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曾经沧桑的岁月（二）

丁香树

1996年，全市范围内开展了计划生育“三清查，三落实”活动。三清查：即是清查瞒报、漏报计划外生育情况；清查避孕、节育措施落实情况；清查流动人口办验证情况。三落实：落实计划外出生处罚；落实避孕节育措施；落实流动人口三同服务。为了有效地开展“三清查，三落实”工作，旗里召开了全旗计划生育干部参加的动员部署工作会议。由于工作任务明确，业务性强，乡党委政府责成计生办负责，根据具体情况开展工作。当时，为了清查的仔细、彻底，实行责任包干及追究制，即计生办每个人负责几个村子，按村逐家逐户地清查，哪个村出现问题，由包片人负总责。开展工作没几天，旗里督查组来到我乡督查。因为我们人员分散，清查进展缓慢，旗领导大为恼火，在全旗通报了新民乡，定性为“领导组织不力，遍地开花的形势主义”。我乡的各项工作在全旗都是旗杆、标兵、模范，因为计划生育工作被通报，那可是奇耻大辱。领导震怒，分管领导记过，计办主任调离，计生办全体人员以观后效。随后，乡里立即组织乡村两级干部工作会议，专门部署此项工作，全体乡干部参与，分管领导带队，村干部全力配合，按村开展清查工作，执行“不落一户不漏一人，必须查看育妇本人，上环的透环，结扎的查验刀口”的原则重新开始工作。自此清查工作已经成为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 每天早晨四点，清查人员准时集合，坐着三轮车出发，到村里后，先入户清查，七八点钟在村上吃早饭。清查时，没见着本人下通知，限期去下个村检查。见本人，通知去村部做B超检查。遇到大村，中午、或晚上接着检查。查的仔细、问的详细，不忽视每个环节，清查、汇总、特殊情况处理，环环紧扣，就这样我们这支浩浩荡荡的计划生育清查队伍，整整清查了半个月，才完成了全乡的清查任务。 具体措施落实是，对于未满49周岁的育龄妇女，必须采取长效节育措施。二孩子及以上没有生育指标的，必须采取结扎手术。清查下来，应该结扎而未结扎的人数还真不少，但要动员这部分人采取措施真是难啊，记得当时我乡的人大主席就是这种情况，他爱人有病，不能实施结扎手术，但他不执行政策，其他人都在观望。为了工作的顺利进行，人大主席主动要求实行男扎手术，并第一个进手术台，这在全乡及全旗都引起了轰动，人们也清醒地认识到，政策是要执行的，没有人能抗拒的。正是在他的带动下，那些人一个个走进了手术室。因此我乡的工作又一次做到了全旗的前列。 在计划生育工作的目标考核中，瞒报、漏报是最重要的考核内容之一。漏报多系计划外超生，其主要原因有，一是由于各种原因基层故意隐瞒，二是超生者外出打工怀孕，无法及时发现及时上报及时处理。而计划外超生现象，是计生工作中的重点、难点，也是各级领导和管理者最感头疼的事。在偏远的农村，早已形成了越穷越生，越生越穷的恶性循环。处罚对他们来说起不了作用，家里家外什么都没有，除了孩子，可以说家徒四壁，只要你见不着本人，就拿他们没有办法。就这样不怕穷不怕罚又偏偏想超生的人，哪年都有几个，所以为了有效的控制这类人员的超生，实行了责任追究制度，实行了有将举报制度，实行了村组联户制度，层层责任承包、但追逃仍是我们每年都要做事情。 1996年8月份，村民举报，某村的人已有三个孩子了，其中两个是超生的，如今又怀孕好几个月了，现在正躲藏在东山的沙源林里，距政府所在地有100余里地。掌握到具体情况，计生办人员不敢怠慢，马上组织人员，去堵截。