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宅河忆趣

汤加

　　我的家乡浦东是典型的水乡泽国。葱茏肥沃的田野上，河网密布，沟渠纵横于农田和农家。在我的印象中，最难忘的是小时候家门口的那条宅河。

童年的野浜宅河是可以吟唱的。轻风弹拨起道道清波，跳过土岗，淌过洼地，时而高亢激越，荡起阵阵涟漪；时而浅唱低吟，绕过潭潭深水，一路笑语欢歌，从村头流向远方，流进曾经并不如烟的岁月。

　　宅河还可以描摹的。河水晶亮亮地流淌，云影徘徊，花树流连。常有鸟儿对着明镜似的河水梳妆打扮，濯足洗浴。抖擞起精神箭一般地拂水而过，尖尖的尾巴掠起串串水花。白鹅灰鸭悠然地划着清波，抑或聚在一起梳理羽毛，抑或潜入水中，与躲进水草的鱼儿玩起捉迷藏的游戏。一幅野趣盎然的“宅河风景图”跃然水上。

　　清晨，轻纱般的晨雾笼罩着宅河，水桥边依稀晃动着忙碌的身影，有挑水洗衣的，也有淘米洗菜的。来早的蹲在石阶下层，来晚的猫在石阶上层。大家有说有笑，不紧不慢，一干就是大半晌。遇着谁漂洗被单，旁人主动帮衬，一个抓住被单的这头，一个抓住被单的那头，使劲拧成麻花状，沥干盘放在盆里，这样提回家轻多了。

　　春日里，宅河连滩涂也充满生机和趣味。东风一起，河边的芦苇、蒲草，急切地挣脱枯枝败叶日滋夜长。几日不见，竟齐刷刷地窜得老高。岸上的小草也不甘其后，争青斗绿，将萧索的河滩摇曳成一片春色。各色野花更是见缝插针，竞相开放。有黄色舌状的蒲公英，有紫色羽状的紫云英，更有匍匐在地上的蓝色精灵——婆婆纳，尽管身形小巧，但花繁如星，三五月也不会枯谢。

　　河滩的趣事除了摘马兰，还有拔茅针。几场春雨过后，枯萎的茅草丛中，钻出一片片嫩绿的新叶，包裹着玉簪似的茅草花苞——茅针。每当这时，我总会约上几个小伙伴，去河滩上寻觅茅针。一旦发现，便会揪住它的上梢，小心翼翼地往上拔，生怕用力过猛拔断，等到茅针即将脱节时，迅速一拉，一根细圆锥形的茅针就从茅草肚里拔了出来。茅针可是乡野孩童的美味零食。我们一边拔，一边吃。轻轻剥开一层层笋壳一样的苞衣，将雪白的穗儿放进嘴里咀嚼，丝丝的，滑滑的，带有青滋香的甘甜清凉从舌尖直沁肺腑，至今回想起来还会满口生津。

　　记忆中，夏天的宅河是最热闹的，也是孩子们最快乐的去处。一到夏天，由于天气闷热，河里的鱼儿也多了起来。鲫鱼、鳑鲏鱼、餐条鱼......最喜欢围聚在淘米洗菜的水桥边，争先恐后地抢鱼食，不时还有鱼撞在一起，瞬间溅起朵朵水花。男孩子简单做个鱼钩，挂上蚯蚓，一顿饭的功夫，就能钓到好几条鱼。女孩子也不闲着，匍伏在水桥边摸螺蛳。水桥板的反面，就是泡在水里的那一面，吸附着好多大小不一的螺蛳，伸手一摸便是一大把。再沿着几根桥桩往下摸，也有不少的收获。留着大的，放掉小的，晚上的一碗韭菜炒螺蛳肉笃悠搞定。

　　

宅河是我们童年戏水游泳的乐园。中午过后，火辣辣的太阳丝毫没有退烧的迹象，村里的孩子们再也耐不住酷热的煎熬，纷纷下河纳凉。一时间，整条宅河像下满了饺子的大锅，哗哗的水声、孩子的喧闹声此起彼伏，闹腾成欢乐的水上乐园。会游泳的一个个跃入河中央畅游，有的一个猛子扎下去，好半天才在远处露出黑脑袋，下意识地捋把脸，然后大口喘息。像我这样不会游泳的，有的双手抱着提桶脚桶，只在河边玩，不敢往深水去。有的干脆趴在水桥边，半身浸入水中，双脚噼里啪啦拍打水面，学着别人游泳的样子。记得有一次，会游泳的小伙伴牵着我水中“散步”，不料坠入一个深潭，小伙伴本能地挣脱，“狗爬式”地游远了。也许小命不该绝，被水没顶的我居然不哭喊、不慌张，屏住呼吸拔开茫茫河水，踩着水波奋力往前走，幸运地闯过阎王爷的鬼门关。

　　物换春秋，星斗移转。 童年的宅河依旧在，但已换上了美丽的新装。河道周边围起了护栏，还铺设了供人观赏散步的硬质步道。河中波光粼粼，河岸绿植茵茵，水清岸绿，河畅景美。比起童年的宅河，现在多了几分人工的雕凿，却少了些许自然的野趣。

　　文字：汤加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