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访紫团山参园

栀子花开

秋访紫团山参园

文/水墨清芬

（一）插破青天簪碧柱

“三丫五叶”，上党人参之形谓。人参，属五加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又称“人衔，神草，土精，地精，鬼盖，棒槌，百尺杵，金井玉阑”等。

南朝刘敬叔《异苑》曰：“人参生上党者佳，人形皆具，能作儿啼。昔有人掘之，始下铧，便闻土中呻吟声，寻音而取，果得人参”《隋书.五行志》记：“上党有人宅后每夜有人呼声，求之不得，去宅一里许，见人参枝叶峻茂，掘之入地五尺，得人参一如人体，四肢皆备，呼声遂绝”。

人参，古已有之，我国有史可考已历3300多年，是最早应用人参的国家。而上党是古代人参的产地，距今也已有1700多年的历史。

今适逢壬寅立秋月中，暑热仍余，余一众人赴县文联之约，前往紫团山参园参观，借此能一睹参园风光和党参种植，也是近年来所生心心念念中一事。

紫团山参园沟也叫“南极园”，座落在桥上乡庄则上村下寺村(原为树掌镇下寺村)的照壁山背后。

八百里太行，千峰竞秀，万壑争奇。紫团山，又名抱犊山、翠微山，距壶关县城东南6o公里树掌镇，西连王屋，东瞰林虑，草木丰美，雄据其中，因“常有紫气团团如盖”宛若仙境而得名。

夕阳欲坠，山光渐微。在文联主席韩东明、副主席王俊杰二位领导的带领下，大家乘车出县城向东南行去。一路攀山越岭，过往村庄、田野皆隐现在翠岫雾霭间。从山顶驶入峡谷间，窗外已见暮霭沉沉，四围群山，刀辟斧凿，齐刷刷排列在侧，以压顶之势嵯峨其间，群峰之巅云雾缭绕，悬崖绝壁之上松柏森森。

一小时后，车停在原石河沐乡土圪堆村一农家院门外，下车举头便见一座擎天石柱般的峭峰，吞云吐雾，作直向上冲举状，以欲破云霄之势，插在一座青黑色的山体之上，在夜幕掩映下，尤显面目突兀狰狞可怖，如斯鸟瞰一方，众人皆呼，争相拍照。

拍照毕，进门入席，同座有也同事也是兄长的地方史研究员秦尧兄，书协杨毅清老师，拓碑高手王树芳老师，及壶关书协、摄影家协会一众兄弟姐妹们……

（二）夜参藏馆有真迹

晚饭毕，按照行程安排，在参园董事长宋勇兵的邀请下，连夜参观了他新建的参园展览馆。初见宋，人高大魁梧，方脸，大嗓门，言语间透着一股壶关男子汉特有的爽朗、厚道、坚韧、豪狭之气。

进入展馆，一幅巨大的石头浮雕映入眼帘，上有中国古代四大名医雕像，与之相对的另一面是一幅紫铜色长匾的仿古浮雕，上书陆羽《茶经》，字体一波三折，蚕头燕尾，属汉隶，曰：“茶为累也，亦犹人参。上者生上党，中者生百济、新罗，下者生高丽。有生泽州、易州、幽州、檀州者，为药无效，况非此者，设服荠苨，使六疾不瘳。知人参为累，则茶累尽矣”且前附译文，后附刻图，大致远山桧柏，近前一儒一童一炉一壶，几分禅意，几分神似，字体连同人物山水刻画均细致入微，古韵十足，妙不可言。

一侧玻璃窗中展示着一具高大的太行山崖柏，这一古老的物种，有着3亿年的生长历史，与恐龙同时代。崖柏生长于海拔2100米左右的悬崖峭壁岩缝之间，经风饮露，雷侵雨蚀，每年只有2到3个月的生长期，生长极其缓慢，有十年寸进、百年雏形、千年成材一说。观此崖柏也应有几百年的生长历史，高两、三米，状如鹿背老参样。头部一边的鹿角作杈角交错横向上，有参蔓相缠，六七片参叶心型点缀其上。头部以下如鹿颈部分，另一边则形似长须的参身；根部极具参身纹理，斜立双叉，近似麋鹿奔驰时向前用力撑起的后腿，前边一只状若抓地状，整个姿态仿若麋鹿背着老参奔驰在深山茂林间。曾闻“背着党参出太行”的故事，未曾想，天地间真有如神灵点化般，造化如此天成，惟妙惟肖，生动逼真，堪当镇馆之宝。

