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曾当过教师,一名乡村英语教师,所在学校是一个文革时期新建的公社完中,条件艰苦、设施简陋,教师来自四面八方,有县中下来的老教师,有南京、常州的下放干部,有像我这样知青再读书再分配的干部编制的教师,也有当地知青身份的民办教师,还有下放干部子女和本校毕业的代课老师,食堂烧饭、打杂的当然是当地农民了。下图是我们全体教职员工在学校大门前的合影,是我在薛城中学教书时期唯一的照片证明,非常珍贵。当时艰苦的办学条件从大门前的烂泥路就可見一斑……</p> <p class="ql-block">前排右二是本尊,我不是一人,而是携子照像。在薛城中学工作了近六年,调回南京,结束夫妻分居时儿子已两岁多,在他的记忆中都有恍惚的印象,那么对我来说,这时期的生活记忆是刻骨铭心的。所以在多年后,每当有机会去高淳,我都会去薛城看看。上世纪末(1999)去过,学校还在开办,和老教师有留影。</p> <p class="ql-block">本世纪2010年去时,中学已关门停办,当时没拍照,回来后写了篇短文《薛城中学》。2013年的中秋节,我们一家又去了一趟,是为了带儿子去看看,多拍了些照片,可能以后再不会去了。</p> <p class="ql-block">下面把不同年份的照片放在短文中,便于时不时拿出来看看。</p><p class="ql-block">薛城中学</p><p class="ql-block">(2010年10月)</p><p class="ql-block">今年国庆期间,侄子开车从上海回来,约我们到南京附近游玩。老公提议到高淳去,再到我曾经工作过的地方——薛城中学去看看,以实现我多年来的愿望。</p><p class="ql-block">下午2点多从家里出发,从龙蟠路上高架,走机场高速,再接宁高高速,过俩收费站,一个多小时到达淳溪镇。</p><p class="ql-block">变了,变化实在太大了!99年春,我和老公、儿子还有爷爷,祖孙三代来过高淳。那时,高速正在建设。如今,宁高高速两旁的景色比南京高速段、沪宁高速还显漂亮。路两旁绿绿葱葱的草地树木修葺得错落有致、委婉大气。特别是快到县城时,一下给你一种扼腕惊叹的感觉。只见宽阔的大道两旁草地树木伸展开去,成了一大片公园,远处有泛着银光的湖水,绿地中夹着西班牙式的土黄色联排别墅群,毫不俗气,倒给这江南鱼米乡增添了些许洋气。进入城区同样给人一种整洁、宽敞、和谐、井然有序的感觉。可能县城只保留了老街和一座塔,其它全部推倒重来,县城范围扩大了许多,过去仅有的“丁字街”, 即一条老街加一条直通公路的街,只能留存在老人们的记忆里。</p><p class="ql-block">我们决定先去薛城中学,回来再去老街转转。薛城应该在县城西面,但县城面目全非,老路不复存在,往哪走呢?车行至一十字路口,找交警问路。按交警指的方向开到又一十字路口,有点犹豫,旁边有一骑三轮的本地人,我用普通话问其薛城方向,他往北面指。我觉着不对。我又用高淳话说“谢人哇”(薛城谐音),他终于听懂我们要去薛城而不是宣城,又给我们指了向南的方向然后一直向西。我的普通话当地农民听不明白,而我蹩脚的高淳话他倒一听就懂,我不禁在老公和侄儿面前有点沾沾自喜。</p><p class="ql-block">薛城距县城十多里路,通往县城有两条路,我称其为陆路和水路,或大路和小路。能行车的当然是大路,当年是条土路,拖拉机一过,尘土飞扬。小路是沿着一条河沟,挨着农田蜿蜒前行,河里有载客的小木船可搭乘,故为水路。</p><p class="ql-block">72年我从插队的保胜公社迁往父亲下放的薛城公社,在公社制药厂工作。