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我和米兰的爱情灿烂绽放在1993年的一个风情万种的秋天。那会儿我刚从车间调到厂办工作。好歹算个不错的工作,成天人模狗样的穿戴齐整了出入办公楼,没事挎个包冒充白领。 </p><p class="ql-block">米兰是前面113宿舍的,幼师,是全宿舍公认的最漂亮的女孩。当年我们在一起玩我老欺负她,有事没事就开她玩笑拿话逗她,那会儿米兰特别怕羞,每次她都被我逗得脸红红的。然后假装一脸平静毫无在乎的样子转过眼去看阿鹏。</p><p class="ql-block">那时候米兰还是阿鹏的女朋友。那是一种未成年的孩子式的早恋,两人就像中国千千万万所中学里面的小男小女们早恋一样纯洁朦胧得不行,而且还都是偷偷摸摸进行,因为我比他们大两岁,所以成熟老练一些,所以阿鹏所有的纸条基本都是由我经手传递。 一般情况下,我都会先过目批阅一下,然后帮着阿鹏修改情书纸条上面的错别字和病句,有时候阿鹏写得实在是惨不忍睹朽木不可雕了,我也会好心好脾气的帮他另写一张。 </p><p class="ql-block">阿鹏是我最好的朋友,本名叫李鹏,和某个国家领导人重名,他还有一个表哥,叫陈毅,他俩出去总给人感觉象骗子。</p><p class="ql-block">“阿鹏”是单身里一个哥们沈耀国给他起的。从住单身那时起,我身边的哥们姐们象走马灯似的轮流换,只有阿鹏他们几个一直坚持在我身边充当我的狐朋狗友,舍身取义勇敢的承担着我的祸害。我常比喻他像我的避孕套,没有他,说不上我会惹多少麻烦。</p><p class="ql-block">坦白说,我非常看不起他们那种小屁孩儿似的早恋,我曾经恶毒的攻击过那些街上手牵手的连乳牙都没有长齐全的小男小女们,这帮小孩儿,不管上面还是下面毛都没长齐全呢,懂什么爱情啊?</p><p class="ql-block">每回我发出这种恶意攻击的时候,米兰都说我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典型儿的中国小老百姓心理。我虽然不服气但也找不到强有力的依据去反驳她。 </p><p class="ql-block">的确,相比那些个谈着纯纯恋爱的未成年小鸳鸯们,我的中学时代比他们更加纯洁得不像样子。一直到从部队复员回来好几年我还孑然一身,我喜欢的心有所属,喜欢我的惨不忍睹。 </p><p class="ql-block">但是我从来不承认我那会儿就对米兰心有所属。后来在我和她相爱的近三年中,她多次找我考证当年,都被我用太极八卦的推手功夫糊弄过去了,有时候实在混不过去,就逼着我使美男计,把她抱着往床上一扔然后开始乱搞。以至于后来米兰多次的提起这个问题时,我脑子里总有这么个疑惑:我怀疑她究竟是真的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借机会勾引我和她乱搞? </p><p class="ql-block">事情的真相不得而知,因为现在我们已经分手,所以我想我们也不会再有机会乱搞或者再谈论那个问题了。</p><p class="ql-block">尽管米兰和阿鹏曾经是一对儿,但我从来不认为他们之间有过爱情,在我看来那都是小屁孩儿之间的过家家,到了我这儿我还得费心费力的重新好好培养她帮助她竖立正确的爱情观价值观。 </p><p class="ql-block">别人都说我运气,祸害了一个大美女,可我自己却觉得我拣了一大麻烦。都说美女事儿多,可就没见过米兰这么事儿多的。我追她那会,要是知道往后会这么麻烦,怎么着也不会掉进温柔陷阱里去。</p><p class="ql-block">阿鹏家有钱,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他家在净月养鹿开商店。那会儿手机的还没象现在这么普及呢。住单身的孩子里面也就那些资本家的儿女和一些高干子弟口袋里揣着摩托罗拉爱立信诺基亚。不象现在,在街上随便拉一捡破烂的,用的都是大屏幕彩色带数码拍摄功能,外加四十和弦声。经常伙同着我认识狐朋狗友,啸聚一堂于月亮神酒店山呼海啸风卷残云,完了撮着牙花子一边安排几个朋友带我们去吉祥的兰桂坊。现在想想,我和阿鹏就是从那时候起变坏的。