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大墩峡

幸福

幸福

1.

大墩峡山门前的开阔地，只像田径跑道，游客到此稍息休整就迫不及待上山了。像是迫切地追寻什么答案似的，急匆匆地上了山。

人们对攀登高山趋之若鹜，登高望远，却实在是一件苦累体力活。即使如此，人们仍乐此不疲，对登山饶有兴致。

答案已经悄然出现，这是个司空见惯的场景。在大墩峡山门前，我在等候同伴时，见识到这样一幕。

那些下得山来的游人问小摊要一桶方便面，店家提供沸水泡面。那时刻才闻到犀利的香辣味，香喷喷的，一股脑钻进鼻孔竟那样诱人，不住开始上头，吞咽下去馋涎欲滴。

心里不由地诧异人间何物，竟有如此美味，香得不可方物。我想说的是，闻到方便面最香的两次，离我最近的一次在大墩峡门前，还有那天后半夜火车过秦岭的路上，不知算不算得上较远一次。

仰脖子一口气喝了一瓶水，这是真切的，连着三瓶水。心想宁肯“居无竹”，也得食知味，甘之如饴，大概如此吧。

2.

仿佛山门洞开，一派葱茏萦绕。

进到山谷一直都在上坡，木质栈道棕褐色，显得古色古香，颇似神龙见首不见尾，蜿蜒窜进了山洼处，不见踪影。拾级而上，陡峭缓冲带面，地点不大，却能在路上歇会脚，也好。

抬头看去，山顶在哪看不到，浓荫匝地的山道是，扣动木板悬空发出的响动，回应在山谷间，于是有了几分探秘的味道。

好像推敲柴扉，久无人的踪迹，青苔覆阶，寻友不遇，偶遇到途中荷锄牧童，照面款款走来，脸上神情淡然，喃喃细语道：“言师采药去，林深不知处”。

只有转身离开。悻悻然，辞谢道别，走到哪算哪。往返各要两个钟头，路程和时间长短正好。

各式各样的树木，一年四季随时节变化色彩，即使寒冬腊月，白雪覆盖山峦。大墩峡四季可游。

大墩峡林场，位于黄河边，葱茏的山林，密密匝匝的树，覆盖了山岭沟壑。高低起伏的山头，长得郁郁葱葱，群山怀抱的空谷里。所以满目绿茵，尽是一片大海。

穿行在丛林密树间，瞻前顾后，假如见不着人，心里还是有点慌，野趣感倒是满足了，可是寂寞也陡然而生。盼着快点走到垭口处，眼前跟着亮堂起来。

人呢？身边那个爱二牛抬杠，跟你死磕到底的影子，口剑蜜腹的损友——觉得有趣不可或缺，此时他们看不见到哪去了。

3.

午后漫山遍野的花儿，歌声如潮水般漫开，轻风掠过了山梁，云朵飘过树杈，吹拂在崖畔上的巉岩，中午打着呼哨走在山道上，风儿打着璇儿，擦过鬓角过去。

在山谷的那头，呼啸而过，松涛阵阵，耳畔的嚯嚯声，将高耸入云的山峰摩擦，锋利无比。潮涌而来的山岚，穿透树缝隙间，便有了草原的味道。

大墩峡一趟穿行，整个人仿佛都湿润着，带着浑身潮润的湿气。大墩峡是结伴同行去的好，盘旋而上的山道，密密麻麻地长着树，稍快几步便见不到前后人影，而正在焦急之际，忽地见到了人影，就觉得格外亲切，大有岑参的“峰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的意境来。

记得一首大墩峡的花儿，多少能够抓住这点神韵儿，也就多少贴近山水之乐。

人怕孤独才旅行，并非越多越好。如开春去看唐汪杏花，最好的是两三个好友去看。那边杏花正炽烈，而时节又与清明连着，想一想故人和过去，感觉是极好的。假如同伴多了，觉得增添了不少浮躁，本来一马平川望到边的风景，若是不带心境去领略，果然没多大意思。

4.

