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下，水之涯，雾迷津渡

阿东

这是疫情以来的首次出行，又是赤日炎炎的酷暑时节，选择去浙江建德下涯，是因为对“下涯迷雾”的偏爱。

为什么是下涯？

记得40多年前的一个暑假，几个大学同学一起去千岛湖游玩，那时是靠火车+长途车+步行进行旅游的。

有天早晨来到建德市区，我们坐在新安江畔，一边吃早饭一边欣赏江景。忽见清澈安静的江面渐渐升起一层白雾，这精灵来的悄无声息飘飘渺渺，越来越浓越升越高，从江面漫过江堤，又从我们的脚面漫过膝盖漫过身体，如入仙境的感觉太神奇了。

后来知道建德新安江沿线有一个镇，“奇山异水天下独绝”，是得天独厚欣赏“人间仙境”的半岛宝地，就是下涯。

新安江东流至此，为平山所阻，折向南流。在以水运为主的历史年代，这里是往来船只的停泊地。

新安江畔、平山之下，“涯，水际也”，称埠头为下涯，“山之下，水之涯”，由此得名。

从上海至下涯大约4-5小时的车程，中途在桐庐深澳古村用中餐，顺便参观古村。

这是个活着的古村。

始建南宋，95%以上为申屠氏。古村地下纵横800米暗渠，是延续了千百年的水系格局。以泉为源，每隔一段有水埠，当地人称之为“澳”，取水用水于澳，是深澳村独特的文化。而如今村民都用自来水了。

暗渠之上建筑拱顶，明清、民国建筑多达200多处。古村老街长200余米，宽仅3米，卵石铺面。周边山峦叠翠，与富春江咫尺相望。

参观古村水系和古建筑后，继续前往下涯。

新安江畔向来是充满古韵诗意的天堂，江畔两侧有无数美好的村落，而下涯的不寻常，则在于她一年四季的奇雾。

产生奇雾的密码是新安江水库，水电站坝底放出的江水温度很低，造就了17度的下涯，17度的江水。

以上这张照片是所住建德宾馆的床头背景墙。

新安江一路碧水含烟，流淌到下涯拐了一个之字形大弯，江水缓慢，温差激荡，腾起白雾，不经意间江面上飘忽起神幻莫测的江雾，晨间暮色的奇雾景观尤以夏季最为明显。

进入建德正是傍晚时分，即将落山的阳光似乎收敛了些。唐代孟浩然“宿建德江”诗云：

移舟泊烟渚， 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 江清月近人。

我们来到江边，今天“日暮客愁”的是没看见迷雾，心里不免失望。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在水面泛起一片流金碎光。摄旅俱乐部安排的摆拍模特登舟上场，照相机连拍声一片，抢拍渔翁撒网的场景。

随着模特表演结束，我们也收拾摄影装备。

突然，我发现自己照相机的屏幕对焦框乱窜，完了它坏了，令我恼火异常！看来第二天拍摄迷雾的重头戏，只能指望手机了。

惦念着新安江的奇雾，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导游带我们直奔下涯拍摄点。

新安江的黎明如此的静谧，江上披了一层薄纱，已经起雾。清风拂过，水面白雾随风而起，朦朦胧胧就是一幅浑然天成的中国水墨画，如画中留白，如诗般梦幻。

氤氲而神秘，朦胧而迷离，好像现实离你远去，那是一种恍惚的陌生感，一种即可触摸又可想象的境界。

水面静得没有涟漪，晨曦中江上一叶小舟在黛山和晨光的倒影中穿行。 碧水汪汪，奇雾缱绻，江水恋着白雾，白雾拥着之江，弥漫中融进了多少爱和感动。彷佛听到李清照的吟唱：

“天接云涛连晓雾，

星河欲转千帆舞，

仿佛梦魂归帝所，

闻天语，

殷勤问我归何处。”

坏了的照相机打包入箱，所幸带了两只手机，华为安在三脚架上拍视频，旧苹果负责拍照。

摄旅俱乐部安排的模特陆续登场。

江雾越来越大，越来越浓，似乎要吞没江中的一切。

不一会儿霞光抹红江面，朝阳映照江面，满江伴着白雾泛着金光。一样的时空流转，变幻出多样化的新安江风华。

江雾来得快，消散也快，此时，主角模特粉墨登场。

注视着眼前的迷雾，我想起了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 “卧青心，望白云”，黄公望创作的地点近在咫尺，新安江富春江本是一江水，《富春山居图》长卷的后面部分，描绘云雾弥漫的空旷感，他的艺术灵感是出于此景吗？

黄公望画的是漫长的千年山水，画的是“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的人生。

这也是我的下涯迷雾的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