这个小兽药厂就建在大路的边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很显荒僻。这里原本就是一片无人问津的坟堆。我曾亲眼见过出生不久的死婴装在一破蓝子里,被扔在厂旁的小树丛里。而野狗扒坟堆后抛弃的小孩衣衫也时而可见。那时薛城还未通公共汽车,来回全靠步行。行走中偶尔会有小拖拉机从身旁经过,如是空车,我会紧跑几步,手抓车斗侧板一跳,一屁股坐上去也。搭乘一段,再跳下来。</p><p class="ql-block">75年我镇江师范毕业后被分配在薛城中学教书,走小路到薛城中学约八里多路,比从大路经公社再到中学要近三四里路。此后,我往返县城均走小路。小路既是河岸又是田垄,只能行人。走在小路上绝对心旷神怡。极目望去,春夏一片绿,秋冬一片黄,视野开阔,空气清新。现在想来,比走中山陵栈道、玄武湖环湖路还要来得惬意。而最不可比的是那种自然和宁静。还记得我曾独自一人走过一趟夜路。回南京休假为了多待半天,我买了下午的汽车票到高淳。车行三个多小时到县城,天已全黑了。城里人再也想象不出农村没有月亮的夜晚是如何的黑。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我打着手电,战战兢兢地沿着小路,一个人走回了学校。在这条小路上走了六年,直到我81年调回南京工作。这条小路还留下了我家另两位成员的脚印,小路承载着我许多美好的回忆。</p><p class="ql-block">(下图是小路即水路的薛城码头,可以从县城坐小木船过来。)</p> <p class="ql-block">侄子开车拐向通往薛城的大路。我朝车窗外观望,努力搜寻记忆中的印象。靠近县城的路边建了一些房子和变电站,路中段的两旁好像比以前更荒芜,竞长着一人多高的芦苇似的黄草。我猜想是否是被圈的荒地。未来得及细看,车已到了人字形岔路口。</p><p class="ql-block">过去的路口没有任何房屋。站在岔路口就能看到远处的超大村庄。左边道路是一条长堤,高出农田许多,要走十来分钟才到高淳最长的村子“长乐”。一条青石板路贯穿长乐村,据说有十里长。长街尽头横亘着一条河,河对岸是安徽。村里人大多姓“夏”。68年知青下放,69年干部下放。省级单位干部可以全省选择下放地区。父亲为了我,选择下放到高淳,被分配到薛城公社长乐二队,住在一位老奶奶家。老奶奶一辈子未出过门,连县城都未去过。父亲给老奶奶和她的孙子吃香蕉,他们从未见过,不知道怎么吃。现在站在岔路口,视线全被面前的小楼房挡住了。通往长乐的长堤成了一条街道,两旁密密地挤满了房舍。这次虽然没去长乐,但我可以想象,长乐村一定也是面目全非。青石板路还在吗?老奶奶住的那种徽居风格的大瓦房还有留存吗?毕竟四十多年,快半个世纪了,能不变吗!父亲、老奶奶已经作古,真是“物非人非”。</p><p class="ql-block">右边道路是通往公社和薛村大队的。薛城中学也在这个方向。我向路边一汽车修理铺的当地人确认方向后,胸有成竹地指挥侄子向前开。但越往前开越傻眼,一直开到薛村的尽头,再过桥就是凤山公社了,也未看到曾经那么熟悉的“观音坝”——通往薛城中学的必经之路。赶紧停车问路,调头往回开,找到“临城路”拐进去,出了短短的路口,才看见薛城中学的大门</p><p class="ql-block">薛城中学是“人定胜天”的产物,是一所建在“石臼湖”湖底上的中学。</p><p class="ql-block">过去,薛村紧贴着石臼湖世代绵延发展。村庄一个连一个有数十里长。村与村以一条上大堤的青石板台阶为界,公社时期称为薛一大队、薛二大队,往下数以此类推,村民大都姓“邢”。今天的汽车路就是当年的圩堤。