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镜空含万象

剪月成缕

　　——“信马游疆”之四：赛里木湖的风

“分别总是在九月,回忆是思念的愁……”窗外飘来的《成都》歌声，仿佛一个开关，“啪”的一声，接通了一个月前游赛里木湖的情景。

　　下车来，是一片开阔的草地。沿着木栈道，直奔湖边：波平如镜，水尤清冽，湖中砾石，直视无碍。举目眺望，“水纹细如鱼鳞，天容云影，倒映其中，发宝石光。湖色略有深浅，然而一望皆蓝。”汪曾祺笔下的赛里木湖如此真切地呈现在眼前，赞叹汪老笔力的同时，也惊讶于湖的蓝：一湾蓝色，明晰了神秘美好的“湖心岛”，染绿了湖畔那丛不染纤尘的芦苇，过滤尽游人起伏的惊呼声，澄净来自八方的喧嚣，安抚躁动的心……这一湾的蓝，仿佛化作一缕风，用纤纤细手牵引着你，绕湖缓缓而行。

　　走在长堤上，湖水一波一波轻涌到脚下，浪花一浪接着一浪，风也踏浪而来，人也随之变得活泼轻松起来：或呼朋引伴拨弄清凉的湖水；或捡一块小石片，越过浪花，甩出一串涟漪；或看着石片轻盈敏捷的跳动而欢呼雀跃……聆听微风吹过头发，吹过胸脯，吹过脚下砾石的声音，轻柔悦耳。隐约听到风铃声，循声望去，不远处的长亭上挂着各色的风铃。而远方，雪山高耸，令人心神荡漾。

　　告别高大的风帆石（景区最高的巨石，其形似船帆，刻有“西域净海赛里木湖”字样），挥别嶙峋的丛石、潺潺的风帆溪和拥挤拍照的人群，再次驱车前行。凉爽通透的风从左侧车窗涌进来，在车内转个圈，向右侧溢出，空气中便多了湿润的大西洋的味道，多了几分牧草的气息。车窗外掠过大片的黄绿色，那抹湖蓝色在远处跳跃着一路相随。

　　不觉已是午饭时间，恰巧到达亲水滩“房车宿营地”。不必说洁净的湖滩，蜿蜒的木栈道，别致的凉亭；也不必说紫色的野花忽闪忽闪地出没在绿中泛黄的草地上，零星的白色精灵闪现在花草深处，不知是蝴蝶还是花，白色浪花亲吻着深灰色的砾石堆；单是湖滩上卧着的各色帐篷，足以激起我们对“野营”的向往。“野营办不到，那就来次野餐吧。”于是拎着备好的午餐，踩在栈道上，像一个个流动的音符，奏出一串串欢快的旋律。

　　坐在角落的小亭里，看着不远处晃动的人影，热闹却不嘈杂。风吹过，带来波浪喧响，笑声浅浅，还有歌声轻缓：“余路还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歌声从临近的天幕传出。深蓝的天幕四周环绕着灯带，想必昨夜点亮的小灯珠定然与星空交相辉映，此时女主人正坐在小桌旁，听着歌，目视正前方，湖滩上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正玩得起劲。《成都》的余音未散，男主人回来，男孩也回来，仨人熟练地收拾着，画面温馨和谐。我循着风的足迹，把视线投向身后的山岗坡地。

　　广袤的草地像旧式军地毯，短短的绒毛，绿中透着黄。苍翠的“爬地松”一簇簇，挺拔的云杉一排排，这深深浅浅的绿，斑驳陆离，仿佛给山披上迷彩衣（也许这就是“迷彩山”得名的由来），映着蓝天白云。一时之间我竟不知是该羡慕这些构成美景的它们，可以如此率性展现风姿，还是应该羡慕我自己，有幸能够看到这入目成画的景致。

蹭歌，自失，发呆，终究要结束的。

来到点将台，阳光正猛，风正烈，我和同伴一口气爬到平台上。只见一个直径达13米的敖包，周边挂满了各色哈达，敖包两边各有4个高大的象征着蒙古族八旗的旗杆，旗杆底座直径为5米。这里是赛里木湖最高点，整个赛里木湖尽收眼底：碧水茫茫，鳞光闪闪，花草依依，群山隐隐。风声中，遥想当年，远山含黛，旌旗猎猎，铁蹄阵阵，成吉思汗一路西征。而今，高山依旧，大湖依旧，惟有历史如尘，散落无踪。

　　起伏的牧草吸引了风驰电掣的我们。路边停车，下车，奔跑在草场中，恍若置身草原。吟咏着诗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无边绿翠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霄”（赛里木湖景区禁牧）；风传送着我们的呼哨。半坡牧草足以擦亮我们的眼睛，一束清风足以使心中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想起一位哲学家说过:“一个人安静地生活，哪怕是静静地听着风声，亦能感受到诗意的生活”。看着眼前路边孤零零的我们的车，不禁慨叹：听风吟诵，临风眺望，迎风奔跑，难道不是一种精神的盛宴？

风携带着赛里木湖的蓝，山坡斑驳的绿，湖岸砾石的深灰，野花的斑斓，伴着我们踏上果子沟大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