馆内另一侧设长桌墨宝，供来往文人墨客留香，另辟一室，设茶台书案，汇八方宾朋，可品茶参禅，可小憩高谈，尽享一隅峡谷美妙时光。

此夜宋还特意为大家举办了一次茶话会，期间，并煮了党参茶。品着甘甜的参茶，听老支书讲白云寺小和尚偷食人参成仙的灵异故事：

话说白云寺有一小和尚在山中行走，一日与一美丽女子相遇，深山之中，惟此一女子，二人情意相投，每日相约在那照壁山前劳作。但很快被寺院老和尚发觉，欲责罚于小和尚，谁知小和尚身边的那个女子，转身一下子便消逝了踪影。老和尚低头一看，脚下竟躺着一个棒槌，弯腰捡起一看，这捧槌饱满如人的身形一般。老和尚心想，此物定不寻常，不妨携至寺院，把它蒸上数日，分与众僧，也算修行之事。次日，赶巧寺院众僧下山赶集，老和尚惩罚小和尚一个人值守，小和尚好奇，偷偷掀开笼屉，一股奇香扑鼻而来，那人形的棒槌早已蒸熟，太香了，小和尚怎么也控制不了食欲，便拿出来全部吃掉了。谁知老和尚回来一看，不得了，知道被小和尚偷吃，气不打一处来，欲去责打小和尚，谁知小和尚飘然成仙，飞上了天…

故事讲完了，始觉有穿越千年时光之惑，虽很玄妙，但能亲耳听来，更对参园又生出一层欲见之而为快之感。

会后与秦尧，毅清，树芳，王勇等兄步行返回。已是万籁俱寂之时，墨一样的夜，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新辟的石头路上，入耳的是松涛声，流水声，间或一两声深山宿鸟的窃语，也有秋蝉饱食后的余音，更多的是秋虫此起彼伏的鸣唱，仿佛在上演着一曲秋山静夜曲一般，安谧，祥和。

大家住在之前吃晚饭的农家乐，一院二层小楼，楼下做餐饮，楼上供住宿。一间小屋简洁利索，与同来的两位才女同室，因换地方的原因，睡意久无。这时，楼下传来古琴低沉悠远又婉转曼妙的弹奏，叮叮咚咚，如泉水般滑过夜的深山，忽远忽近。窗外渐渐传来隔壁人的微酣声，便也在似睡非睡间渐渐睡去了。

一夜无蚊虫叮咬，至晓，在第一缕晨光射入小窗时，一声鸟鸣传来清脆悦耳的叫声，峡谷从酣睡中醒来。洗漱后下楼，已见有人在厨房忙活。

走出门，入眼便是突兀峭拔伟昂的山体，画屏一般耸入云端，山顶云雾缭绕，与远处的山峰相勾连，交错排列布阵而去。诗曰：“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而这里也同样给人不识紫团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觉。云雾中所见，方知昨夜的孤峰，不过其中之一小山，并非唯一险峰，只因形态呈柱状而有别于其他屏风般的山体，独得风流。门前涧底有哗哗的泉水流过，近听如雷霆，远闻也如昨夜的琴弦，透着万分诱惑，直撩拔着人的心。

桥上行人稀少，近前遇一人上山已挖了新鲜的野蒜苗回来。“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虽是初秋，此情此景却也如斯仿佛。

上山一小段路，植被茂密，灌木丛生，浓茵杂花，虫唧鸟唱。走不多远，草密林深，已无路可走，只得折返。湿漉漉的草叶上滴着露水，不知名的野花随处可见，石径苔藓密布，裸露的山岩湿涔涔往下渗着水滴，有诗云：“穿林莫惜衣沾露，爽彻灵台胜宝犀”“云根苔藓山上石，冷红泣露娇啼色。”而千年最为传诵的一首王维的《鹿柴》 诗曰：“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紫团山与终南山不过地域不同，此中禅意尽仿佛。

下山来，看见同来的小年轻操纵无人机，已拍了好多照片，五百米高空之上所拍皆是云涛滚滚，峰峦叠障，峡谷日出皆在云层之上，万道金光穿云钻雾，如蓬莱仙境，变幻无穷，美不胜收。

