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们的父亲宣占奎,生于一九三一年十二月四日,祖籍北京朝阳区北甸村。小时候由于家道中落随爷爷来到口外。曾给大户人家放过猪,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最后爷爷落脚内蒙古多伦县大北沟乡,把父亲也接了过去,那时父亲已十多岁。解放初期上过扫盲识字班,老人家是个聪明人,别看只上了短期识字班,能正常读书看报,毛笔字,钢笔字写的也不错,不像识字班毕业的。后来在多伦县大北沟邮电局参加工作并入了党。</p> <p class="ql-block"> 父亲一九六一年从内蒙古多伦县来到塞罕坝机械林场,那时大姐九岁,三姐还怀抱着。全家六口人,一辆小牛车,没有家具,没有像样的路,茫茫草原、涝塔子、沙丘,荒无人烟的途中三姐又渴又饿,哭闹不止,没有奶水,也没吃的喝的,妈妈只好用吐沫喂姐姐,大一点的姐姐哥哥们急切的盼着早一点到达目的地,终于到地了,但是远没有她们心中期盼的那么好,人烟稀少,满目荒凉。</p> <p class="ql-block"> 一九六二年林业部建立直属塞罕坝机械林场正式成立。分配老父亲干外线工。这是技术活,特殊行业,虽然父亲有着邮电工作经验,但是和外线工作毕竟还存在差距。这也是林场外联的唯一通讯设备。人手少,责任大。父亲深知工作的重要性,不断看线路维修方面的书籍和实践相结合。快速的熟悉和掌握了业务。</p> <p class="ql-block"> 建场初期,林场架设电讯网,架杆150余公里,其中直通围场县城八十公里。为了完成架设任务,他们住马架子、打地铺、喝雨水,克服重重困难,在规定的时间内保质保量地完成了架设任务。</p><p class="ql-block"> 养护线路更是困难重重,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特殊的气候特点,无霜期短,日温差大,热胀冷缩使得线路老化快,说出问题就出问题。记得老父亲从事这项工作那么多年,没休过节假日,没有过雨雪休,坝上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夏天有片云彩就有雨,冬天特别寒冷,经常刮白毛风,越是雷雨大风和寒冷天气线路坏的越频繁,每当这时老实巴交的父亲都要冲在前面。刚开始是背着十多公斤重的脚扣和电话步行修理。后来领导考虑到路程遥远,即辛苦又费时间,给外线组每人都配上了一匹马。需要自己喂养,这样才算改善了脚力同时也大大的提高了工作效率。</p><p class="ql-block"> 父亲不善言辞,为人老实忠厚,技术娴熟,在外线组曾经担任小组长职务。那时每次线路出现故障,父亲都能准确判断出具体位置,大概什么问题,然后计划几天能回来,给我们姐弟三个准备出几天吃的东西就走。记忆中父亲判断就失误过一次,准备好三天吃的饭菜走了,结果到第三天没回来,我们在家里断了顿。父母虽然不和已离异,但他们都比较宠爱孩子,我们在家时都不会做饭。后来饿急了,大我六岁的三姐给我和弟弟炒芸豆吃。芸豆炒熟特别的硬,但是饿的难受的我们也不得不吃,当时我们小兜里装着炒熟的芸豆,边吃边站在老父亲经常走的那条回家的小路口瞭望,第四天中午父亲骑着大黄马终于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眼泪不由自主溢满眼眶,委屈伴着欣喜。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望眼欲穿,什么叫度日如年。这次芸豆充饥害的我好多年连豆角里的豆都吃不了,后来熬豆角,父亲总是把豆吃了,把皮给我。</p> <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过年父亲还在外面查线,回到家已过除夕时辰,当时盼着父亲回来吃年夜饭,兄弟姐妹六个轮流进屋用火盆烤手烤脚。最后也没等回外出修线的父亲。第二天清晨看见父亲正在做饭。老同事去家里拜年,说:“老宣过年好,啥时候回来的?”父亲笑呵呵的说:“好,都好,我回来的时候你就又长一岁啦”大家不约而同的都笑了。</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我们姐弟三个特别害怕父亲出门查线修线。每次父亲走后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急切的盼着老父亲快点回来。夏天回到家里有时衣服湿透流着水,父亲还乐呵呵幽默的说:“又不用洗澡了。”冬天棉捂了和毡袜冻到一起是常有的事,自己脱不下需要我们三个孩子帮着往下拽,但是老实乐观的父亲一句都没抱怨过。