以前站在大堤上,一边可观烟波浩渺的湖水,听细浪拍岸;一边可看炊烟缭绕的村庄,听鸡鸣犬吠。为了多产粮食,上世纪70年代初兴起了围湖造田运动,老大堤的对面霍然出现了一座“团结圩”。当时的县、社领导英明伟大,造田不忘育人,同时在此建了这所薛城中学。从那以后,老大堤围湖防洪的功能消退了,逐渐担负起公路和宅基地的重担。如今令我吃惊的是,大堤脚下的农家房屋爬上了路面,大堤迎湖方向的坡面也挤满了密密匝匝的小楼房。过去的大堤现在成了一条街。更绝的是沿大堤迎湖面建筑的楼房竞由许多长短不一的水泥柱支撑。长长的水泥柱插入河中,站在团结圩往对岸看,一溜楼房像高架路似的架在河上,蔚为壮观。</p><p class="ql-block">团结圩和老大堤之间留有一条河,河上筑了一条坝,即可调节水流,又可当两圩之间的路桥使用,更是当年大多数学生的必经之路,其名为“观音坝”。前面所提及小路的尽头就是薛四大队,正对着观音坝。我们去县城都是过观音坝,走小路。如今观音坝也不例外,也被两旁的房屋夹成窄窄的一条小巷子,还取名“临城路”。难怪我和老公一路望过来,怎么也找不到原来的观音坝。</p><p class="ql-block">在临城路附近问路时被告知,薛城中学已没有了。当时我们仨都“啊”了一声,觉得不敢相信。正因思想有了准备,当我到了学校,看着眼前破败的景象时,没有太大的吃惊,只感到有点失望,而更多的是重回故地的亲切感。</p><p class="ql-block">(下图是学校大门前当年照集体照的地方,泥泞路已修成了水泥路)</p> <p class="ql-block">当年的校门旁边是没有围墙的,围墙后的房子是敎师宿舍,当年经常漏风漏雨。</p> <p class="ql-block">校门校舍还在,总体没变。只见有几排教室的山墙、隔墙被拆除,里面摆放着机器。</p> <p class="ql-block">所有空地杂草丛生,半个操场成了池塘,十几只鸭子目无旁人地划着水。</p> <p class="ql-block"> 昔日校园里书声朗朗、孩子闹腾追逐的景象不再,只有大道两旁高大的梧桐树还是那么枝繁叶茂,自己茁壮成材。</p> <p class="ql-block"> 我们走过操场,来到最后一排房子前面。这儿原先是食堂,现在里面摆放着数台机床,俨然是个小作坊式的工厂,厂房内还隔出一小间做生活用房,一位妇女正在做饭。我们上前与一位男士聊了一会儿,得知学校的一些情况。他说学校五年前就关了,学生都转到县城第三中学。他的儿子在县教育局工作,他就承包了这块地方。他和老伴就住在这里。把前面的校舍转租出去,自己留一间开工厂。他的门前还辟了块菜地,种点蔬菜自吃带卖。菜地前是乱草丛生的小水塘。</p> <p class="ql-block"> 他说原本想养点鱼,但挖土机没有挖好,就成了现在这个样(我看像猪拱狗啃的一样)。他还养了些鸡鸭。他颇自得地说着他的致富经。写到这里,我想给他一个身份的描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型时期自给自足小农经济式的农工商资本家。</p> <p class="ql-block">学校周旁原先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稻田和甘蔗地。以往此时正是收割稻子和甘蔗的季节。还记得当满载着甘蔗的小拖拉机“突突突”地从校门口经过,正巧下午放学,调皮的孩子会撒着欢追着拖拉机哄抢甘蔗。坐在甘蔗堆上的“劳动力”(干活拿全工分的男劳力)手握一根竹杆或甘蔗,不断敲打哄抢者的头和手。有时,一些“妈妈家”(妇女)也会加入哄抢者队伍,此时孩童妇女的笑声,男人的骂声,拖拉机的突突声混在一起,很远都能听见。