因为到那里，不但要过很多的沟沟坎坎，还要走很长一段沙土路，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方便，我们雇了一辆三轮车，带上些许的干粮和水，带上铁锹、木棒等家伙式（铁锹是防备过沙路时用，木棒是防狗用的），计生办的八个人就出发了。从政府出发，向北走，路过新增村、厚德村再向东走，路过义和村、东沟的四个村后一直向东走。有村庄的路还是很好走的，虽然颠簸的历害，但必竟有人烟，刚出发时，人都有精神，大家有说有笑，感觉走的相当快。但越往东走，路越难走，人也没有精神了，大家都蔫了，更没有了当初的热情，只是盼望着早些到达目的地。穿过长长林间窄道，走上沙土路，车速立刻就慢了下来。俗语说，快走沙，慢走水，但在这满眼望不到头的沙漠里，车速是无法提上去的。临近目的地，我们找了一个隐蔽点，把车放好，因为怕被人家发现，我们决定等天黑下来，再一点点靠近那座牧羊屋。我们躲藏在沙堆后面，静坐着，远远望着那个小屋，看着有烟从屋顶冒出来，才确信那里确实有人居住。我们每人拿着一根木棒，一点点向那小屋靠近。可是我们错了，看着很近的小屋，走起来，即难走又相当的远。天已完全黑了，我们女同志有些害怕了，走的就更慢些，费了一个多点的时间，我们才到了小屋的围栏外，这时有一个大黄狗钻了出来，向我们狂吠，吓得我们赶紧往后跑，主任虽告诫我们，遇到狗不要慌，蹲下身就能把狗吓跑，但我们哪还记得这些，跑一段路回头看看没事，才停下来，再一点点向小屋靠近，我们不敢喊人看狗，又不敢轻举妄动，这样僵持了很久，才慢慢地从后门进了小屋。小屋黑咕隆咚的，喊了几声也没人应答，摸索着点着灯，前后照照，发现灶膛里有火，锅里有热水，人应该是刚刚离开的。外面已经全黑了，出去躲藏在哪棵树下或沙堆后，也不易被人发现，我们只能坐在屋里傻等，无论我们怎么在门口喊话，商量他们出来见面聊聊，均不见动静。就这样，我们在屋呆着，他们在外面躲着。凭着微弱的光，我细细看了看这间破败的小屋，屋里有一个火炕，炕面是用牛皮纸糊的，只有几件孩子破旧衣服，鞋子，看不到一件像样的衣服和行李。一个歪了腿的破桌子，两个茶碗，就是屋里所有的家当。外屋也没有什么家什，看来，每天的吃喝都成问题。除非这小屋的其他地方还有临时居住点或储藏间，否则在这里根本无法生存。我们分析，这间小屋虽破败，但观察四周的动静应该是相当方便的，也许人家早就发现了我们，或是看我们来了，不慌不忙地离开的，所以我们再等下去，也是无济于事的。只好写了一个通知，说明利害关系，希望他主动到乡政府去解决问题。往返的路就不容易了，四周黑漆漆的，根本辨不清方向，我们只能凭着感觉，大家商量着一边走着，一边大声喊着司机的名子。好在司机是一个机灵人，看这么久没有我们的动静，就慢慢地开着车来接我们，看着远远的车灯，我们都来了精神，一天的饥饿和劳累，无果的失望，暂时放在了一边，在黑暗中看到光明，才是最重要的。几年中，这样波折而又无果的追逃经历了一次又一次。 生殖健康检查工作，是基层技术服务的工作重点工作。根据计划生育目标责任制的要求，乡镇计划生育服务室，对已婚育龄妇女，每年要进行两次生殖健康检查，即查环查孕查病工作。检查对象分一般人群和重点人群，一般人群是指未结扎但采取长效节育措施的人及结扎一年以内的人群。对这类人群每年要查环查孕查病两次。重点人群是指新婚的、办理二胎生育证的、使用避孕药具的及有特殊情况未采取措施的（哺乳期的、出生后死亡的），对于这类人群，每个季度乡镇计生办都要检查一次。而对于持有二胎及以上 生育证的人群，村级要月月随访，月月上报孕情。 目标考核时，关于查环查孕的覆盖率，并非以我们的报表数字及检查记录来计算。而是以入户调查时，已婚育龄妇女的本人回答为准，这样的考核方式，给基层工作者设置了很高的门坎，因为无论你做的多好，老百姓想怎么说都行。