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给我一次生命（小说）

詹有星

2022年8月20日永安市作家协会到贡川开展“福满燕城，美丽永安”主题采风活动，活动的内容之一是“瞻仰李宝焌故居，缅怀中国航天先驱矢志报国精神和不朽业绩”。

作为中国第一架飞机的研制者之一，百年后还有人想起我，让我感到无比的温暖。

我的人生只有短短26个年头。年轻时外出求学工作，于福州、日本、北京、南京，多地碾转，一门心思投入到飞机研究，顾不上人情世故，知交甚少，以至于现在世间没有留下多少关于我的境况。因此，我很想简单的介绍一下我自己。

本人，李宝焌，字馄甫，乳名汉佬。福建永安洋峰村人。清光绪十二年(1886年)，生于一个商绅家庭，兄弟排行老三。父亲李翔富，是个笋商，100多年前就把生意做到福州、上海、南京，并置下商铺，可以算得上是位很出色的商人。我少年入私塾，因讨厌封建科举制度，14岁与二哥后入永安第一所新学贡川龙山学堂。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到福州入全闽师范学堂读书。光绪三十二年毕业，因成绩优异，与同乡刘佐成一起被选送到日本留学，先入同文、宏(弘)文书院，后进早稻田大学，研究理化，精心钻研飞行技术。

可能大家比较好奇，100多年前飞机长什么样子都不懂，怎么想到去研究飞机？其实，我们古人很早就有了飞天梦。韩非子记载：“墨子为木鸢，三年而成，一日而败。”也就是说能工巧匠墨子发明了一种叫做“木鸢”的飞行器，他用了三年才制作成功，但是飞了一天就坏了；还有文献记载，鲁班曾经做了一个木鸢，可以载人飞行，坐上它可以窥探敌方城市的情况。《太平御览》记载张衡做了一个木鸟，他将羽毛装饰在木鸟身上，在木鸟的腹部安装了机关，能飞很远……虽然，这只是历史记载或传说，却能看出我们祖先渴望飞天的美好愿望。而真正促成我学习制造飞机的是从报上看到的消息。1903年12月17日，美国莱特兄弟制造的第一架飞机“飞行者1号” 在美国北卡莱纳州试飞成功。

众所周知，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在西方列强的欺凌下，无数仁人志士都在寻找救国之路，当我从报纸上看到美国莱特兄弟发明了飞机，十分震惊！我感觉研究飞行技术、制造我们自己的飞机是一条强国之路，希望通过努力，为中国制造出自己的飞机，与船坚炮利的西方列强抗衡。只是没有想到，为研究飞机，让我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清宣统二年(1910年)，我与志同道合的同乡好友刘佐成合作在日本研究飞机制造，因飞行场使用不便，无法试验，清政府驻日公使胡惟德将我们二人研制飞机情况报告清政府。清廷摄政王府电召我二人回国制造飞机。当年8月，由胡惟德公使陪同我们回国。回到北京后，清廷军谘府即拨款在北京南苑庑甸毅军操场，建筑厂棚，并从日本买来机件，供我二人试制。1911年6月，倾注了我们无数心血的本土第一架飞机研制成功。可惜，因资金匮乏，又急于求成，不少部件只能就地取材，临时替代，前两次飞都没有成功。第三次试飞在毅军操场，由刘佐成驾驶，飞机虽然从操场上腾空而起，但由于发动机故障，试飞时坠落，刘佐成摔成重伤，飞机多个部件损毁，由我将坠坏的飞机运往上海修理。

民国元年(1912年)1月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成立，孙中山先生就任临时大总统。我应召到南京，担任飞行营营长。我和刘佐成再次合作研制的飞机终于在南京试飞成功。

这次成功给了我极大的信心，当我们满怀信心，准备进一步改进技术，制造更好的飞机时，不料4月1日，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职务，南京临时政府夭折。我们的飞机研制失去支持。尤其是资金，搞飞机研制没有资金那就是空中望月，我们把自己的积蓄全部拿出来投入到飞机制造中，但那点钱对于飞机制造来说不过是九牛之一毛。我们非常着急，四处借钱不成，万般无奈之下，回到自己家乡向父兄求助。父亲是家乡有名的笋商，家境殷实，父亲和大哥觉得造飞机是大事，利于国家，义无反顾地支持我，他们把福州、上海的商铺全部变卖，还把家里的田地也卖了，筹措到大笔资金。古镇的乡亲们听到这个消息，也纷纷送来钱物，家乡人无私的帮助让我十分感动，临行前含泪叩别，说“今天我走着出去，明天我飞着回来！”为了筹措更多的资金投入到飞机研究和制造中，我又赴沪向上海笋干行总经理沙县人章庆候寻求支援，从笋干行筹措到巨额款项，解决经费困难……

