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部喜剧

石婆婆庵

<p class="ql-block">作者:赵家捷</p> <p class="ql-block">  我的第一部喜剧是《傅尔外传》,上演于一九八O年。但是酝酿这部戏是在七十年代。距离演出好几年了。</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五年我调入南京市文化局,专门负责戏剧创作。可是实际上是局里的秘书。凡是工作总结,首长讲话之类,全是我的事。我有点不耐烦了。我想写作。那时侯,想写一部知青的戏。想下乡深入生活。一九七六年冬天,我打报告要去盱眙,居然批准了!赶紧出发。</p><p class="ql-block"> 我住县委招待所,白天就跑各个知青点。晚上常常在知青点留宿。几天下来,心情很沉重。那时,基层干部欺凌女知青的事件时有发生。上面下狠手了:以招工,返城为诱饵奸污女知青的,全县枪毙了七八个,才刹住了这股歪风。</p><p class="ql-block"> 盱眙现在以小龙虾闻名于世,好象很有钱了。几十年前,是名副其实的穷乡僻壤。我去访问一个大队书记,他四五岁的儿子上身一件破棉袄,下身光着,大冷天,蹲在门口晒太阳。书记家尚且如此,一般群众生活水平可以想见。我在一个知青点借宿,和一个男孩盖一床被子。雨雪交加,四面透风,我冻得手脚冰凉,一夜无眠。说起来他们也是有理想的,想着有一天能混个公家的饭碗。知青们有句名言:三辈子修个粮管所,八辈子修个供销社。那就上天堂了!</p><p class="ql-block"> 我到山里去访问一个知青的先进典型。那是一个姓郭的女孩,挖灌溉渠时山体塌方,牺牲了,树为农业学大寨的典范。细细一问,原来是我好朋友郭子奇的妹妹。我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我收集了很多素材,交了不少知青朋友。记得一个小伙子外号大尉(大胃),特能干也特能吃,饿的。一晃将近五十年了,这些朋友象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飘到哪里去了……</p><p class="ql-block"> 一部戏的素材与作品之间会有很长距离。当时,并没有写戏的具体想法。可是,那些事,那些人,那种挥之不去的情感,永远沉淀在心里。我在盱眙二十多天,文化局又是电话又是电报,催我赶紧回去。市里要开文化工作会议,等我回去写材料。只好匆匆作别。</p> <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八年,我写《卫星上的交响乐》,从收集素材,写作,修改,整整化两年时间。这部戏忙完了,才想到写一部知青的戏。写什么,怎么写,那是颇费踌躇的。那时,伤痕文学盛极一时,也出现了少不少优秀的作品,比如刘心武的《班主任》卢新华的《伤痕》等等。我想另辟蹊径。写一部喜剧如何?这倒不是异想天开,这是有缘由的。我家楼上,住着一位老编剧,旧时国立剧专毕业,叫关世楠,也是我的老朋友。他有许多老版的书。有一天,他拿了一本三十年代出版的英文剧本给我看,书名叫《ⅠF》,翻译过来叫“假如”。我和他一起读完了这个剧本,故事非常好玩:一个英国绅士,不满平时庸碌的生活,总想改变一下。一天,来了一个阿拉伯的术士,拿出一瓶仙水,说是喝了这种仙水,可以选择一生中任何时刻重新开始生活。绅士动心了。于是,引出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情节一一他成了一个非洲土著的国王,又破推翻,吃了千辛万苦逃回英国,成了一个乞丐。我于是突发奇想,用他的套子,装我的故事。一个知青,回城当了清洁工,扫马路。他捡到一个很精致的钱包,交给警察。假如,这里有假如了,假如他没把钱包交给警察,而是根据钱包里的名片,亲自送还失主,而失主又是一个漂亮的女子,那会引出什么样的故事?这就是《傅尔外传》的基本情节构架。光有故事不行,你要写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物,写出“这一个"。FOOL英文是傻瓜的意思,你不能写一个傻瓜。我想到伏尔泰的《老实人》,你要写他的朴实和善良,写他一根筋,写出一个喜剧性格。结果我做到了。所以才有了黄丽教傅尔送礼的著名桥段。演出大受好评。导演是朱上海,上海戏剧学院毕业。后来移民到西雅图。他也有喜剧天赋。</p> <p class="ql-block">  演出取得了成功,争议随之而来。有代表性的一种论点认为,傅尔这个人物不典型,缺乏时代特征。现代提倡竞争,进取,而不是老实。南京日报还辟专栏,讨论这个戏。大多数人认为,善良和质朴永远不会过时。现在聪明人太多,傻子太少了。上海电影厂看中了这出戏,请我去改剧本。几易其稿皆不过,后来传出话来,石方禹(当时的文学厂长)认为,应当体现五讲四美。这真是鸡同鸭讲,哪跟哪呀?!戏最后倒是拍了,面目全非。或者说啼笑皆非。石方禹在当时还算此较明白的人,为何出此下策?他后来调任国家电影局长,搞了个法国电影展,倒霉了。中国的戏剧电影搞不好,和这一类的领导有关。但是他们也是无可奈何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