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涛山的等待

Amanda

听涛山的等待 文/许秋萍 “我明白你会来，所以我等。” 这是沈从文《边城》中的翠翠在等傩送归来，还是沈从文在等他的爱妻归来？等，一城烟雨。渡，一世情缘。翠翠，你还在等吗？沈老，你也还在等吗？带着这个疑惑，我走进了沈老的故乡——湘西凤凰。 凤凰古城虽小，却文星璀璨，文脉连绵，牵来文人墨客驻足沉醉，引来无数游人流连忘返。 踏进凤凰城，一只只栩栩如生，展翅待飞的金凤凰跃入我的眼帘，似在迎接远道而来的游客，让我赏心悦目，心情格外舒畅。我们下榻于雪晴集人文庭院酒店，放下行李就直奔古城而去。 踏着古朴的青石板道，我们来到中荣街21号，来到了沈老的故居。抬头仰望“沈从文旧居”几个大字，心里默默地说：沈老，我到您的故乡看您来了。 显现在眼前的这座建筑，为典型的南方四合院，院子不算大，木质结构。屋宇门窗，有很多精美的镂花雕刻。高门大户，古色古香，耐人寻味。虽经历百年风霜，却仍能保存完好。院内陈列着沈老生前曾经使用过的物品，那床那柜那桌那椅，均古朴雅致，精美至极。陈列柜中的手稿、留声机、墙上的照片等遗物，在悄悄向游人讲述着一段往昔的历史。除此之外，还有琳琅满目的书籍：《沈从文传》《沈从文文集》《凤凰》《读人生》《从边城走向世界》等等，使得满院子弥漫着浓浓的书香。 我在庭院里，默默地看，轻轻地走，静静地凝思。仿佛看见了少年沈从文，他天资聪慧，悟性极高，小小年纪就显现出不凡的气质。他也站在我们中间，显然很活泼，那调皮、淘气的样子很是招人喜爱。他向我们挤眉弄眼，炫耀他如何逃课去看木偶戏，如何爬树捣鸟窝、下水摸鱼、玩水仗游戏，以及去偷邻家树上的水果解渴，再后来就被老师抓住，揪着耳朵，用戒尺打手心，罚跪等等。他有着一颗不愿被桎梏，自由自在的心灵。以至后来走出凤凰，闯荡外面多彩的世界，勤奋创作，终有所成，成为让人敬仰的文学大师！ 从故居出来已接近黄昏，落日的余晖，洒满大地。我们疾步穿过古城的小街窄巷，来到沱江边，置身于吊脚楼下。这里早已人头攒动，拥挤不开。一对对情侣，穿红着绿，手拉手在此留下相爱见证；一群苗家妇女，穿金戴银，民族风情浓郁；孩童们玩耍时尽情地奔跑着嬉闹着，呆萌可爱；更多的少男少女们，干脆脱下鞋子，光着脚在水里走。见此，与我一同前来的女孩，也忍不住在水里尽兴了一下。戴银光闪闪的头饰，挂银光闪闪的银项链，着苗家服饰的游人在这里特别抢眼，拍照留念己成为一道优美的风景线。 夜幕降临，沱江岸边城墙的灯光亮起来了，吊脚楼的灯光亮起来了，远处亭台楼阁的灯光也依次亮起来了。一时间，古城金碧辉煌，交相辉映，让人目不暇接。在灯光的照耀下，吊脚楼在沱江中的倒影更加的多姿多彩，富丽堂皇。这时，凤凰古城的山水树木、吊脚楼台、城墙码头等等，汇成了灯的海洋。要是民国总理熊希龄看到他的故乡凤凰城今日的巨变，该是多么的欣慰啊！ 正当人们玩得兴致勃勃时，沱江中央忽然出现了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船。船头站着一名婀娜多姿的漂亮女孩，伴着悦耳的音乐在翩翩起舞。游客们坐在游船上，围着跳舞的女孩绕圈，近距离地欣赏轻歌曼舞带给人们的视觉享受。欢乐的人群，美妙的歌舞，把夜游沱江推向高潮。若是少年沈从文看到这优美的舞蹈，他还会逃课追他的木偶戏吗？ 我抑制不住兴奋，跨到跳岩上，极目眺望远方。朦胧中，隐隐约约看见了一条小船，船上站着一个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透出几分秀气。哇！还有一条大黄狗蹲在女孩旁边。是翠翠！她还在等她情窦初开时见到的心上人傩送。这时，远处又隐约漂来一小船。船上站着一位英俊的男孩，看他这一身装扮，活像沈老笔下的傩送。天啦，我想惊呼，一阵浓雾飘来，掩没了这一切。是幻觉？可分明又是现实！ 离开沱江岸边，我们来到虹桥，这里也有很多的人。我找了处清静的地方停下来。 忽然，我左耳清晰地听到一个声音：“我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是沈老笔下的爱情名言。 这是沈老年轻时写给他的学生张兆和的求爱信。张兆和是他在中国公学教书时的学生，清纯可爱，气质典雅高贵。他欣赏她，爱慕她，魂里梦里全是她。张兆和由开始的拒绝，到最后接受他，接受他对自己的一片痴情，欣赏他一身的才气。他们相爱了，他们之间的爱情传奇，至今仍脍炙人口。 这时，我的右耳又飘来一个女人的叹息声：“为什么在他有生之年不能发掘他，理解他，从各方面去帮助他。反而有那么多的矛盾得不到解决！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这是沈老夫人张兆和的声音。 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的双眼。朦朦胧胧中，我分明看见沈老拉着他夫人的手，从虹桥上走过来，沈老轻声细语地对他的夫人说：“在青山绿水之间，我只想牵着你的手，走过这座桥，桥上是绿叶红花，桥下是流水人家。桥的那头是青丝，桥的这头是白发。” 他俩相视一笑，手拉的更紧了，他们朝听涛山的方向走去了。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久久挪不动脚步。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朋友推了我一下：你怎么啦？发呆了！我猛地一惊，原来我坠入幻想之中了。 我用手揉揉眼睛，鞠一捧沱江的清水，洗洗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听涛山上，躺着沈老和他一生爱着的夫人张兆和。沈老，祝福您，您终于在听涛山等来了你的爱妻！ 明天，我将手捧鲜花，去祭奠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