</p><p class="ql-block">那会阿鹏用的是一个大砖头子,我第三天就不知羞耻的单方面宣布手机为两人共有财产,一三五他用,二四六我用,星期天想多霸占一天就得给对方洗衣服。</p><p class="ql-block">结果死扛了一个星期阿鹏就扛不住了,冲我着急说,我给你另买一个不行么? </p><p class="ql-block">我想了想,拿人的东西手短,不利于今后继续剥削他,从长远的利益上看是得不偿失的,所以我很有骨气的拒绝了。为了安抚阿鹏的那颗受伤的心灵,我宽容的答应星期天手机让他多霸占一天。当然,作为交换他必须给我洗脏衣服。</p><p class="ql-block">想起来,阿鹏对我确实很好。若是在古代,我要是一女的,遇上他对我这么好,我除了以身想许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招来报答他了。后来转念一想这是在现代,而且我也反正不是一女的,所以就一横心继续心安理得占阿鹏便宜。 </p><p class="ql-block">而事实上,我和阿鹏两人的感情也好得不象话。我们共同拥有过很多东西,很多事情我们都一起分享,我们轮流穿同一条裤子,轮流用一个缸子吃饭,轮流用同一个手机,轮流盖一床被子,轮流和同一个女孩交往。这个女孩就是米兰。</p><p class="ql-block">1993年阿鹏去烟台工作了,走时很突然,没和米兰商量,据说在那边没多久就在当地处了一个女孩,爱的死去活来。米兰跑来找我说好久没和阿鹏联系了,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不说,我心想那是你和阿鹏的事情,我在中间不想做坏人。米兰当时幽幽对我说,其实我都知道了,就是想能证实一下,让自己死心。说完了一下就抱着我肩膀痛哭。哭得我也心烦意乱,然后好容易把她哄住了,走到一边偷偷打了个电话给阿鹏。</p><p class="ql-block">我说米兰在这儿都快哭死了,你到底准备怎么办啊? </p><p class="ql-block">阿鹏那头气息有些不匀,说,我已经和她冷处理了,她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们俩之间根本就是小孩子不懂事,你直接告诉她吧。</p><p class="ql-block">我静静听着阿鹏的话,然后忽然察觉到电话那头有女人轻微的喘息呻吟声音,当时心里有把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我大骂道,阿鹏你真他妈够孙子的! </p><p class="ql-block">我惨了,米兰就像一个落了水的人,这时候她无论抓着什么都能当救命稻草紧紧不放。而不幸的是她抓住了我。 </p><p class="ql-block">连着几天米兰都死活拖着我陪她散心打发时间,两人跑到莱茵河喝咖啡,聊着聊着米兰就开始默默无语两行泪。我知道那是米兰的初恋,而她又是那种从小被家里保护得特纯洁特敏感的小女孩,没事就怀怀春啊悲悲秋啊什么的,把初恋看得无限美好。可以毫不亏心的说,我当时绝对没有趁虚而入。我严格恪守了一个朋友的立场。</p><p class="ql-block">可我还是被米兰给死死拽上了,整整一个冬天,米兰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电话给我,然后拽着我陪她浪费时间,陪她去逛街,陪她去图书馆,陪她去看电影。有时候为了她想吃某一家的冰糖葫芦,我们就打车横穿半个城市。反正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在牺牲了我自由的代价下,米兰一天天的容光焕发起来,她把我当成了一个她的私人保姆,她那里有一点风吹草动,总是把我这里弄得兵荒马乱,她会第一时间找我,让我给她出主意想办法,或者直接把一堆麻烦扔给我让解决,她乐得消遥自在。可我们的关系一直没有挑明,直到有一天在飞机场才有了质的变化。</p><p class="ql-block">那天米兰要出差,我和卫宁送米兰去机场,进候机室之前,米兰先和卫宁告别拥抱,米兰在卫宁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说完米兰哭了。 </p><p class="ql-block">等我上前和她告别拥抱的时候,米兰却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然后咬着嘴唇看着我,忽然大骂,刚子,你真他妈混蛋一个!说完转身走了进去。</p><p class="ql-block">我被骂得愣在那里,脸上一片茫然,我看了看卫宁,他正看着我脸上若有所思。晚上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米兰骂我的那句混蛋。我一个翻身,才发现另一张床上卫宁也没睡,眼睛睁着正看着我。</p><p class="ql-block">老大……卫宁对我说。</p><p class="ql-block">嗯?什么事儿? </p><p class="ql-block">米兰……她喜欢上你了。</p><p class="ql-block">什么?我一激灵,一下从床上蹦坐了起来,看着卫宁说,你刚才说什么? </p><p class="ql-block">卫宁语气严肃,然后很认真的又说了一遍。</p><p class="ql-block">米兰喜欢上你了——她亲口告诉我的,就在上飞机前。</p><p class="ql-block">那天下着雨,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难以集中精力思考,脑子乱的像夏天野地里的狗尾巴草,他可是阿鹏的女友啊!虽然阿鹏穿过我的衣服,但我也不能报复就夺他的女朋友啊!</p> <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时间转眼到了1994年的情人节,那天傍晚,我正好休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面看着盗版光碟,我躺在床上,静静看着影片结尾里那个帅哥疯子带着一群革命青年把资本主义世界用炸弹和暴力毁灭,心里特别痛快。然后接到了阿鹏的电话,晚上去那里腐败。阿鹏在电话那头激情澎湃的说。</p><p class="ql-block">他已经从烟台那边回来了,据说,当地的那个村蜜死缠着要结婚,他逃也似的跑了回来,连工作都不要了。</p><p class="ql-block">这家伙一到晚上就像一只发情的牲口,内心躁动得就像只月亮下嚎叫的小公狼,脸上就差写一个硕大的字:春。不是春天的春,是春情的春。</p><p class="ql-block">我还沉浸在电影带给我的快感之中,就告诉他晚上我想去喝酒。于是两人约好了去渡口酒吧。 </p><p class="ql-block">想想时间还早,最后决定上网到长春阁里看看。一上线就看到留言闪烁不止,我一个没看就全部删了。然后看那些在我发的东西后面口不择言骂我的人留下帖子,一边看一边嘿嘿乐。</p><p class="ql-block">那会儿我刚在长春阁混出点小名声,因为我在网络上飞扬跋扈道德败坏的劲头引得众多妹妹侧目,这让许多正义之士对我另眼相看,每天都要夹枪带棒狠狠关心教育我一通,于是我在一片叫骂和雨点般的砖头中一面和妹妹们谈笑风生同时茁壮成长。</p><p class="ql-block">我饶有兴趣的看着千奇百怪的漫骂和那些乔装打扮粉墨登场的正义之士,忽然看到了米兰的ID也堂而皇之的跟在后面。</p><p class="ql-block">她没有留什么话,只是跟了一个贴。</p><p class="ql-block">我一下觉得浑身汗毛倒竖,感觉上好像自己被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窥视。</p><p class="ql-block">我无心再做其他的事情,拿起电话又放下,然后鼓了半天勇气再拿起再放下。后面剩下的时间里我都心神不宁。</p><p class="ql-block">手机忽然毫无征兆的响起,我看了看号码接听。</p><p class="ql-block">米兰在电话那头特阳光灿烂的笑着对我说情人节快乐。我有气无力的回答说快乐快乐大家一起快乐。 </p><p class="ql-block">米兰说,你晚上安排什么节目了?</p><p class="ql-block">我说没有,就是和阿鹏俩光棍自娱自乐。 </p><p class="ql-block">米兰沉默了一会,然后特矜持的对我说,今天还没有人送我花呢。 </p><p class="ql-block">我心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p><p class="ql-block">两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最后米兰说,你们晚上玩的愉快点吧。然后说了句拜拜就把电话挂了。 </p><p class="ql-block">我愣了会神,掏出钱包数出每一张钞票,连硬币都没有放过,一共就剩下一百九十多快钱。 </p><p class="ql-block">我拿起电话,打给我以前常常光顾的文化宫旁的爱妮花店。 </p><p class="ql-block">放下电话后,我念念不舍的看了一眼手里的钞票,心说,现在你们已经是别人的了。 </p><p class="ql-block">想起晚上还要和阿鹏一起去酒吧泡妹妹,为了不能让那些将要被我们泡的妹妹们失望,我开始仔细的收拾自己,我套上了过年刚买的那件杰克琼斯的皮装外套和万宝路的牛仔裤还有皮鞋,心想这一身行头也价值小一万块钱了,足够出去唬人了,然后在镜子前乔装打扮了一番,最后很满意的看着镜子里那个焕然一新的我,感觉自己真他妈是大尾巴狼一条。随手往口袋里装了彩色颗粒,我昂首走出了门。 </p><p class="ql-block">阿鹏早我一步到了酒吧,场子里面早就被一对对的小鸳鸯们占满了,周围也有几个形单影只的四处张望。 </p><p class="ql-block">阿鹏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特矜持的坐在吧台边上和吧台里一个长头发红衣服的女孩聊天,一本正经谦逊有礼的样子,冒充有知青年。</p><p class="ql-block">我进门和满脸青春豆最近火气十足的戴维打了个招呼,戴维一脸焦急的样子说今晚没座位了。</p><p class="ql-block">我眼睛一瞪说,去你妈的,一分钟内你不给我和阿鹏弄个地方我就就马上消失!还有!刚才我进来门口那傻子还要和我收门票,那人新来的?我这一礼拜见他八回了都还不认识我? </p><p class="ql-block">戴维嘴里象含着苦瓜似的跑到一边对着服务员大呼小叫出气。</p><p class="ql-block">我轻声慢步走到阿鹏身后,他没注意到我,还在一个劲的勾引那个红衣女孩儿。我使劲在他脖子上给了他一下,他象只蚱蜢似的跳了起来,大骂到:你大爷!。</p><p class="ql-block">我一团和气的看着他,然后拿起他放在桌子上的软中华抽出一支给自己点上,虽然我平时很少抽烟。</p><p class="ql-block">阿鹏是那种特会装的人,他装起大尾巴狼那叫一装一个像。属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种人,外表看着光鲜,坏都坏到骨子里了。糟蹋在他手下的良家妇女比戴维脸上的青春豆还多。而且是那种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坏蛋。表面上正人君子,肚子里男盗女娼。</p><p class="ql-block">我恰巧和阿鹏相反,我是那种嘴巴上流氓得不行,说起话来连阿鹏都脸红,可内心里纯情得一塌糊涂,象个天使一样的男孩。阿鹏总是说我这样的人最多也就骗骗那些纯洁的无知少女,要真遇上那种千年女妖类型的,我一准没戏。我自己倒是无所谓,我觉得我就照顾好了我的那些纯情少女就足够了,要真遇到那种千年妖精类型的女孩我还真伺候不起,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p><p class="ql-block">所以阿鹏就说我是那种想当坏人可又没坏透,良心叫狗吃了一半还剩下一半,而且剩下的还是一大半。我听了这话后就问阿鹏,你的良心呢?阿鹏很干脆的告诉我说,五百年前就给狗吃干净了。</p><p class="ql-block">我拉着阿鹏坐到了戴维给我们硬抢回来的座位上。阿鹏两眼冒着狼光,打量了一会周围那些出来过情人节的小鸳鸯们,然后特和蔼的说了一句,不错啊,今天这儿挺春暖花开的。</p><p class="ql-block">现在好像还是冬天,春天好像还没到呢吧。我说。