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湘西

刘家浩

　　之前，一直想离开湘西，远离这个蛮荒、贫瘠、狭隘的地方，越远越好。等到真正离开之后，又禁不住一遍遍思念，一遍遍怀想……
其实，湘西是美的，这种美是从湘西的大山里流泻出来的，是从湘西的大河中温润出来的，也是从湘西人的骨子里侵透出来的。于是，便有了湘西的山奇、水秀、人灵。
印象中的湘西，其实无非就是那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和事儿。

那山
钟灵毓秀，才是湘西的山。一位朋友来湘西老家做客，回去之后用了一句“山高路远”，听后我非常吃惊！似乎汪国真先生的这句话用在这里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湘西的山不是以险出奇，亦不以俊出新，似乎它永远只是那样，横亘在湘西的时间里。
坚磐的大山，在那遥远的年代里，独自漆黑。从爷爷到孙子，从孙子到爷爷，一直就坚守这种轮回，从来不受半点岁月的剥蚀。那一片连一片一层连一层的山，从来就没有过尽头，恰似中国水墨画里的浓淡，从来不用任何一点丹青着色，就能把这些山洗印的彩彻区明。
　　湘西的山，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人，每一座湘西的山都有湘西人的影子，佝偻的影子总是拉的很长，摇晃着硕大的脑袋整日里忙个不停，与山融为一体。也不奇怪，湘西的山是湘西人赖以生存的依靠，没有比依靠着这些山过日子更踏实的，湘西人不论什么时候大都是脸上含笑的，永远是那么乐观，有了依靠。湘西的山是湘西人的希望和寄托，是湘西人的灵魂和思想。

那水
大山的纵横，成就了湘西的美水。如果说湘西的男人是山，那么湘西的女人就是水，山有了水就更加伟岸，水有了山才更加温柔，有山有水就构成了一个和谐的世界。
酉水，湘西水之灵韵。
在湘西电视台的时候，曾有幸几次泛舟酉水进行采访，那情景至今仍难以忘怀。山崖山岩是它们的岸，硬硬的鬼斧神削，很立体的雕刻，很突兀的狰狞。清澈的河水，似乎就只剩下绿了，江上不时泛过一条小船，这些船上的渔夫喊着湘西人喊了几百年的号子，轻松而惬意。而在船的另一头忙碌的女人听着男人的号子，不时回头看看自己的男人，然后又埋头继续自己的活计。
渔舟唱晚的酉水河上，归来的渔船上升起了炊烟，一碗碗满满的包谷烧之后，男人女人就开始了最原始的游戏。
沅水，湘西水之精华，这是一条美的让你心疼的河。如果说酉水是一位丰乳肥臀的妇人的话，那沅水就绝对是春情萌动的少女。
她静静的从泸溪县城脚下流过，有意无意的撩扯你的衣襟，含情脉脉，使你忍不住就想鞠一口入嘴。江畔是霓虹灯的光照，羞涩的映照在江里，使得这本来就极为矜持的沅水就更加风华绝代了。
　　湘西的水很静很静。雨夜，你可以卧听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沙落叶声，那是很悦耳的窸窣声。星月之夜，你可以听见屋檐下灯里老人的叹息声。

那人
在山里生活久了，就是实在的山民，严格来讲每一个湘西人都是山民，所以山不仅赋予了湘西人以日子，还赋予了湘西人以意志——一种大山的意志！
山民有山民的气质，山民有山民的意志，这种气质和意志不被外人所理解时就成了“匪气”，匪气深重的人聚居在一起谋事就成了匪患。
数百年的湘西匪患，使那种土匪习气在湘西人身上扎下了根。每个湘西人都以自己身上所具有的匪气而自豪。湘西人从不介意别人说自己是土匪，反而引以为骄傲。这是因为匪气在湘西人心中不是那种蛮横无理、无事生非、欺凌弱小的流氓秉性，而是一种简单、质朴、醇厚的彪悍气派。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人敬我三尺，我敬人七分”。也许正是这种简单而直白的做人规范，才酝酿出湘西人特有的气质——敢打、敢拼、敢玩命。湘西人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也可以因为一句话不和而聚众斗殴。重情重义、爱憎分明，这就是湘西人的匪气。
　　这是湘西人骨子里的东西，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已经融入到了湘西人的血液里，侵入到了湘西人的骨髓里，并深深的扎根并将永远依附。

那事
说到那事儿，你一定会想起沈从文先生书中写到的各种古怪奇事，诸如赶尸、放蛊等。这些事儿我从小就听老人们说，还有鼻子有眼的，但从来见过，所以就谈谈人我所知道的那些事儿。
至今仍憧憬独自一人漫步茶峒边城，去寻找一直在那儿等待傩送回来的翠翠；只身静坐于凤凰沱江旁边的清吧，邂逅前来搭讪的姑娘。
湘西的人和事就是这样原始与粗犷。寡妇可以是你的嫂子，你也可以是寡妇的叔子。湘西的姑娘是火辣辣的，旺盛而热烈。所以，湘西人的日子就激情似火，永远都不单调。
湘西人的日子就是事儿，事儿就是日子。谁家姑娘好就娶谁，谁家后生棒就嫁谁。这样的日子才能有盼头，有希望。

　　湘西那山，成就那水；湘西那水，哺育那人；湘西那人，造就那事儿。在远离湘西千里之外的地方，深深的祭上我的文字，拜予赐予我灵魂的山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