桦树有白桦、红桦两种。桦树长得真的拟人，笔直的身材，端溜溜地向上立着，偶然闯入一片原始桦林，它们的树干上长着一双双眼睛，甚至能看得到眼瞳，黑黝黝的，活灵活现，好奇它们的拟人，竟与人眼酷似，长在树干上的面孔竟会如此逼真，有着那么出神入化地存在。似乎身边有无数的眼眸，从四面八方盯着你。

在早时上大墩峡，我与桦树有过一次对视。这在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至今还有些心有余悸。我和虎赛连忙趟过没膝的荒草中，慌不择路地逃了出来，那副仓惶窘迫模样，想来仍觉得可笑。

心里究竟怕什么？我想象不到，紧拽着父亲的衣襟后边，硬生生不肯松开。

庄里的男子，冬季农闲进山，他们巡护生产队的山林，防止冬天山火侵袭，每次出门带够干粮，待在山里十天半月。有时一去个把月。

“我也想去。”眼看大人们起身上路，终于憋出一句话，泪眼汪汪地恳求父亲。

“等你长大了再说！”父亲回头笑了，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口吻里又不由分说。

“怎么哭鼻子？等于没长大。”大小男人和女人，在笑声中各自散去。愣愣地望着父亲，他们进山了。

很多年前乡亲们背柴，进出深山必经之地，走夜路经过一处山岗，坡上散落的彩陶碎片遍地，泛着星光。犹如缄默的大山，在灌木草丛，直到再次被人遗忘。

那天每人的表现，毫不顾忌体面的奔逃，斯文扫地的样子，是处于生命的本能么；而且还有个虎赛随着。彼此以为能依赖的对方，这时已是不由自己的落荒而逃，并且越跑越快，生怕落在彼此后面。

这一切，树林在身后，一动不动地站着的桦树，全都看在了眼里。它们会笑么。

我不知道。太多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奇形怪状地长着。如多肉是草本植物，它们把自己长成像狐狸那样，想着生长完整，好家给它们起了个名字，像是人的笔名，植物生长类似的状态，不知是生物的进化还是退化。

5.

二十五岁的花儿歌手马永华，根据当地古老的原生态花儿，改编演唱的清水令《大河家街道上牛拉车》，深受听众喜欢，一时广为传唱，流行至今。曾经漫花儿的少年，如今已不再年少。

那天在一家新开的生态园里，马永华老师应我们邀请，演唱了他的这支花儿。沉浸在歌唱中的马老师，神情陶醉，物我皆忘，我们被他忘情的歌声所感染，思绪仿佛飞回到了久远的古代。

土生土长的原生态花儿，在大河上游的传承和发展，花儿唱家新人倍出。去过大墩峡的人该能够领略这首原生态花儿的妙处。它抓住了大河家的闲适恬淡。

同样感人的曲令新编的有很多，而这样脍炙人口的原生态花儿，滋养着大河边的小镇，哺育着一方水土一方人。随着时间的久远而稀罕，那些原生态花儿唱段，正日益闪烁其艺术魅力。

古老的原生态花儿艺术，在河湟大地，漓水流域，有马永华这样的歌手，因他们痴迷与执着的热爱，自古至今流传于世，跳动在千年岁月的长河中，记载古代先民的心情故事和现在美好的时光。

6.

花儿《大河家街道上牛拉车》的歌声，就像一根缰绳牵引着我们，一次次走进大墩峡。

有人说得好，“旅行是一场艳遇，最后我们遇见了自己。”登山的乐趣在于其间的过程，快乐像一条奔流在血管里的大河，如同蕴藏在身体里的多巴胺和内啡肽。

来回四个钟头的行程，意犹未尽地走出大墩峡。正如古人般“乘兴而来，兴尽而返”。

回头看去，大墩峡在已身后，远如一卷山水风景，渐渐映入晚霞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