</p><p class="ql-block">阿鹏眼睛里的绿光死死盯着吧台里面的那个红衣长发女孩儿,然后看了看我,特深沉说,提前了。 </p><p class="ql-block">手机忽然又响了。米兰在电话里面说,你们在哪儿玩儿呢?我说在渡口。 </p><p class="ql-block">我就知道你们在那儿呢!你下来接我吧,我就在门口。说完米兰把电话挂了。 </p><p class="ql-block">我出了门就看见米兰抱着一捧花站在我面前。</p><p class="ql-block">厚厚的围巾把她的小脸遮住了一小半,但是眼睛还露在外面,眼神妩媚柔情。穿着一件特别清纯小百合那种类型的粉红色小外套,下面配了一条浅棕色的皮裙,穿着一双小皮靴。 </p><p class="ql-block">寒风中她的脸在花朵后面忽隐忽现,身姿婀娜风情万种,引人无限遐想</p><p class="ql-block">我们一起坐了下来。</p><p class="ql-block">我一口一口的喝酒,心里的忧郁就像一池被吹皱了的春水,一漾一漾的。以前我们俩之间都是我哄着她高兴,有事情都是我让着她。可现在她不是我女朋友,我心想凭什么我还要哄你呵。于是也在那儿死扛着不出声, </p><p class="ql-block">俩人正沉默呢,酒水推销员惠惠忽然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跑到我跟前劈头盖脸就说,阿鹏怎么个意思,粘着我姐妹不放了,你也不管管? </p><p class="ql-block">我说我又不是他爸爸我管的着么?惠惠说,我还不知道阿鹏那个混蛋,我是怕他毁我妹妹,人家可是好女孩儿。我一乐,说行了吧姐姐,现在不流行包办婚姻了。再说了你看你那个妹子在那儿架子端的,眉目含情欲拒还迎,勾得阿鹏眼神都不对了。一看就是道行深不可测的主儿,他们俩真斗起来还不定谁祸害谁呢! </p><p class="ql-block">惠惠脸一黑,说少他妈废话,你赶紧把阿鹏给我拉回来。 。</p><p class="ql-block">我不干!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俩人正郎情妾意着呢,我过去这么横插一杠子怎么也得算拆了三五座庙了吧? </p><p class="ql-block">惠惠被我噗哧说乐了,脸也不黑了,只是说那你告诉他少打我妹妹坏主意。我说你就放心吧,阿鹏知道那是你的妹妹,冲你面子他也不敢乱来,没准他是真喜欢人家呢? </p><p class="ql-block">惠惠叹了口气就走了,从头到尾没看米兰一眼。</p><p class="ql-block">我知道她是故意的。我和米兰分手的事情我的朋友都知道,都为我不值,说这个女孩不值得我那么糟蹋自己。 , </p><p class="ql-block">我表情有些尴尬,米兰倒是没事人一样,微笑着欣赏酒吧歌手的表演。我们俩都这么沉默着,只是在后来酒吧搞活动抽奖的时候,看着台上放着的一个威尼熊,米兰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好可爱哟。</p><p class="ql-block">随后我起身走开和一帮酒吧里熟识的朋友打招呼敬酒,顺便把阿鹏拉了回去。 </p><p class="ql-block">我看着阿鹏走回了座位,然后对红衣女孩儿说,惠惠挺照顾你的,刚才还跑到我跟前说怕我朋友祸害你。 </p><p class="ql-block">红衣女孩儿笑了笑,特从容的说你放心吧他害不着我,我心里有数。 </p><p class="ql-block">我老远看看惠惠对我一笑,眼光中还带着感激。心想你真白操心了,这妹妹可是绝对是一千年女妖道行级别的。</p><p class="ql-block">我走回自己的桌子,米兰和阿鹏正在高兴的说什么。</p><p class="ql-block">我说聊什么这高兴呢? 阿鹏说米兰想明天去般若寺烧香,问我有没有时间。 </p><p class="ql-block">我看了看米兰,米兰小声问了我一句,明天你去吗?阿鹏在我身旁偷偷冲我挤眉弄眼。 </p><p class="ql-block">我叹了口气,说,去! </p><p class="ql-block">然后米兰起身说时间不早了要回家。