸心头一惊,中午梦见了可是一群。</p><p class="ql-block"> 果真,梦全变成真的了,春风刮给他四个女儿。</p><p class="ql-block"> 我偏偏又给我爸巩固了一下,成了加强版的。</p><p class="ql-block"> 我妈把我放在床上自己玩,我站在床上扶着窗户一个人玩得开心, 就在我爸作梦的那扇窗玻璃前, 我看到了自己可爱的小辫子,我伸手开心地邀请:“妹妹,来!妹妹,来!”</p><p class="ql-block"> 我爸急坏了,教我说:“叫弟弟!叫弟弟来!”</p><p class="ql-block"> 我笑咪咪地看着玻璃窗上的小女孩认真地喊,妹妹来!</p><p class="ql-block"> 我妈也急了,抱着我指着窗玻璃纠正:“喊弟弟,是弟弟,叫弟弟来!快叫~~弟弟!”</p><p class="ql-block"> 不管他们如何苦口婆心,我就固执地叫一一妹妹来!妹妹,来!</p><p class="ql-block"> 爸,四个都到齐了,您可以点名了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谨以此篇文字献给我亲爱的妈妈,祝妈妈生日快乐。再祝亲爱的爸爸妈妈健康平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