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原名叫丁思科,后改为丁瑞明。1912年出生于江苏省宿迁县(后改为市)杨圩区三树村一个农民家庭。家里有三姐弟,父亲最小排行第三。少年时帮助舅父家做过农活,十一岁起读过三年私塾。十八岁时只身到南京,先后在几个地方做过小工。在德国人的公使馆、外语补习学校、测量局等部门,当过勤杂工和测量员。后因南京沦陷,一路逃难来到云南。在云南汽车运输公司工作(解放后改为昆明汽车运输总站),先后调到下关总站和临沧总站。</p> <p class="ql-block"> 1945年,父亲在陆良县参与修建美军机场时,认识了我的母亲,终于完成了成家立业的人生大事。</p> <p class="ql-block"> 1954年,父亲和徐公义伯伯同时调下关总站,两家人同乘一辆煤炭车前往下关。煤炭车的车箱上,紧靠驾驶室一侧,安装了一个一米六左右高的锅炉,配有一个手摇鼓风机。旁边用木板搭建了一个一米左右高的大“床”,车顶是U型钢管支撑起来的棚布,两家的母亲带着孩子们就住在车上。那种煤炭车边开边加煤烧火,用蒸汽启动引擎推动汽车。必须有司机和副司机,也就是徐伯伯和我父亲两人担当。手摇鼓风机的嗡嗡声,大人们听起来烦燥,孩子们却觉得好玩。当时的公路弯多坡大,车开得比较慢,从昆明到下关整整开了三天。当时我五岁,头一次坐汽车,兴奋异常,一路上打闹不断。记忆深的是,当车子上一个长坡时,我爬到“床”的前面,伸手拍打驾驶室顶部,边打边喊:要翻车了、要翻车了…。弄得徐伯伯只好停下车来,到山坡上摘了一帽子杨梅给我,堵住了嘴才能继续开车。到下关后我们在紫云街租了房子,两家人同住一起。大约一年左右,由于徐妈妈(刘桂珍)水土不服,他们全家又转回昆明(附徐伯伯、徐妈妈照片)父亲在下关总站四车间当修理工,有一次请车间几个工友吃饭,没有邀请车间主任。过了一段时间,我父亲被调到临沧总站直至退休。</p>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家已是八口之家,全靠父亲五、六十元的工资,每月还要寄几块钱给远在江苏的奶奶。常常是入不付出,生活十分困难。虽如此,这个八口之家却十分温馨和睦、是我们的幸福家园、是我们的心灵港湾! </p> <p class="ql-block"> 父亲十八岁离开老家后就没有回去过,几次想回去看看我年迈的、望眼欲穿的奶奶,因为没有路费而不能成行。奶奶于一九六七年去世时,父亲只能眼望北方,以悲伤和愧疚的泪,告慰奶奶的在天之灵。每当想起此事,父亲都会老泪纵横!(附奶奶及姑妈的合影照片) </p> <p class="ql-block"> 由于家境贫寒,走南闯北、颠沛流离。经历了新旧社会的磨砺,父亲深知世事的艰难、生活的不易。从小养成了节俭的习惯,穿着以工作服为主,常常是补钉摞补钉。从我记事起,从未听到过父亲爽朗的笑声。1961年父亲调到临沧汽车总站,因懂些英语,有的职工子女也请教过他。为此在文革中被作为一条罪状批斗过。理由是,一个工人会讲外语必有特嫌,一定是个里通外国分子…。所幸临沧地区武斗不严重,如果是在下关总站的话,恐怕就有性命之忧了。(附:父亲被批斗时照片,编号是8625)</p> <p class="ql-block"> 1976年我出差时回了一趟老家,先在镇江大爷大妈家住了一晚。大爷大妈住在镇江市的一条街上,周围都是瓦房。因为没有钱翻修,仍然住着一间近二十平米的茅草房,显得格外醒目却也好找。房子隔成两小间,里屋是一张床,外屋煮饭。一个小煤炉、一张小桌子、两个小木凳,旁边堆放着拾荒捡来的杂物。第二天二姐丁凤英带我去了宿迁三树老家,在祖籍老宅住了一晚。天亮后去了大姐丁凤兰家,大姐非常高兴,特意为我包了饺子。但走时看见大姐流了眼泪,让我十分感慨!(附与大爷大妈及大姐夫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82年9月,退休后的父亲终于回了一次老家,老家农村只有我大爷的两个女儿,父亲只好去镇江探望大爷大妈。回去时还特意带了一个行军床,试想,一位退休老人从一千多公里之外,带着一个行军床回去探亲,是何等的艰辛!去镇江要在上海站转车,我嫂子家在上海,亲家公就去火车站接送。因没有见过面就告之接站时,看见拿着行军床的老人便是,这样的旅客好找。不曾想,行军床还为接人提供了方便。父亲在大爷大妈家住下后,与大爷一家互诉苦衷!数十天后,带着无尽的思念和酸楚返回了下关。