我知道米兰家家教特别严,每天晚上不能晚于十点回家,他们家老头子脾气特别古怪,厉害的象个封建时代的老爷。</p><p class="ql-block">我起身送她回家,出门的时候让戴维从吧台后面拿了一个威尼熊,然后递到米兰手里,让她先去门口等我,我和朋友打个招呼。。</p><p class="ql-block">几个朋友对我开玩笑说这么早就回去了?节目还没开始呢。约了几个女孩一会就到。待会有单身PARTY! </p><p class="ql-block">我指了指远远站在门口米兰,小声说放心,送完了她我马上回来。 </p><p class="ql-block">一路上我们俩坐在出租车后座上都不说话,我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心里一阵阵的难过。感觉到了我的目光,米兰终于绷不住了,眼泪一下就出来了,看着我眼泪旺旺喊我的名字……</p><p class="ql-block">我一把将她搂了过来,把她的头贴在我胸前。 </p><p class="ql-block">就这么一路上,我搂着她,她搂着威尼熊。</p><p class="ql-block">在她家楼下分手的时候,我走上去要吻她,她却轻轻推开了我,幽幽说,别这样,你心里没有我。 </p><p class="ql-block">我怔怔看着她,然后说你上去吧。 </p><p class="ql-block">我站在她家楼下抽了一枝烟,抽了一半我把香烟扔在地上,然后用脚狠狠踩灭。 </p><p class="ql-block">回去的路上,忽然收到了米兰发来的短信:早点回家,不许你再去酒吧和他们瞎玩儿! </p><p class="ql-block">那天我送完米兰还是没记性地回到了酒吧,他们还在。红衣女孩也在。这个万年女妖级别的神人走过来,那里一帮小男生都看呆了。人家特风骚的扫了我们一眼,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继续扭着小腰过去了。凡是被她眼神扫过的男孩,脸红的都差点渗出血来。 </p><p class="ql-block">当时我还能扛得住。看着那女妖婀娜多姿的背景,阿鹏喃喃自语,由衷说道,这才是女人呵,双目之间春情万种!</p><p class="ql-block">旁边那哥们立刻跟了一句,双腿之间深不可测! </p><p class="ql-block">当时听了这句话我们一帮人笑得差点撒手人寰。 </p><p class="ql-block">说这话的哥们也是我们宿舍里的一个牛人,当时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八面玲珑善于精打细算。他是我故事里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刘文广。</p><p class="ql-block">刘文广曾经发表过一个在我看来极为经典的看法。用他的话来说,男人在没有几百万家产之前根本就别去想那些漂亮女人,想了也白想,就算偶尔能碰上一两个不长眼的漂亮女孩撞你怀里了,你也是白白为别人培养的,将来还是人财两空。</p><p class="ql-block">三十以后,再回忆那会儿文广的话,觉得那些道理实在他妈太对了!不由得对文广的敬佩又增添了几分。要知道,在我们那帮人都还是小屁孩儿的时候,文广就已经参破红尘了。可惜在我们回忆他的时候他已经在监狱里面了。</p><p class="ql-block">自从阿鹏那天见了红衣女孩之后,人就变了。后天打听到了那女孩在吉林艺术学院上学。叫冯妍,就住在他们学校附近,和别人合租的房子。后来的故事就是没事就拉着我到冯妍住的地儿楼下瞎晃荡。那时候阿鹏疯狂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么说吧,就连刚买了一件特拉风的衣服,回宿舍第一件事情就是换了新衣服拉着我到冯妍楼下秀一通。后来我烦了,我说你去你的每次都拉上我干吗?阿鹏恶毒的告诉我,那是为了有比较,我在一旁更能显得他英俊潇洒气宇不凡。</p><p class="ql-block">要现在他和我说这种话我能和他玩儿命。可事实上我那会确实卖相不佳,我长了一张可以去吃软饭的脸,要搁在古代,那就是说书先生嘴巴里讲的眉分八彩目似朗星那种路子,可惜却瘦的110斤不到,两个拳头捏起来跟鸡爪子似的。