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咖啡 - 怀念姑父

梧桐

二姑父是归国华侨，从小生活在国外，养成了爱喝咖啡的习惯。
回国后姑父当了领导干部，每天都忙于公务，即使在家，也总是在书房里伏案工作。亲朋好友到访，他只是礼貌地出来打个招呼，然后又回到书房埋头于文件。
但我很幸运，每次我去二姑妈家，姑父不但放下工作、走出书房，还会亲自动手，给我煮咖啡。那是我至今喝过最好喝的咖啡 - 酽、香、不焦、不苦、不酸、不涩。一边品尝着咖啡，姑父还会细心地询问我的学习、工作和生活情况，还有国内外的见闻。退休后姑父还拿出自己写的回忆录给我看，分享他对生活的种种见解。有时兴致上来了，姑父会留我吃饭，他会亲自下厨，做得一桌精美的饭菜，当然了，饭后还一定会有一杯我心心念念的咖啡，结束我们愉快的会面。
岁月飞逝，转眼姑父老了、病了，得了癌症，不久于人世。我赶紧买了机票，飞去见姑父最后一面。
病魔把姑父折磨得骨瘦如柴，他坚持不做任何治疗，平静地等待自己最后的时刻。问姑妈可以给姑父吃点什么？姑妈绝望地摇摇头，说什么都吃不下。姑父却艰难地睁开眼，示意我有话说。附身下去，听到他清楚地吐出两个字：咖啡！赶紧从包里拿出买来准备在路上喝的罐装咖啡，姑父兴奋地点点头，问了姑妈，她叹了口气，说都这个时候了，想吃什么就给他吧。插了吸管，把咖啡递给姑父，他努力地吸了几口，脸上对我露出满意的笑容。
回程的路上，心里七上八下，担心给病重的姑父喝咖啡是否合适。

飞机刚落地，就接到姑妈打来的电话，告诉我姑父走了。我心里大惊，赶紧问是否那咖啡害了他？姑妈却反过来安慰我，说谢我赶去见他最后一面，谢我那咖啡给了他最后上路的一点力气。他很平静地走了，了结了病痛的折磨。
心里还是很痛悔，要知道那是最后孝敬姑父的咖啡，我一定买最好的带去，而不是在机场随便买罐装的。几十年来，一直喝姑父亲手为我煮的咖啡，我却没有孝敬过他一杯像样的咖啡。
人生有许许多多的无奈，我们一直活在遗憾中。

咖啡也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伴侣，每天都离不开，开心或是不开心，都想来一杯。当然，最好喝的，还是姑父亲手煮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