(附大爷大妈的照片)父亲身体一直都很好,除了腰部因翻车事故受过伤外,几十年都没有进过医院,也很少吃药。2007年3月,父亲才撒手人寰,享年九十五岁!</p> <p class="ql-block"> 感怀父亲</p><p class="ql-block">百年前宿迁,土脊人迹鲜。寻常农人家,父亲诞其间。自幼痛丧父,撑家全仗母。懂事为解困,金陵闯江湖。勤劳且善良,领事馆为徒。为避时战乱,颠沛大西南。打工修机场,随友赴陆良。结识闵姓女,乱世成家晚。居住无定所,工作亦多换。西南运输处,奉调到下关。驾车折了腰,改入修理行。秉性太耿直,再调临沧站。薪资收入薄,儿多更艰难。离乡数十载,老母泪已干。几度欲回探,无奈身空囊。直至母仙逝,断肠归无望。养家糊口累,毕生少尽欢。倾心育后代,谁识内中伤。父爱重如山,虽挫愈坚强。九五高寿时,撒手离人寰。感念养育恩,无以表衷肠。愿此寸草心,遥寄西天堂。</p> <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名叫闵玉来,1927年出生于陆良县一个姓邵的农户之家。当时的农村习俗,生了孩子都要请巫师来看相。巫师看后说我母亲是克相不能留,其父母只好忍痛把我母亲送给邻村闵姓之家。从此,母亲就有了现在这个名字,也定格了她的人生。当时的农村,还留存着缠足习俗,母亲也被迫缠了几年。后经母亲的坚决反对,外婆只好放弃。所以母亲虽然脚小了一点,但不影响行动,只是后来被孙辈称为“小脚奶奶”。</p> <p class="ql-block"> 听母亲说过,当我一岁时,父亲的一个好朋友惠荣祥夫妇没有小孩,希望把我过继给他们家,但是母亲坚决不同意。幼年时,我们住在昆明小西门,汽车保养厂的一个家属大院里。中间是一片很大的菜地,种了很多白菜。四岁左右时,我和哥哥正走在菜地的田埂上玩。两边有几个大一点的小孩在打石头战,一块石头正好打在我的头上,鲜血直流,哥哥摘了菜叶帮我擦血。母亲听到哭喊声后飞奔过来,抱着我跑到医务室包扎,母亲心疼得跟对方的家长大吵了一顿。从我记事起,母亲就是一位美丽端庄、聪慧善良、百般疼爱孩子的好母亲!</p><p class="ql-block"> 到了下关后的第二年,我就进了紫云街下关一小分部读书,母亲给我做了一件棉衣。放学后,比我大一点的一个男同学,把我约到了下关市文化馆里的篮球场。说他很喜欢我的棉衣,叫我借给他拿回去让他母亲也做一件,让我在球场上等他,说很快就还给我。当时我毫不犹豫地脱下来给了他,然后在球场上等。过了很长时间天都快黑了,冷得发抖,我还是傻傻的在等着。忽然看见母亲到了篮球场找我,真不知道她跑了多少地方、找了多长时间!问明情况以后,没有责怪,只有安慰,然后把我这个不懂事的孩子领回了家。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h3> 随着子女的增多,我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艰难。父亲的工资很难养活八口之家,月底常常要借钱。借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非很好的朋友不可。但也不敢多借,每次最多是五元。母亲柔弱的肩膀,便毅然挑起了勤俭持家的重担。 全家人的衣服、鞋子,除极少数外买,都是买布料母亲自己做的。此外母亲还做过许多养家糊口的事。比如做豌豆粉卖(下关叫油粉),每天早上4~5点钟就起床,借用邻居家的磨和灶具,磨豆子、过滤、熬煮,十来岁的我也帮着母亲推磨,劈柴烧火。做好后拿到家门口的路边上去卖。母亲都会给我和弟妹们,每人切上巴掌大的一片,抹上油辣子吃得津津有味,至今回想起来还忍不住流口水。母亲在总站的营养食堂当过炊事员、在居委会修缮队挖过土石方、去粮食局敲过核桃、去碾米厂要过米糠…。我跟母亲去要过米糠。记得碾米机旁有个很大的房间,高处开有一个口,伸出一根粗的白铁皮管,米糠就从管子里吹出来。米糠很多,堆成一个小山。下面是粗糠,细糠都在顶上,为撮细糠,我爬到最高处,也不带口罩。装满了两布带后背回来。虽然口鼻身上都是糠灰,可拿回来拌上少量面粉炒熟,便是全家人的桌上歺。要知道,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那可是难得的上好食物。我还用小布包装了带到学校去吃,同学见了都来争着要。 </h3> <p class="ql-block"> 我们家烧火做饭的柴火,都是我和哥哥上山砍的。