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

無所不爲

离家几千里，来内蒙古参加“保运”工作，已半年有余。中秋夜恰逢休班，同班的几人，早早地筹划了登山望月。

晚餐后，呼朋引伴一路嘻哈玩笑，惊扰得犬吠此起彼伏，却给这偏远的山区小镇，增添了些许喜庆。

这里的海拔将近千米，暮色苍茫中，一轮明亮的月亮已挂在了天边。远处延绵不绝的群山，黑黝黝地连成了片，如参差不齐的波浪线，勾描得圆月更显皎洁。近山秋早，路旁草木多已呈衰败的墨绿色。风过林梢，总有几片树叶经不住诱惑，挣脱了枝干，随风漫无目的地翻旋着飘坠，窸窸窣窣地落入草丛中，似野鼠般鬼祟穿行。

爬上一道几十米高的山梁，就是诸多杂乱的山间小路。高天流云，内蒙风劲，星月在空中也是忽隐忽现。这些山路，我们在这儿的半年多里，已经走过很多次，虽是夜晚，依然能轻车熟路。

“望山跑死马”。夜月下，我们要登的那座山，算是方圆百十里的制高点了，与诸多低矮的山丘比，必须相当的孤傲巍峨。抬眼望去，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却知晓，实际上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前路迢迢，静默更让人容易疲惫。内蒙草原独有的风呜草瑟中，伴着我们杂沓的脚步声，在这异乡的旷野，竟也有那几分“风萧萧兮”似的悲壮。不知是谁，轻声哼起徐小凤的《明月千里寄相思》，随即就有人跟着唱，后来变成了男声大合唱。乱哄哄，曲调节拍全无章法，却也唱得不亦乐乎。兴之所至，一首首与月亮有关的歌曲和诗词，被奇腔怪调或吼或哼地演绎出来。一时间，调侃吁嚱，喧嚣朗笑，在沉寂的山谷间回荡……却后知后觉地发现，凡是带有月亮的词句，都有着浓浓的思乡愁怨。这情愫根植在血脉里灵心慧性，又与当下契合应景，几个大老爷们儿，又渐渐安静下来，在忽明忽暗的夜色中低头默默前行。

“每逢佳节倍思亲”，况且是这传袭了多少辈人的中秋团圆夜呢。

月亮一直不离不弃地跟随着我们，偶有几缕浮云在其上掠过，却更增添了她的灵动和温宛。登至半山腰，有许多散落的山石，每人都选了心仪的石块，打算拿到山顶，垒到“敖包”上，也学着蒙人寄托一下思乡的心情。

山间气候多变。当我们还在奋力登山时，却不知从何处升起了雾气，星月霎时模糊不清了。大伙只能打开手机相互照明，小心翼翼地辨识着山路。快到山顶时，蓦地落下一阵急雨，将本汗流浃背的身体，瞬间淋得冰凉。因为没有做防雨的准备，也分不清浑身的湿漉，究竟是汗水还是雨水。

山顶荒凉，不多的几株灌木虽已枯朽，却令人叹为观止地顽强着不倒，将不多的几枚光秃秃的枝丫，倔强又狰狞地乱刺着苍穹。月亮在雨雾中朦胧地现出一个淡淡的光点，远山看不见了，就连近旁的山坳也是幽暗模糊，听得树摇草动，却是一片瘆人的黑。

这可完了，本都约好了和家人打电话连线，搞个“千里共婵娟”啥滴。现下可好，顶着山风，淋在雨中，只剩冻得发抖的份了。忧心着雷闪，慌把手机关机。手忙脚乱地将石块堆到了敖包上，再恨恨地眺望了一下，那个天空中越来越模糊的光影……

哆哆嗦嗦，互相搀扶着下了山。我给妻子发了条短信:“今晚下雨，上山没看到月亮。”妻回:“家里晴朗，月亮不圆，但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