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导游们（中）

秋叶飘零

2017年八月，独自报团，去俄罗斯。幸而与华南农学院退休老师拼房，长我几岁，和蔼可亲，一路关照。小几岁，反受关爱？

前一年在公交车上摔断右腿，卧床半年多。再出行，止痛药、药膏贴、护膝、手杖等齐备，今非昔比，伤残老人。

领队小伙，年少无知，不好说话，一直耿耿于怀，起因在新圣女公墓。像每次出游一样，提前按行程景点，查找相关资料图片，备课充分。

此墓地在莫斯科，安葬的都是名人，政要如赫鲁晓夫、叶利钦，艺术家有芭蕾大腕乌兰诺娃，还有首登月球的加加林，文学家果戈理、契诃夫、奥斯特洛夫斯基等。另有一绝，墓碑色彩形状各异，职业、功过、个性等一目了然，就是雕塑作品。

到了门口，外观，免票。别人没兴趣，我央求只瞧几个文学家，十来分钟即可。再三恳求，无动于衷。在外盘桓拍照等车，已然二十多分钟。贴着侧门缝儿，眼巴巴地欲哭无泪。

头天下午，又是察尔津庄园，又是卡洛斯明克庄园；又是叶卡捷琳娜女皇离宫，又是彼得大帝小屋，又是伊凡雷帝受洗的蒙古风格教堂，与现代人有毛关系？三四个小时！

新圣女公墓，我就不走！

网络图片

怏怏不乐，到了卫国战争纪念广场，看着血与火的象征纪念，差点儿落泪。灾难深重的民族，心情沉重的敝人，内外交加，雪上加霜。接着乘动车去彼得堡，告知车站险象环生盗贼猖獗，一紧张，才转移心情。

领队不讲解。莫斯科导游是个女的，攀谈说几句俄语，她惊叹：你居然会发卷舌音P，我都不会。彼得堡导游是个东北帅小伙，姓张，一上车，口若悬河，生动有趣。我不听，历史文化都熟，当年考的就是俄苏文学研究生。若论文学，绝对没我那两下子。

目不转睛，心情激动，文学与实景，印证对照。盯着广告招牌辨认，忽然瞥见“пушкин”，叫出“普希金”。巧了，导游正问俄国最伟大的诗人是谁，回答正确。接着问，他在这里喝了最后一杯咖啡，去干什么？决斗呗。请大家给这位团友鼓掌。小儿科，撞枪口上了。

圣约翰受洗大教堂

下了车，也问我是干什么的，原来如此。之后，特别关照。头天傍晚在涅瓦河边，告之柴可夫斯基就读的音乐学院。次日中午，冬宫出来吃了午餐，马不停蹄去叶卡婕琳娜宫，在皇村等候的功夫，指给我：那里有普希金纪念碑。

忙不迭跑去，瞻仰一番，“多余人”形象奥涅金浮上心头。诗人一生短暂，死得真不值，娶个天仙般的媳妇干嘛？引得法国军官垂涎，一个烂人，犯得着吗？盖世才华啊！男人娶妻不可太靓，闹不好惹来杀身之祸，林冲也是教训。可惜听不进忠告，百分之百。

第三天到十二月党人广场，只见彼得大帝跃马扬威的塑像，没有慷慨赴死、赴难的贵族军官及妻子，一点影子都没有，这不徒有其名么？我对小张抱怨，好像是他的错。

皇村普希金纪念碑

十二月党人广场

俄式午餐（饿餐，饿得半死）过后，去看滴血大教堂，纪念亚历山大二世，被民意党人刺杀，其中有列宁的哥哥，后被绞死。

解散，自由活动。没兴趣，小张送到路口，指点方向，不远。我便撑着手杖，步行前往普希金咖啡馆，当年是文学沙龙，现在也是。

到了，一边高朋满座，一边纪念馆，来过这里的文学家照片挂满墙壁。学了二三十年的俄语终于派上用场，我来自中国，非常喜爱俄罗斯文学。本不开放，大叔许我进去，流连端详，拍照留念。

出来东张西望，著名的涅瓦大街啊！兴奋，没留意来路标志，有点儿懵圈。打开手机上的教堂照片，“Где это？”俩单词就行，回到集合地。

一路上，帮团友打听洗手间、要开水等，特有价值感。车站分手前，给小张写了长篇好评，满怀谢意。

与普希金蜡像合影

涅瓦河上泛舟，阴云密布。他说没事，彼得堡的天是男人心女人脸，说变就变。

2018年四五月之交，土耳其之旅，独自参团，补单人房差。老是悬心，拼个打呼噜的主儿，这一路就完了。

头一年就从旅行社线路介绍中得知，古希腊特洛伊战场、古罗马以弗所圣城，均在此，激动万分，立马要去。旅行社销售女孩劝住，要走山路，知道我伤了腿，延迟成行。

在机场，六个女人两台戏，好生热闹。领队看年龄相仿，把我这个散兵游勇与其编为一“家”——点人数以家庭为单位。

我正琢磨着六加一，活跃的翠儿脱口而出：七仙女，一路就仙女仙女地叫。她们都是女警察，在职或退休。

七仙女，以弗所古城山上

以弗所可容万人的古罗马剧场

领队是秀气的小姑娘雪儿，接机的是本地人。上了大巴一开口，汉语说得贼溜。我对同座仙女嘀咕：八成在中国呆过。果然，自云生于乌鲁木齐，父亲俄罗斯人，母亲塔吉克，9岁举家迁来，后在北京留学四年。让大家称他小白，肤色白晳，咋晒都不黑。