</p><p class="ql-block">水稻、甘蔗不如螃蟹经济价值高。团结圩里的稻田甘蔗地大多改建成了螃蟹养殖场。学校旁边正好有一个,我们开车过去,一是参观,二想买点带回南京。方方正正的蟹塘连成一片,去了几个看塘的工棚,里面都没有人。有两个人划着小船给螃蟹投食,很客气地跟我们说,此时逮不着螃蟹了。固城湖螃蟹是高淳经济支柱产业之一,这石臼湖的螃蟹肯定会贴固城湖螃蟹标签。这也比拿东北的螃蟹在阳澄湖里涮个澡就算阳澄湖大闸蟹强。</p> <p class="ql-block">开车回到人字形岔路口,找了一家小饭店吃晚饭。三层楼小屋,里面装饰整洁、明亮、大方。我点了蒸咸鹅、烧菱角、炒南瓜藤、拌豆腐干儿,再加六只螃蟹一碗汤。土菜新鲜可口,吃得特满足。</p><p class="ql-block">回到县城已是晚上八点多,街上很热闹。路过水产市场,只见路边停满了汽车,市场里黑压压的人,正在进行螃蟹交易。明天早晨,这里的螃蟹就会走进全国各大市场和酒店,走进寻常百姓的家里。</p><p class="ql-block">把车在老街附近停好后先到老街正门广场前的码头转了一下。码头修建得古色古香,配上遥遥相对的老街大门和广场,疑是夫子庙搬到了固城湖边上。侄儿未来过高淳,故陪他在老街走了一段。店家全都关门了,只有几家饭店还开着灯。老街一片寂静。</p><p class="ql-block">回来的路上我很兴奋,一路说个不停。不知是老了,还是触景生情,回来后老是回想在高淳的日子。写的过程就是回忆的过程。不论是艰苦的,伤心的,快乐的,还是幸福的,我觉得,逝去的都是美好的。</p><p class="ql-block">附:</p><p class="ql-block">1999年的高淳老街</p> <p class="ql-block">2013年的高淳老街</p> <p class="ql-block">又附:</p><p class="ql-block">上述文章写于2010年,当时还没有QQ日志、美篇等信息平台,幸亏及时编辑到日志得以保存,今天又转为美篇,缘于几个曾经的学生找到了我,我很惭愧曾经教过的学生一个都记不起来了,可他们还记得我,所以僅以此篇回忆文章来表达我们师生对薛城中学的怀念吧!</p><p class="ql-block">下图是孔祥健老师保留的教师照片</p> <p class="ql-block">下图是邢精思同学刚刚发来的,都弥足珍贵。</p> <p class="ql-block">薛城中学八O届高二(1)班毕业合影名单</p><p class="ql-block">第五排:邢顺头、杨大头、邢益火、杨炳寿、夏孝林、胡三保、邢华定、邢益虎、邢华田、徐益明、邢新爱、邢锋、邢光春、杨周云、邢精思</p><p class="ql-block">第四排:邢建和、杨林木、邢华福、邢平平、邢益寿、韩晓华、夏孝煜、邢小黑、邢益民、邢光龙、杏头、孙秀顺</p><p class="ql-block">第三排:杨双和、夏根生、邢云前、邢华珠、杨克俭、袁传清、邢华头、黄多头、夏孝凤、邢益根、邢华勇、邢华全、邢新华、邢华正、杨小顺</p><p class="ql-block">第二排:汤明、孙兴无、杨长辉、孔祥健、王锡武、夏孝永、赵敬隆、杨在科、邢华义</p><p class="ql-block">第一排:夏秀凤、邢新美、杨春兰、夏桃头、王水凤、邢慧军、邢林峰、邢秀英、夏三顺、夏月华、许爱珍、王小凤</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2年8月19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