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闲去吃早茶

金山之光

原创：金山之光

图片：金山之光

出品：2022年8月22日

不经意的发现，遍布镇江的早茶店铺多了起来。

记忆中镇江吃早茶的老字号就是大西路“宴春酒楼”和大市口的“京江饭店”。

而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小时候和婆婆到“同兴楼”吃早茶的情景。

婆婆早上起的晚，虽然老了仍是旧社会的那个打扮。

她穿一件浅蓝色卦子，右边开襟一排衣纽上面，胸前用别针夹了一朵白兰花。

头发用刨花油梳的光亮，盘一小发髻用黑网丝笼住，再插一根簪子。

脸上抹了百雀羚后再扑了扉子粉，腰间塞上一条蓝格色的手娟，待一切停当，吸完手边的最后一口烟，她才迈着小脚，领着我出门。

同兴楼旧址大概就是现在大市口新宴春处。

镇江的早茶，无非蟹黄汤包，白汤面和肴肉。

婆婆吃碗白汤面，我吃蟹黄汤包。

一笼四只汤包，薄薄的皮，筷子轻轻提起夹到面前的小醋碟中，那看起来轻弹即破的皮中，包含着鲜美的汤汁，螃蟹的膏黄和细润的肉糜，轻咬一口，顿时鲜甘美味的汤汁入嘴而下，让人回味不已。

食后还用手捞起桌上放有一小盆的茶水，洗抹下嘴唇，去除螃蟹的腥味和汤渍。

早茶的传统源于扬州，富裕的扬州盐商开创了瘦西湖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奢靡生活方式，除了扬州炒饭以及扬州瘦马，丰盛的早茶也化解过他们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寂寞。

扬州早茶以烫干丝和肴肉等冷菜为主，辅以包子蒸饺烧卖等面点，然后以一壶绿茶化解油腻。

婆婆去世后，同兴楼的蟹黄汤包我再没吃过，待我工作成家后，兴起了广式早茶。

随着“春天的故事”歌曲的流传，粤菜、广式早茶也吸引了不少享受生活市民的兴趣。

大市口国贸饭店的旋转餐厅和南门大街的金聚得酒店，曾经是广式早茶的翘楚。

蒸凤爪、蒸牛百叶、虾饺、叉烧包等量小花样繁多的早点，让人吃到了不同的滋味。

待改革开放的南窗风吹遍了祖国大江南北，沉浸在粤菜生猛海鲜后不久，渐渐的又回到本色轻松的家乡味了。

当一家人周日早上进入大市口新宴春，看到的是坐满了几十桌的客人，左右两个大厅坐无虚席。

有了空桌坐下，眼巴巴的看着放着几排热气腾腾蒸笼的小推车，快点推到面前。

白汤面、蟹黄汤包、肴肉、煮干丝，正宗的镇江早茶，有味而又简单，更是饱含着家庭聚会的温馨。

从吃惯于米粥馒头，豆浆油条到酒店吃早茶，表现了大众富足生活的选择。

疫情中，张文宏对中国人早餐少吃粥的建议，引发了不少网络议论。其实80年代王蒙的《坚硬的稀粥》，就生动的刻划了一个中国四世同堂之家“膳食改革”，是坚持家庭几十年的一贯制，早晨稀粥咸菜，还是按儿子吃牛奶、面包，以时尚的西餐代替了传统的中餐。

通过一个家庭的早餐改革，小说表现了那个时代人们对新事物的向往，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又反映了中西文化的碰撞。

有意思的是，经过一番激情火热的“膳食改革”后，最终以吃的满意为目的而结束。

如今遍布大街小巷的锅盖面馆，品种花样丰富的各种浇头，已不是饱腹和营养的要求，而是为符合个人口味而满意的准备。

我坐在扬州瘦西湖边的趣园茶社，感受四处的园林风景，古色古香的装饰，精致的餐具，年轻的女服务员不停的为客人点餐，端上茶点，前台两位穿着长卦的演员，弹唱着苏州评弹。

我呷着香茶，吃着烫干丝，听着听不懂的评弹，感觉时光慢慢的淌过。

到在这里饮茶食点心要比吃大餐来得更轻松惬意，是因为茶点本身价廉物美而且兼有雅致的意味。

吃的满意最根本的还是满足自己的口味，我很多年没去过镇江的宴春，那里食客盈门的风光早己不在，难得光顾后留下的却是后悔。

一只加蟹汤包，端上桌，本想轻轻提，慢慢移，先开窗，后吸汤，享受滋味，却不知筷子一夹，皮破汤溢，让人望着瘫瘪在蒸笼中的包子懊恼。

再去过几次，服务员端来汤包的同时，递上了一根吸管，吃蟹黄汤包竟让人吸饮料一样，如吃西餐牛排用筷子，让我感到别扭。

大西路的宴春，这家百年老店，传承得越来越凋败，几个上了岁数的女服务员，围着几张桌子，盯着少有的几个客人，生意不好时上的蟹黄包竟不是现做现卖。

这种没有环境，又无好口味的店铺只能门可罗雀。

我曾寻味到靖江的南园宾馆，热气腾腾上桌的小笼，服务员戴上一次性手套，麻利的将一只加蟹的大汤包放入我面前的盘中，透过薄薄的包子皮，隐约可见里面的浓稠汤汁的晃动，在你感觉到氤氳的镬气，淋上镇江香醋，轻咬一口，慢慢细细的吸尽里面的汤汁，再沾着醋吃那杂着蟹黄的肉馅和皮。

味道、环境和服务的完美，才让人体验到饮食的乐趣。

所幸的，如今镇江的吃早茶的店也多了起来，虽然环境和服务不尽人意，但蟹黄汤包的味道仍可近似小时候留下的味蕾记忆。如大市口的“火头烧”，大西路的“四方早点”等。

细数起来，一江两岸的扬州和镇江，吃早茶虽都是以维扬细点为主，但环境风格却不太一致，扬州的有名的地方都有楼台亭榭，花木竹石，杯盘匙箸无不精美，如“趣园茶社”、“富春茶社”、“冶春茶社”，可惜这样的地方，镇江一处也找不到。

扬州人吃早茶，常泡杯绿茶佑以细点，三、五有闲的人围在一起，边吃，边喝、边聊天，在镇江吃早茶却少见这情形。

有闲时，我也乘过镇扬的城际公交到扬州，到“富春茶社”吃早茶，感受“维扬细点甲天下”的遗风，一边欣赏园林美景，一边品味美食。

如此饮食的清爽畅快，繁忙的人恐怕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品味美好的食物，享受人生的趣味，得闲一起吃早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