1960年哥哥去漾濞中学读书后,我便与其他伙伴一起去砍柴。有一次我与母亲去七五村后面山上背松球,回来走到沙河埂桥墩上休息时,恰好有一位老师路过(好像是陶盛祥老师)。彼此也都认出来了,但一种自悲感或许还夹杂着虚荣心,我便赶紧低下头不敢看。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们去吊草村后面的山上砍柴,回来时天已经黑了。走到山下公路上时,远远看见了一点灯光朝我们过来。走近才看清是母亲,拿着一个手电筒来接我!我们家住在紫云街,相遇时母亲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了。那段路很偏僻,人烟稀少黑灯瞎火。一位中年妇女,孤身一人去接儿子,这就是令人心疼的母爱!一股暖流顿时涌遍全身,至今回想起来仍是泪从中来!</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65年经过居委会介绍,母亲进入了正阳商场,终于有了一个正式的工作。先在柜台当售货员,因为母亲没有上过学,只是零零星星学了一些字,属于初识,售货容易出错。商场领导听说我们家孩子多,想必母亲托儿有方,就让母亲去托儿所照顾小孩。后来又让母亲去食堂当炊事员,最后到锅炉房烧开水。十多年后单位给母亲分了一套五十多平米的房子,至此,已经租房住了二十多年的我们,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母亲勤劳肯干、服从安排、认真负责、待人友善,很具亲和力。单位和周围的人,都亲切地叫她丁妈妈,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p> <p class="ql-block"> 退休后的母亲,始终保持着原来本色,把一个家操持得井井有条、生气盎然。与邻里关系非常融洽,和睦相处,从未与任何人红过脸。经熟人劝导,母亲信奉基督教,买了一本圣经,有空时也去参加诵读。有一天母亲在厨房做事时,被身后的一个小板凳绊倒,造成腿部骨折。当时只有她一人在家,忍痛爬到门边推开门呼救,邻居听到后打电话叫回家人,母亲才得以送医治疗。经州医院外科主任诊断后,决定安装人工股骨。这位主任与我妹妹也很熟,当时商定安装进口股骨。可是过了不久,母亲的伤腿疼痛利害,再次转到昆明治疗,请了一位博士做了手术。当旧的股骨取出来时,他告诉我们是个国产股骨,我们方知事情真相!后又重新安装了进口股骨,母亲又经受了第二次痛苦。 2013年正阳商场拆迁,母亲住到了我四妹家。前几年还可以杵着拐棍走路,再后来只能坐轮椅了,直至2017年元旦去世,享年90岁!</p> <h3> 感怀母亲<br>出生系寒门,巫师误其身。传言克家庭,忍痛送邻村。待到初长成,婚配江苏人。聪惠又贤良,美德集一身。多子非多福,儿多母更苦。收入不付出,辛劳来添补。粮库敲核桃,做卖豌豆粉。淘来细米糠,全家桌上餐。儿女身上装,慈母手一双。打工修缮队,承包挖土方。含辛茹苦泪,养育儿长成。招工进商场,工作受表彰。更有好家风,谓我代代传。生为此家人,庆幸入斯门。慈母虽西去,母爱留心际。穷尽儿终生,难以报天恩。</h3> <p class="ql-block"> 我们的父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好些年了,然而至今回想起来,仍是感概万千心存感激!我们生在一个与很多人一样的、极其普通的家庭。除了父亲念过几年私塾外,母亲更是没有进过一天学堂。没有任何的权势、没有成篇的道理、没有辅导过我们的作业、没有富足的生活、也没有留下什么财产。用现在的话说,我们也曾拼过爹拼过妈!但拼的是他们的勤劳善良、诚实本份;拼的是他们的含辛茹苦、勤俭持家;拼的是他们的心中,只有子女没有自己!他们的一言一行、所做所为,都已深深地刻在了我们心底,都在潜移默化地引导着我们的思想和追求。他们把好的家风,优良的传统美德,注入了我们的灵魂。他们把艰难和苦楚留给了自己,把微笑留给了儿女。他们留下的财富是巨大而珍贵的!把这些财富继承下来传递下去,使之发扬光大,是我们最大的责任,也是我们对父母最好的回馈!我们深知,父母并不需要任何回报,我们也难以回报!但是我们必须铭记,父母给予我们的无私的、艰辛的养育之恩,使我们成为了有用的人。今天唯有以此篇,寄托儿女们绵绵的思念之情和深深的感恩之心,请你们收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