</p> <p class="ql-block"> 随着植树造林的成功,有林面积不断扩大,林场又有了六个分场,二十多个营林区,十几个防火检查站。还有六个望海楼(望火楼)四层通讯网络建成后,维修任务更加繁重。</p><p class="ql-block"> 1977年,林场遭遇罕见的雨淞灾害,五十多万亩林子受灾。电话线路严重受损。折断木杆水泥杆二百六七十公里。电线上冰的直径比拳头还大。冰天雪地,刨坑换杆!这一次母亲回来照顾我们,父亲跟外线组的所有叔叔们在外没日没夜的抢修,几个月都没回家。他们住的是窝铺,喝的是雪水。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直到线路畅通。</p> <p class="ql-block"> 1986年老父亲退休了,那年五十六岁,身体还挺硬朗,因业务纯熟,人老实又厚道,单位舍不得让他退下来。返聘老父亲留下来带新人。他也眷恋干了一辈子的工作,更想发挥自己的余热。</p><p class="ql-block"> 1991年夏的一天,六十一岁的老父亲带领大家改线施工时,因技术娴熟,主动上杆,没想到腰部保险带因使用年久断开,老父亲从几米高的线杆上掉下来,幸亏杆子下面有一辆140施工卡车,父亲落在上面又掉到地上,当时就昏了过去,在场的同事都吓的连喊带叫但是父亲一点都不知道。他们把父亲送到林场医院。那天我刚好在医院输液。突然听见好多喊声:“老宣,老宣醒醒……宣大爷,宣大爷醒醒……”开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也随之跳到了嗓子眼……确定后拔下输液针就跑了出去,当时老父亲脸色苍白,一动不动的躺在急救床上,我大声哭喊起来,过一会老父亲慢慢的睁开眼睛,也渐渐恢复了意识,幸运的是父亲那都没摔坏,但从此才真正退休告别钟爱一生的事业。</p><p class="ql-block"> 2008年汶川地震,年近八十的老父亲走路腿脚不是多利落,知道大家都在捐款,老人家把自己手里的零花钱拿出来,拄着拐棍去老干部科捐款。</p><p class="ql-block"> 随着坝上知名度越来越高,场领导越发高度重视老一代务林人。2015年采访老工人,老父亲作为一代务林人技术岗位代表接受采访。当时我没在场。听大姐说老实厚道,不善言辞的老父亲没说两句就老泪纵横,声音哽咽了。可想而知一路走来其中饱含着多少艰辛和说不出的苦楚。</p> <p class="ql-block"> 2011年9月9日,塞罕坝组织暨首届塞罕坝老人节上,81岁老父亲身披绶带接受了隆重的祝福,老实巴交的父亲生平第一次站到了主席台上,当时心情无比激动。回到家平时少言寡语的老父亲突然话多了起来,高兴的像个孩子。</p> <p class="ql-block"> 疼爱我们的老父亲于二零一七年阳历八月十六,阴历六月二十五上午九点四十分永永远远的离开了我们。最后遵照老人的遗愿,安葬在奋斗一生、钟爱一生的这片土地上。至今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五年了,儿时一幕幕经常浮现眼前,父亲骑的大黄马、袅袅炊烟和门口冒出的腾腾热气,锅里金黄的棒面饼子、最爱的醋溜土豆丝,醋熘白菜,方桌上的二两半一壶135的散酒。热气腾腾的饭菜永远都是等着我们,回家洗手就吃饭。饭后习惯性躺在热炕上,翘着二郎腿听评书、相声。还有弄回来小山核桃,把大头沾上水坐在火盆里,慢慢炜熟裂开,姐弟们依偎在父亲身边一起用针捥吃核桃的情景,那身洗的发白的劳动布工作服、黄胶鞋,一切的一切亲切又遥远。不善言辞、老实厚道、吃苦耐劳,从不训斥打骂,甚至过分话都没说过我们慈祥的父亲。每每想起心里都会隐隐作痛。他和老一辈务林人一样,为绿染这片土地,任劳任怨,勤勤恳恳、无怨无悔的奉献了青春和子孙。</p> <p class="ql-block"> 时值习近平总书记视察塞罕坝一周年和建场六十周年之际,更加缅怀我们的老父亲。他虽然没冲锋在植树造林和管护森林一线。也不知道老人家是否列在塞罕坝机械林场三百六十九建设者名单里。但在那“黄沙遮天日,飞鸟无栖树”的荒漠沙地上,始终同老一辈建设者们默默无闻、耕耘奉献、并肩奋战。联合国颁发的“地球卫士奖”和“全国脱贫攻坚楷模”的奖章上同样也流淌着老人辛勤的汗水,父亲老实的不能再老实,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他始终严格按照党员的标准做人做事,为大面积森林的崛起,做出了自己应有贡献。</p> <p class="ql-block"> 宣占奎子女敬上</p><p class="ql-block"> 2022年9月5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