有了钱，我踌躇满志地回到南京，准备大干一场，研制出更好的飞机。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在南京，我夜以继日地投入工作，最后积劳成疾，于民国元年（1912年）10月6日患恶性痢疾，我的生命在南京共和医院走到了尽头，时年26岁。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壮志未酬身先死，虽有遗憾，但我不后悔，为中国的航天事业我竭心尽力，制造出了中国本土上的第一架飞机，这辈子没有白来人间一回。

如果再给我一次生命，我还要研制飞机。1911年6月，我和刘佐成研制并试飞了中国第一架飞机，在中国本土主持兴建了第一个机场，发起组织了第一个航空研究会，发表了第一篇航空论文……如果再给我一次生命，我相信我还能建设中国的第二个、第三个机场，制造出更多的飞机，写出更多的论文；中华民族的那段历史时期，虽饱经动荡与苦难，但由于与世界现代航空的发轫同期，许多中华志士仁人，从政治家到科技界，从政府到民间，都以难得的、敏锐的战略洞察力，看到航空的重要性，并掀起早期航技术研究的浪潮，我们的绝对水平与世界基本比肩！1910年11月19日，我在《大公报》发表《航空研究会发起及简章》，提醒国人，世界航空事业刚刚起步，中国要抓住机遇，“勿再事事落人之后”；2011年第一次提出了“空战”的概念。实事证明，我的这些提法都是正确的。如果我们早日研制出自己的飞机，二战时日本人在我中华大地上横行霸道、烧杀掠劫，他们的飞机在我们的领空上狂轰滥炸，我们就能用我们的飞机早日将他们赶出本土……

如果再给我一次生命，我要开上自己亲手研制的飞机回家乡，实现我对乡亲们的诺言。当年回乡筹措资金，乡亲们捐款捐物，我曾许下承诺“今天我走着出去，明天我飞着回来！”遗憾这个愿望没有实现，老一辈乡亲们至今还骂我是“骗子”“吹牛逼”。

如果再给我一次生命，我要向父兄赔罪。当年为筹措更多的资金投入到飞机研制中，我瞒着家人向上海笋干行总经理章庆候寻求支援，借贷了一笔巨款。然世事难料，我这一死，连累了我的父兄，章庆候见我离世，还款无望，向家父索款。家父将全部家产变卖仍不够赔付，因而在沙县下狱。兄长宝镛见父亲年迈，吃不了大牢之苦，主动替父坐牢，受尽折腾，落下残疾。在我去世后的十余年间，家道中落，父亲和两个兄长相继辞世。如果再给我一次生命，我要到父兄的坟上叩个头，烧柱香：“宝焌不孝，父兄为我研制飞机倾注了一切，祖上辛苦打拼的家业被我败个精光，还给父兄带来牢狱之灾……”

如果再给我一次生命，我要生几个孩子，让他们为新中国的建议出一份力。新中国成立以后，在中国共产党的带领下，经历了从无到有，实现了由弱变强的历史跨越，民族独立、国家富强、百姓安居乐业，用短短七八十年走过了西方发达国家几百年才走完的道路，在政治、文化、社会、科技等方面都获得了全方位的发展。航空航天技术更是取得骄人的业绩，民航飞机飞向全世界，军用飞机七大类：战斗机、武装直升机、教练机、 运输机、特种飞机、加油机、无人机，战斗机从歼8 到歼20，还有没服役的歼31；航天技术从东方红一号到天宫一号、神州八号飞船、神州十一号飞船，成功实现太空裁人飞行33天，这是那时的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当年为了我的飞机事业，与妻新婚一别再无暇回家团聚，以致没有亲生子女，无法让他们参与到国家日新月异的建设中，此仍一大憾事！

中国取得这么大成就，除了国家的强大，还离不开国家科技研发经费的投入，2021年我国的研发经费投入总量达到了27846亿元，占GDP的比重达到了2.44%，创历史最高，总量稳居世界第二。广大科研工作者赶上了好时代！我那个时候，军阀混战，国家千疮百孔，政府陷入半瘫痪状态，民不聊生，饿殍遍地，生存都成问题，谁还顾得上研究飞机？永安作家协会主席洪顺发先生在他的《寂寞的李宝焌》一文中这样写我：“李宝焌没有笑容，甚至说没有人看见他笑过”“我再看他的照片，那平展的嘴角，只要微微挑起，就有笑容了，但他始终不愿意挑起来，或者说还来不及挑起来，那是因为他‘忧惧交并，寝馈旁皇’，他忧国忧民，忧民不立，惧国不强；胸怀大业，惧时不我待，忧壮志未酬；他寝不安席，食不甘味，他想得很多，他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他想要做的事情更多，有成大事之心而大业难成。忧兮，惧兮，所以，他永远没有轻松的时候。”正是我那时的内心写照。

如果再给我一次生命，我想再活500年，我要拿出当年的豪情，为国家建设再尽一份力,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贡献我的余生……

　　李宝俊故居，位于永安市贡川镇洋峰村，建于道光年间（1886年），现被福建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第八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李宝俊故居

中国航天先驱李宝焌

永安市贡川镇的李宝焌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