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中的底层夜行人

老翁

前天晚上，结束这次长达11天的西南业务之行， 我从昆明历经三个小时的疲劳飞行，回杭降落在萧山机场，已经是灯火阑珊之时的八点时分。

旅客们鱼贯而出机场航站楼时，不少人份份加入到核酸检测的长队当中。因为我两天内在四川做过核检，我不顾旁人在嘀咕全国根本没有依照国家卫健委“核酸检测结果互认”规定，选择放弃做核检而直接走出了机场。

老百姓苦，疫情中的老百姓更苦，为了生存，总要克服障碍、日夜奔波在谋求生计的路上。

不少到达旅客集散徘徊在昏黄路灯夜幕下的航站楼外雨棚之下，因为不少方向的营运车辆因疫情停开，真是前路茫然，不知何处是归宿，还要忍受夜间室外也有35度的暑热，焦虑不停地在手机上预订网约车。

这几天以义乌为轴心的浙中地区新冠疫情大爆发，连夜想去那边的旅客，他们的网约车预订几乎都未被车主接受，他们焦急啊，一时不知何处是去处？

开网约车的人同样也是底层百姓，他们不会因为赚取去金华地区相关行程的几块钱而被赋黄码而得不偿失。脑袋瓜灵的原本在浙中地区开网约车者 ，几乎在风闻疫情出现刹那间 ，就一踩油门地驾车逃离撤退到省城杭州周边游历经营维持基本生存的营运载客业务了。

我预订从萧山机场到新安江的网约车司机小石，26岁，未婚，湖南怀化侗族人，当过兵，他是今年四月份来浙江跑义乌到萧山机场的网约车的。他原本在家雇人开了个外卖饮食小店，生意还过的去，扣除一切费成本用，月收入也有两万余，他自己在店里几乎不管事，整日在网上玩游戏。疫情来袭之后，他的店铺倒闭了，他孤身一人，远离父母到了义乌开网约车。这次义乌疫情大爆发，他及时脚板底抹油地一踩油门，冲出义乌地躲避到了杭绍交界地带，好容易找到了一家单人小房间只有四 平方余左右、每晚付费35元的小旅馆蜗居下来抢单载客。

此趟夜车，小石运单除了到杭州远郊新安江的我，还有一位派驻在桐庐做医疗器械业务的长沙年轻人，和最远150余公里在衢州龙游做建筑业务的安徽蚌埠年轻人。

长沙年轻人说，他毕业于解放军第一军医大学，却如今沦落到给民企打工。他今天飞自广州，很累，业务压力很大，出门面对疫情还提心吊胆，他的两个同事业务业绩做的好，一位在广州竟然买上了七套房，虽然不想攀比，但在优秀同事面前，不能不没有上进心。他今年都37岁了，却因经济条件等问题才结婚两年，儿子才一岁。 为美好生活拼搏的路还很长很累。

蚌埠年轻人38岁了，在民营建筑公司打工做管理，近期在衢州龙游工地做业务。今天是一萧山建筑老板儿子结婚，他从龙游来萧山喝喜酒，有点喝多了，晚上本 不想走，宾馆房间都开好住下了，想想明天工地一早还有要是，就还是预约顺风车要赶回龙游。听他讲话时口舌僵硬，真的是有点喝多了，或许是高兴，或许是郁闷，喝酒有所失控，他说着说着斜靠在座位上呼呼睡了过去。

长沙年轻人到了桐庐就下车和我们“拜拜” 了， 蚌埠年轻人躺倒在后座上进入了他的梦乡，是不是美梦，我们无从知道，但我们可想而知今夜的他，也会身心疲惫。

　　

此趟夜行途中，我们车内的殊途同归之人本是陌路却一见如故。我们谈人生、论世道，好感慨、好唏嘘。

小石同志把我送到新安江楼下，已经是凌晨一点十五分。

在支付我平摊到的高速过路费时，我谢绝了他本应找回我的17块钱。

他说，太谢谢你这位老板了 。

我说，不客气，我也不是有钱老板， 我们这个群体都不容易，不该计较什么。

他说，很抱歉，要不是因为辗转捎上蚌埠客耽搁了时间，害的你到建德也要这么长时间，还晚饭没吃，饿着肚子。本来预算十点半左右就到。

我说，没事，谁叫我们都是底层人呢。

我说，你到龙游要两点多了，注意安全，到后找家旅店好好休息。

他说，谢谢你了大哥！我到龙游都要两点多了，就不找旅店了，在车上躺会，一早还要抢单从龙游到杭州绍兴的顺风客单呢。

有道是“星光不问赶路人、时光不负有心人”，我在夜色茫然、悄然无声的新安江街上下车了。仰望星空，内心顿生对这个特殊时期辛劳奔波在人生旅途的底层人们的一片祈福——

翁萌2022.8.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