（三）云根深处访参园

简单用过早饭后，终于向参园出发了。抄一近道，从一布满苔石的山径进入参园沟，方见四围群山壁立千仞，一大片田野被大山围了个水泄不通。园内古木参天，芳草鲜美，溪水潺潺。林下植被腐殖层积，空气湿度很大，光照适中，温度适宜。人行其中，身心俱佳。何况这里本是天然人参种植的绝佳胜地。人参，我见得最多的不过药铺里的参片，整株的参果虽也见过，而貌似极具人形的参则少见，而长在地里的参是什么样子呢？

揣着疑问，踏着绿草如茵的一条幽径，沿照壁山脚处向里行走（照壁山，因慈云寺而名。慈云寺是白云寺、云盖寺、崇云寺等紫团诸刹中的一座佛教寺庙，隔着一条峡谷与照壁山遥遥相望。）。照壁山，顾名思义，其山形如人家院中的一堵照壁墙，仰见几无一处可赖以攀爬的痕迹，齐整整刀切一般，沿参园一侧南北伸展，确如“横看成岭侧成峰”。张铎《紫团八景有序》中题《照壁山》（即屏墙山）诗曰：“真僧已入定，群动欲开颜。天启如来钥，门扃照壁山。翻经忘色相，说法掩禅关。苍翠空相对，巉岩不可攀。”

于山脚处见一石碾，浓荫下散落在石砌的岸下，岸上有石屋两三处，已是人去屋空。听同行一位长者说，这里曾是尼姑庵，后来住着两户人家，其中一户，因被村民怀疑偷了人家地里的玉米，一气之下便携家拳迁离本土，另一户也搬离，自始便不见有人来此居住。

这里涉及到一个人性善恶的问题。早在两千多年前，有两个人针对这个问题进行了精彩绝伦的大辩论。一个是孟子的人性本善论，一个战国荀子的人性本恶之说。两千年后，莘莘学子们也对此进行过一场激烈的辩论赛，双方各据理力争，人性是善还是恶一直是争论不休的问题。有人认为，“人之初，性本善”（人的本性是善良的）；还有人认为，“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人的本性是邪恶的，善良的行为是人为的）；还有人认为，“‘性无善无不善”（人性本没有善与不善），但孰是孰非至今没有定论。

离这户人家几步之遥便是这座照壁山通向外界的一道夹缝，缝隙最窄处刚容一人通过，站在其间，头顶是一线天光，依着山体向下一望，边处是万丈深渊，远处是豁然开阔的一片峡谷平地。正如王维在《桃源行》中所云：“山口潜行始隈隩，山开旷望旋平陆。遥看一处攒云树，近入千家散花竹。”参园无疑是一处人间仙境般的桃花源，只因时代变迁，人去渐荒，紫团参也渐趋消逝不见。

上党地区一直流传着一首民谣：“药老儿似神仙，荒山野岭遍地串，寻得药材钱几何，几何粉身命归仙。”这是对旧时药农采挖上党参的真实写照。

“三丫五叶背阳向阴，欲来求我椴树相寻。”传说中这片肥沃的土地是慈云寺和尚留下的，后传与村民所有，如今黄鹤一去不复返，独留幽草在深山。

如果说人参被称为药中之王的话，那么上党人参曾经就是王中之王。关于上党人参的文献记载，最早见于春秋越国宰相苑蠡曾著《范子计然》里有“人参出上党，状类人形者善。”《名医别录》曰：“人参生上党山谷……”西汉记载人参产于上党，东汉许慎撰《说文解字》：“参，人参，药草，出上党。”汉代纬书《礼斗威仪》云：下有人参，上有紫气。据此可考，人参栽培至少可追溯至西晋末年。

到唐代《禹贡》载：唐潞州上党郡大都督府土贡…上党郡贡人参二百小两。自唐以来上党参就成了朝廷钦点的贡品。

至宋代所谓的“紫团参”已经是由桔梗科上党党参替代五加科上党人参。到了金代，医书记载人参和党参同用。

直到清代吴仪洛在《本草从新》中以新增品种，因原产于上党郡，故定名“党参”。

那么党参长在地上是什么样子呢？据唐代药典《新修本草》中指出：“人参苗似五加而阔短、茎圆，有三、四桠，桠头有五叶”并标明“潞州太行紫团山所出者谓之紫团参。”唐代是紫团参药用价值得到广泛认可的时期。中唐诗人王建《七泉寺上方诗》曰：“将火寻远泉，煮葠傍寒松”“葠”同“参”，谓药草名。“大历十才子之冠”钱起在《紫参歌》并序曰：紫参，幽芳也。五葩连萼，状飞禽羽举，俗名之五鸟花。”

