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犁河谷“天马浴”

大漠胡杨

“天马浴河”是塞外江南伊犁河谷的一道奇观。

每年的夏天，西北边陲的伊犁河谷，开始进入一年中最美的季节，群山吐绿，杏花绽放，草长莺飞，特克斯河清波荡漾，成群结队的伊犁马在草原上撒着欢，不时打着响鼻，间或引颈长鸣，沐浴着欢乐的阳光。

傍晚时分，在草地上嬉戏了一天的马群像离弦的箭，奔跑着扑进特克斯河，痛痛快快洗个澡，如沐春风，悠闲散漫。河面上浪花飞溅，骏马奔驰，如腾云驾雾，踏浪前行，场面极为震撼。

伊犁河是亚洲中部一条跨越中国和哈萨克斯坦的国际河流。它的主源为特克斯河，发源于天山西段的汗腾格里峰北坡，进入新疆后经过昭苏县和特克斯县，在东北方向与巩乃斯河汇合后，称为伊犁河。

特克斯河在我国境内流长258公里，流域面积2.3万平方公里，比成都平原略大，年径流量80亿立方米，占伊犁河流量的一半以上。其形态自然弯曲，河流漫滩宽阔，并且分布着众多河心洲岛，很适合骏马驰骋和生长。

汇入伊犁河的第二大支流是喀什河，也是发源于天山山脉，流经尼勒克全境和唐布拉草原。

这些河流又吸收了无数的溪流，形成了纵横交错的水网，与江南水乡无异。伊犁河谷因其独特的地形地貌，降雨量十分充沛，素有“西域湿岛”，“塞外江南”之美誉，是中国西部最富饶的土地。

伊犁河谷自古以来就是我国多民族栖息之地，先秦时为塞人牧场，西汉初年为大月氏所据，后来为乌孙国所在地。

据史书记载，西汉时期，汉武帝两次派遣张骞出使西域，欲联合乌孙共同夹击匈奴，以保边境太平。张骞通西域，历经坎坷，结成汉乌友好。他回中原时，给汉武帝带回一些西域的礼物，其中的乌孙马特别讨汉武帝的喜欢。乌孙马的颜值很高，体型高大，皮毛光鲜亮丽，奔跑速度极快。汉武帝一看就爱不释手，特别开心，兴之所至，把乌孙马赐名为“天马”。

“天马”发源于伊犁河谷的昭苏，环境十分优美，是一个没有戈壁和荒漠的地方。特克斯河从这里流过，水草丰茂，很适合马群的生长，所以，自古盛产良马。

汉武帝为结睦邻友好，先后将两个公主下嫁乌孙部落的首领。先来的细君公主在这里生活了五年之后，不幸染疾，长眠在乌孙的土地上。后来又把解忧公主嫁过来，用和亲的方式巩固边塞的安全。

解忧公主在乌孙部落生活了五十年，她是一个很有抱负的人，同时也是一位贤妻良母，被乌孙人尊为“国母”。据《汉书》记载，她与乌孙首领生有三男两女，长男元贵靡；次子万年，为莎车王；三子大乐，为左大将；长女弟史，为龟兹王绛宾妻；小女素光为若呼翎侯妻。有的史学家认为，乌孙人是哈萨克人的祖源之一，这样说来，中原的汉人和哈萨克人还是亲戚呢。

话说这汉武帝刘彻听说离乌孙不远的大宛有天马的极品“汗血宝马”，按耐不住心里的兴奋，于公元前104年，命使臣携带千金及一匹黄金铸成的金马去交换，由于双方意见冲突，换马不成，使臣也被杀害。汉武帝大怒，命大将军李广利率兵远征大宛，攻克了大宛的都城，斩首大宛王，夺得“汗血宝马”，大宛也归顺了汉朝。

汉武帝仔细欣赏了“汗血宝马”，果然是天马中的极品，它头细颈高,四肢修长,步伐轻盈,既有耐力，也有速度。其汗血比较发达，皮肤比较薄，血管容易透过皮肤而外露，奔跑后汗水潮湿马的鬃毛，很像流淌出的鲜血，因而得了“汗血宝马”这样一个雅号。