而另一方面，你想走形式、不做检查或做一次检查，要求百姓说两次也是不现实的。只有你真正地开展了，老百姓心里才有会印象，大多数人才会据实回答调查人员的询问。所以，无论老百姓怎么不配合，无论这项工作怎么费时，费心、费力，年年都要想法设法地去完成。九十年代，虽然育龄群众的素质不高，认识不到位，但惧于政策、制度的管制，每次去村里查环查孕，听到大喇叭的通知，人们都会放下手中的活计，主动到指定地点去透环、查孕。有特殊情况的人，也会有家人去请假，并于次日去下一个村子补透。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政策的放宽，组织一次查环查孕工作就相当的不容易了。2000年以后，责任目标要求是农村牧区40周岁以下未结扎的已婚育龄妇女每年检查两次，其他已婚育龄妇女每年检查一次，查环查孕查病率达到95%以上。看似是任务量下来了，但工作难点却在增加，因为实行避孕方法的知情选择以后，育龄妇女自主选择避孕措施，这样重点人群不断增加。而实行温馨服务、上门服务等一系列的阳光计生以后，没有了约束，没有了强制措施，农村牧区育龄群众的素质根本达不到自主、主动接受检查的地步，这样一样，无论你怎么宣传、怎么动员，人在家呆着，也不愿去参加健康检查。一遍遍地通知，计生主任一家一户地去找，还是没有人去，一个村一天下来，根本查透不了几个人，要完成上级下达的95%以上的覆盖率，是很难完成的。 记得有一次，我们计生办的人员到某个村去透环。由于村计生主任，说话不怎么干脆，就由我在村委会大喇叭上通知已婚育龄妇女到村部透环。对于从事计划生育工作的人员来说，说些专业术语，并没有什么不妥，而一个村就差几个人不来透环时，就要一遍一遍地在喇叭上通知。有一个村民，喝了很多的酒，骂骂咧咧地来到村部，看到计生办人员都是女的，就更来了精神，什么难听骂什么？村干部怎么劝也劝不走，使全村的人都来村部看热闹。那时我们计生办还有两个未成家的小姑娘，此人如此无耻地浑骂乱闹，不但影响了我们的工作，也让我们的人格受到污辱，实在让人无法忍受。看着此人仗着酒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就向乡政府汇报了，乡里立刻组织工作队及派出所人员来到村里，看到派出所真的来人，此人一下子就蔫了，不断地说好话，打自己的耳光，一再声称，原来的那些话是骂他老婆的，是他老婆惹他生气了。碰到这样的无赖，真是没办法，气死都不知怎么死的。每当我们入户，要求已婚育龄妇女去查环查孕查病时，有些家属经常说些不在行的话，无奈、尴尬的时候真是太多太多了。计划生育目标责任制检查是相当严格的，每年要集中检查两次，每半年一次，这是乡政府迎接的最大检查。旗级要从乡镇抽调很多人组成检查组，对样本点进行考核检查。为了做好迎检工作，我们对于全乡的每一个村每一户都认真排查。特别是那些重点户，不知道计划办工作人员，去过多少次。百姓烦了，我们自己也觉得太打扰人家了，可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啊。无论怎样，我还是满脸笑容地走在大街小巷，走入百姓的家里，一遍又一遍地讲解计划生育政策，一次又一次询问相关事宜。想起那走村串户的日子，真是百味杂陈。那个年代，那一批计划生育人扎根农村，竭尽全力地去工作、去奉献，是那个时代造就的，也是那个时代人独有的特色。所以，无论计划生育事业如何发展，历史不应该忘记那代计生人所做的贡献和无私的付出。 <div>文字：丁香树</div><div>图片：自拍</div><div>编辑：丁</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