从照壁山的狭缝下来，沿横贯田间的小路穿过大片肥沃茂密的田地，忍不住问：这里都是草，不知可有参？其间有人答：这一大片土地都种着参，因为土壤改良，草是随它长的。那究竟这地上的参是什么样子呢？有人拣了一条参的藤来看，但已枯萎，不足以观。村民说，踩一脚这地上的藤蔓，如发出噗噗的声音，便知那地下一定有参。于是，大家纷纷效仿，一脚下去，果然听到了噗噗的声响，细看脚下，却无法识得，因这个时间，大多参的藤蔓已趋向枯萎。而参的这种特殊性，又自带着一种灵异的色彩。

这里的空气水洗过一般，充满芳草的清香。各种草花恣意开放，有益母草的紫、野菊的白，苣荬菜的黄，牵牛花的蓝、野棉花的粉，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药草的花，一大片一大片散在草田中。另一边山脚下的田垄边，有山楂树，漆树、槭树、杨柳、榆槐、桧柏等树种。一些粗壮的树杆上，苔衣密布，有如稻米般大小紫红色的事物附在上面。而一些高大的漆树，叶已显现斑斓，山楂树结着青绿的果实……

壶关县志载有碑铭并序曰：园有嘉草，其茂维参。厥植既灵，疠气不作。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东坡在《小圃五咏＂人参》一首曰：上党天下脊，辽东真井底。玄泉倾海腴，白露洒天醴。灵苗此孕毓，肩股或具体。移根到罗浮，越水灌清泚。地殊风雨隔，臭味终祖祢。青丫缀紫萼，圆实堕红米。穷年生意足，黄土手自启。上药无爆炙，龁啮尽根柢。开心定魂魄，忧恚何足洗？糜身辅吾躯，既食首重稽。

王寀题《南极园》诗曰：清徽亦逸仙，畴昔下南极。紫气远成图，照此大白域。芝由手所耘，地灵亦知啬。云根一十八，剧掘安可得。惟余乱峰间，乔林竦寒色。”

走在落叶青苔的树下，呼吸着清新湿润的空气，听着流水的声音，望着满眼的绿，你会断了一切杂念。大山环抱之中，一切景在画中，画在景中，美不胜收，妙不可言。

土地是人类繁衍生息的依赖，是一切生物“最好的避难所”，“土地是万物之母”，“有片田，顶片天”，岑参《故园见寄》诗云：“旷野看人小，长空共鸟齐”。上党，《荀子》称为“上地”，在这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上，演绎出无数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丽史诗。这里是后羿射日，精卫填海，女娲补天等神话故事的发源地，也留有炎帝农耕、西伯勘黎、大禹治水等历史名人的足迹。

读县志载：“壶关居上党上游，当三晋两河之冲，为历代所用武必争。”紫团山与太行山大峡谷相接，自长平之战后，便成一条兵道。这片土地，历经数朝更迭，战火侵蚀，早已改变了它得天独厚的原始生态，紫团参也因过去历代官府横征暴敛，过度索贡，大量逃荒者为了生存，垦荒种田，滥伐森林，无节制破坏，逐渐濒于灭绝。这段史载，无不令人扼腕叹息，痛惜有加！

出参园，四围青山，依然是嵯峨眼前，却已然不似先前所见。诗曰：“紫盖云霞合，青天石壁开。禅僧坐溪畔，幽鸟下山隈。地有长生药，门多隔岁苔。鸣钟天向夕，清响半空来。”整个身心如水洗过一般，如沾了紫团山的仙气一般，也恍若隔世一般——“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飘然，顿觉。

在出口处的一块田边，竟然看见了伸出石岸边的一棵生机勃勃的党参，青翠排列的五片心形叶，细长相交的藤，有如倒挂的一节如拇指肚般大小、吊金钟的青白色小花，竟然就是一棵正在生长的党参的藤蔓！微风中颤动着，如此不起眼，又如此天然！不仔细看，差不多与豌豆藤、喇叭花藤或者别的什么野草的藤相差无几，甚至它的花根本小到可以忽略不见，焉知它自带天地精华，蕴藏着紫团山这方土地上特有的药草灵性，实属非凡之物！我想它地下的根，一定极具人形般神奇可爱，心中默祈：惟愿这株药草长生长存！