汉武帝见到“汗血宝马”喜形于色，诗兴大发，作《西极天马歌》一首：

“天马徕兮从西极。

经万里兮归有德。

承灵威兮降外国。

涉流沙兮四夷服。”

马是人类接触最多的动物，而且历史悠久，至少有三千年的记录了。而人类养马的目的最早与交通有关，后来发展到与战争密不可分。汉宣帝即位时，匈奴侵扰乌孙，解忧公主和乌孙首领分别上书，请求天子相救。

匈奴人是北方草原上的游牧部落，擅长马术，性格彪悍，经常骚扰其他部落，甚至对中原王朝构成威胁。

汉人不好战，信奉的是和为贵，说起来是爱好和平，实际上是对马背上的游牧部落没有招架之功。汉武帝的英明之处，就在于明白自己的短板，很早就安排大将军霍去病去河西走廊养马。张骞出使西域的目的，一是与乌孙结盟，二是为了引进乌孙马进行驯养和改良，建立自己的骑兵队伍，准备与匈奴决战。

当汉王朝接到解忧公主和乌孙首领的求救信时，终于决定要硬气一回。于是汉军大发十五万骑，五将军分道率大军齐出天山，与乌孙五万骑兵合围，在伊犁河谷大败匈奴。经此一战，匈奴人溃不成军，残余势力或逃往欧洲，或融入其他民族，几乎销声匿迹，西北边疆从此安宁了几十年。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霸气侧漏的话，说的就是远征大宛和夹击匈奴，从而开启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盛世王朝。

在冷兵器时代，敌我双方都离不开战马，所以养马和驯马业十分发达，像张掖附近山丹马场，后来成了历朝历代的皇家马场，而且是全世界最大的马场。

新中国成立后，依然重视军马的驯养，在接管国民党军队遗留的各大马场的基础上，强化了军马场的建设。1954年10月，为壮大人民军队的力量，新疆军区决定成立四个大型军马场，在东疆的哈密设置了伊吾军马场，其他三个军马场都设在伊犁河谷，分别是昭苏军马场，尼勒克军马场与特克斯军马场。

此后的三十多年里，伊犁马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不仅有著名的“汗血宝马”，还相继引进有蒙古马，大宛马，奥尔洛夫马，顿河马，布琼尼马等世界优质马种杂交改良，满足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对战马的需求。伊犁河谷的昭苏草原，喀拉峻草原，那拉提草原，巩乃斯草原，唐布拉草原，随处可以见到万马奔腾的画面。而特克斯河，喀什河，巩乃斯河都能看到万马沐浴的奇观。

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静静流淌的伊犁河，马儿在洗澡。骏马如披金带甲，所到之处宛如排山倒海，浪花飞溅，如同巨幅油画，这勾人魂魄的场景吸引了无数摄影爱好者的眼球。记得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国际级的摄影大师陈复礼来到伊犁河谷，那时还没有数码相机，他带了两个冰箱的胶片，在伊犁河谷尽情地挥霍，留下了不少的经典之作，尤其是那“万马奔腾”与“天马浴河”的画面，至今无人能够超越。

有一句成语，叫做“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其前半句已经成为事实，明显的标志是各大军马场的“军”字被取消，退出了军队序列，这是一个历史性的巨变，陪伴了人类三千年的战马终于走出了战争的阴霾，解甲归田。但人类却没有那么幸运，离“刀枪入库”还很遥远，因为天下并不太平，还得继续枕戈待旦。

如今，天马的故乡虽然有些式微，但依然灿烂，人们对天马的热情不减。昭苏马场的骏马存栏数继续保持在十至十二万，向着赛马的方向发展，“天马浴河”的壮观场景仍然可以看见。至于“汗血宝马”，最多的还在土库曼斯坦，不过物以稀为贵，听说每匹宝马的价格在十辆玛萨拉蒂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