听了介绍，大为惊讶：1453年横扫六合打败东罗马的奥斯曼帝国，居然不是阿拉伯人，而是突厥！后者原给前者打工，异军突起，自个儿称王，伊斯坦布尔蓝色清真寺有六个宣礼塔，与麦加平起平坐，称兄道弟。

见我大跌眼镜，小白民族自豪心横溢。参观最南边的安塔利亚博物馆，我说突厥受外来文化影响挺大呀，他哼一声，我们才不受人家影响。得了吧，你们的伊斯兰信仰都是人家阿拉伯的。一句怼得不吭气了。

全团跃跃欲试，导游极力撺掇，半夜三点起身，我这胳膊腿都断过的伤残老人，也在卡巴多契亚乘热气球升空，人生难得几回疯！

团里有伙摄影发烧友，十几人，有的拿俩单反，不用换镜头。最大的八十多了，我拿岁数搪塞，说得过去？

六个仙女去看海景，我与摄影爱好者们游古城区，多古？古希腊的石门。他们拍个不停，我到荫凉地歇息，气急败坏找来，一顿数落，出事咋整？我笑着陪不是，六十出头了，惯于独闯天涯。

八十多的老校长斥道，看上去年青啊。随后同行同止，得，领队导游不在，还有人管。这老头才是顽童，不见老伴，吹声口哨，召之即来。

晒得半死，去看地下城——古罗密博物馆。六世纪有些基督徒隐居于此，行程表说是躲避穆斯林迫害，我把雪儿拉到一边：穆罕默德是七世纪生人，哪来的穆斯林？回去反映一下，常识错误。

滴水之恩！大巴上作笔记，没留神听，机场过边检，把一瓶水撂下。进去才发现，走到登机口半个小时都不止的伊斯坦布尔机场，居然不供应水，要买，百元美金找回一堆里拉？群里求助，雪儿找来送水，渴得想起上甘岭了。心里感念，翻了半天，没和美眉合影。

古希腊石门地上

是年六月，与老同学阿玲参团同去英国。拽上她有目的，在澳洲多年，英语不成问题，瞅机会离队，仔细看看西敏寺大教堂。

领队兼导游小齐，沉稳持重，认真钻研，讲得甚为仔细深入。可惜书生意气，语言表达的生动性欠点儿，恐就俺俩听得进去。

到了曼彻斯特老特拉斯福德球场，曼联主场。说实话，曼联是啥，压根不知。上学一直逃避体育课，除了小时打过乒乓球，百米破纪录，20多秒。但有两项可作示范：体操和武术。在印度学瑜珈，一压腿，立马被揪到前面。

其实南行90公里，就是莎士比亚故乡——斯特拉夫德镇。两人心有戚戚，仰天嗟叹，有啥法子？更大的遗憾在后面。转了剑桥大学，下午行程是一个皇家花园，我俩请假进城，小齐点头，签字画押。文化人理解文化人。

一行四人，先公交后火车，俩女孩跑去看《哈利.波特》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现实和魔幻世界连结点。我俩兴冲冲赶到大教堂，网上查到四点三刻关门，才四点，只出不进，有宗教活动。出发前精心策划，卡着这个空儿，还是落空。

扫兴地去大英图书馆，原以为老古董，能找到马克思的脚印，结果是全新的建筑。装样子拍个照吧，没书。掏出背了一路的十级伤残鉴定，腿里有铝合金板，随时准备过关出示，一次也没用上，充作道具。两人捂嘴直乐，人家都在埋首读书。

次日，从白金汉宫到唐宁街十号，再到西敏寺、国会大厦一带，解散，自由活动两小时。雀跃地跑去排队，不一会儿，发现不对劲，照这速度排到跟前，也该走了。又一次从峰顶跌到谷底，过山车似的。

当时嘀咕：留个念想也好，再来！现在……跑不动了啊

花了心血备课，抢时间赶速度，先看啥后看啥，顺时针逆时针，精打细算，一切泡汤。想想里边安葬的那些人名，牛顿、达尔文、丘吉尔、张伯伦、乔叟、哈代、狄更斯、亨德尔、布朗宁、伊丽莎白一世、亨利五世……

千方百计运筹帷幄，还是擦肩而过失之交臂，心碎了一地！还好，明天还有大英博物馆，去了我就大满贯，四大博物馆（冬宫、卢浮宫、纽约大都会）悉数光顾。

殊料临走那天上午，去伦敦塔和圣保罗大教堂。（相对而名东敏寺）教堂礼拜日，开放，不用买票，堂而皇之进去。老实坐着，不听布道，左顾右盼，大饱眼福，西边不亮东边亮。我们开心，小齐也宽慰，惺惺相惜。

除了大英博物馆，一路都是他主讲，追根溯源，脉络梳理，内容充实，下了功夫。导游们普遍带货，他不，说要努力考级，拿到更高的导游证书。难得啊，时下的年青人。我俩带头鼓掌喝彩，但愿小伙子心想事成。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