参园归来又至展馆，想，一个人在外创荡二十多年，却拧巴着回来种参，不能不说，宋勇兵是下足了决心，要把这株古老的浸润着深厚历史文化积淀的紫团党参做成个样子。宋勇兵从2017年回乡开办种植专业合作社，先后通过租地整田、播种苗管、规划设计、修路引水通电等措施，在紫团山的纵深处硬是恢复建成了今天这座参园沟党参园。

当那2000多米长参园沟石头路的开工礼炮，炸响在太行山大峡谷的上空时，有多少人能想象得到，这是一个怎样的开端！这又将在漫长的历史中记录下多么有价值的一笔！

听闻宋还要建筑参园石头古屋、参园别墅、体验栈道等基础设施，将参园沟与太行山大峡谷黑龙潭旅游、漂流景点等进行无缝对接，这一举措无疑是将名冠上党、享誉中外的“紫团人参”发扬光大，从新焕发紫团山一棵老参的无限生机！

（四）紫云深处拓碑文

展馆对面山上有遗碑，秦尧兄指着那悬崖峭壁上的一处说，那年他们曾扛着梯子上去拓过那块碑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隐约似见碑的轮廓，四周松柏围之，惟碑体一处裸露，色黄泛青。今次来，他们将去另一个地方拓碑，便欣欣然跟了去。

走一小段山路，在一老乡石屋院外的岸边，一块已断作两截的碑石显然已荒弃很久，这便是他们要拓的石碑了。

开始着手工作了，他们先把两截碑石合成缝隙不大的一个整体，然后，树芳兄先用老乡打来的泉水把碑面濯洗干净，再把已裁好的宣纸铺上去，铺时用毛刷小心地从一边刷向另一边，再用另一张干的宣纸谨慎地盖上去吸掉多余的水份。又拿出两个自制碗状的黑乎乎的棉球沾了浓墨，相互揉搓轻拍均匀，再细细扑上半阴不干不湿的纸上，这时奇迹发生了，一个一个字体清晰地显现出来，不待它全部干掉，他们便小心谨慎地取下来，拓好了，大伙争相拍照。

但见碑刻字体方正，骨力遒劲，结实精神，匀称有致，上书曰：

故寂香林禅師併序

嘗闻人生天地之間，命存隂陽輪迴，生死老少不問，大家俱有不論，贫富難免。今有香林禅師俗姓刘，祖贯河南彰德府汤隂縣偏店社人氏。幼而奇異，父母捨□出家投禮。山西潞安府壺関縣紫團鄉雲盖寺住無瑕爲教授，師指示開明檢點，諸经無不通曉焉。曰其僧好而雲遊，南北京都遇梵刹而能助其缘事。丙子年間孟月中秋，其僧五十三旬不幸夀数臨命，不免故寂。今有孝徒可太、可省等誠心界䂥遗後宗傳鐫。人間住世五十三，打破玄関不用叅。大道本来無一物，吾□歸去出塵裏。

正德十一年八月初二日

住持长老可賓

（译：古寂香林禅师并序：常谓人生天地之间，命归阴阳轮回，生死老少不问，大家俱有不论，贫富难免。今有香林禅师俗姓刘，祖贯河南彰德府汤阴县偏店社人氏，幼而奇异，父母舍其出家投礼：山西路州壶关县紫团乡云盖寺住无瑕为教授，师指示开明捡点，诸经无不通晓焉。曰：其僧好而云游南北京都，遇梵刹而能助其缘事。丙子年间孟月中秋，其僧五十三旬不幸寿数临命，不免故寂。今有孝徒可太、可省等诚心界珉，遗后宗傅镌：

人间住世五十三，打破玄关不用参。大道本来无一物，吾今归去出尘寰。

正德十一年八月初二日

住持长老可宾

林县朱翟村石匠张林韩从峰）

此碑于风雨荒野间存今五百余年，余细观此被拓经过，特记之。

因有感于斯随附诗一首：

壬寅秋访紫团山参园沟

秋至翠微南及东，诸峰罗列柱撑空。

喷云泄雾连延异，照壁惊秋突兀同。

合抱方圆田百亩，滋培气象药千丛。

嵯峨镌石由来久，迢递看山但觉雄。

下寺碑存黄鹤去，沟园香忆紫参丰。

我来遍访草沾露，他梦常追履带风。

最是玉阑金井植，复教霞帐石门通。

但期灵性常生地，岂再盐车血泣鸿。

初成2022/8/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