冬天我还可以穿着鼓鼓囊囊厚厚的棉袄显示自己很魁梧,可一到夏天我就显原形了。穿着短衣汗衫我就像个挂衣服架子,风一吹都能飘了。</p><p class="ql-block">阿鹏在连续一个星期的时装秀没能吸引冯妍的目光后,改变了策略。开始往冯妍学校送花,什么花贵送什么花,比如花店里面最贵的那种蓝色玫瑰,那会学校附近花店老板一支就开价一百多,阿鹏一个礼拜送了六打。据说在艺术学院已成了一段传奇故事。现在每到情人节的时候,艺术学院的那些女生都对自己的男朋友说,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算什么呀,有本事你学若干年前一个师姐啊,人家送九百九十九朵蓝玫瑰啊!此事件直接效果就是,带动了自由大路附近所有花店生意,等冯妍毕业的时候花店老板已经把他那辆切诺基换成奥迪A6了。 开始的时候阿鹏在花里面夹上一张小纸条,后来就夹上一封情书,再后看老是没回音一着急干脆把自己照片都给附上去了。我当时就感叹,这雄性动物在求偶的时候那热情是不可估量的。 </p><p class="ql-block">其实,多年后的今天,我再想起当年阿鹏追冯妍的那个劲头,觉得这小子真傻。就冯妍那种女人,只要阿鹏当时把买花买东西的那些钱省下来直接砸到冯妍面前,立马就能把她拿下。我毫不怀疑这种方法的可行性。 都说女人都会对和自己第一个上床的男人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其实男人也一样。</p> <p class="ql-block">(三)</p><p class="ql-block">阿鹏和冯妍发展的转折点,是1994年夏天一个周末的下午。我们俩加上刘文广弄到了三张票准备去南岭看足球。结果走到宿舍门口,看见马路边上冯妍被两个男的架在中间,一个男人在狠抽她嘴巴。 </p><p class="ql-block">当时阿鹏愣了一下,我一把没拉住他,他就已经跳进旁边花坛里面抄起一个短把铁锹,象兔子一样窜了上去,没说话从后面一脚就把那个男人踹开了,然后当头就是一铁锹。我眼睛一闭,心想完了,南岭是去不了了,没准还得去北郊了。</p><p class="ql-block">加上我和刘文广在内,都不是人家的对手,人家是带刀子的。阿鹏早就被对方一脚踹倒在了冯妍怀里,倒下去就没再起来。我一面招架一面一面后退。幸好我们宿舍的前面是一个花园,里面有不少单身的哥们在玩,这些哥们也够仗义,一看门口有人欺负本宿舍的人,不管认不认识,呼啦一下就冲出来十几个,打的对方抱头鼠窜。</p><p class="ql-block">见人跑了,阿鹏立刻从冯妍怀里跳了起来,然后自己拦了辆车,拉着冯妍上医院去了。 </p><p class="ql-block">当晚阿鹏没有回宿舍,而是留宿在了冯妍校外的房子里面。第二天阿鹏就宣布将冯妍拿下了。第三天,阿鹏就帮冯妍交了一年的房租。</p><p class="ql-block">我想阿鹏已经深深的陷进去了,用文广的话说就是:陷入了冯妍两腿之间的深不可测。 </p><p class="ql-block">我心想,男人的荷尔蒙作用真的不可小视。</p> <p class="ql-block">(四)</p><p class="ql-block">时间过的可真快啊,1995年我们还都活着。有一天我下班回到宿舍,就看见阿鹏精神恍惚的坐在宿舍床上头发乱得象龙口粉丝。我立刻意识到有事情发生了。</p><p class="ql-block">阿鹏一根一根的抽烟,直到把他身上的香烟都抽完了,阿鹏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她外面还有人。阿鹏说。 </p><p class="ql-block">我默然,这太正常了。阿鹏接着说,就是上次我们打的那个男人,是广告公司老板。我说,冯妍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你应该清楚她是什么样的女孩。最后我又对他说,你和米兰都是我的好朋友,我真的希望你们能在一起,米兰是个好女孩。 </p><p class="ql-block">阿鹏摇了摇头,直直看了看我,然后忽然异常严肃的对我说了一句话,哥,我爱上冯妍了。 </p><p class="ql-block">说完,阿鹏躺了下去,背朝我睡觉了。</p><p class="ql-block">我叹了口气,发了会儿呆,然后走出宿舍。在关门的一刹那,我听见了阿鹏在小声的哭。 </p><p class="ql-block">事实证明,阿鹏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千年女妖。</p><p class="ql-block">阿鹏三天没上班,每天躺在宿舍里抽烟,不起床不挂胡子不洗脸,然后吃我给他打来的饭菜。后来他开始发高烧,说胡话,有时做梦都默默流眼泪,一言不发就是那么静静的流泪。我和文广两人把他从职工医院背回来后就轮流在宿舍里照顾他。 </p><p class="ql-block">在一天晚上熄灯后,我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冷不丁的对文广说,不行,我要去找那个妖精。不然阿鹏能把命弄没了。</p><p class="ql-block">我拿起衣服冲出了大门,风风火火冲出宿舍楼,对这试图阻拦我的管理宿舍的大姐喊道,快他妈的开门!</p><p class="ql-block">我拿出阿鹏的手机拨通了冯妍电话。电话那头很吵,冯妍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妖媚,你干吗打电话给我? !</p><p class="ql-block">我平静的对她说,我是阿鹏的老大--刚子,我有点事能见见你吗? </p><p class="ql-block">冯妍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说我没时间,我也没什么和你谈的。</p><p class="ql-block">我说要么你出来,要不我马上到你那儿去。 </p><p class="ql-block">冯妍有些生气了,骂了句神经病,然后把电话挂了。</p><p class="ql-block">我和文广一口气冲到了冯妍的住处,敲开了门后,冯妍看着我一脸愤怒,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怎么不讲理就往人家家闯。 </p><p class="ql-block">我不理她,自己闯进门,对着客厅沙发上的那个男人冷冷说,你赶紧走,今晚这儿节目结束了。</p><p class="ql-block">那个男的满脸怒气站了起来,说什么意思?你是谁啊?!</p><p class="ql-block">我不回答他,冷冷说要不你走出去,要不回头我让你横着出去,你自己选吧。 </p><p class="ql-block">男人眉毛一竖,立刻冲我走了过来,我已经做好准备。他比我矮一点,但看上去比我结实。冯妍赶紧拽住他,然后小声求他说要不你今晚先回去吧,我不会有事情的。</p><p class="ql-block">男人犹豫着,我知道他已经胆怯了。他好象个有家室的男人,这样的人都比较胆小,能不惹事情尽量都不会惹事。何况是和流氓无赖玩儿命?一句话,他的命比我值钱,我敢豁出去,可是他不敢。</p><p class="ql-block">把男人打发出了门,我坐在客厅里刚才那个男人坐的沙发上。冯妍冷静的坐在我的面前,脸上已经再也找不到一丝的慌乱。</p><p class="ql-block">这女人真他妈会演戏。我心里暗暗骂。</p><p class="ql-block">我简短的把阿鹏的现状说了一遍,然后直接问她能不能先去哄哄阿鹏。</p><p class="ql-block">冯妍很干脆的拒绝了我,说刚才你看到了,我现在和别人在一起了,我不想再和阿鹏有什么瓜葛,我朋友那里会不高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p><p class="ql-block">我冷笑说,我当然知道,他不就是你在广告公司的那个老板么?你不就是喜欢他有钱么?阿鹏家里也很有钱,绝对不会比那个男人差。</p><p class="ql-block">冯妍脸色有点挂不住了,说阿鹏家里有钱和阿鹏有什么关系,他难道还能靠他家里过一辈子? </p><p class="ql-block">我忍住气说,你是不是开始就没喜欢过阿鹏,纯粹是看他有钱才玩儿他的?阿鹏现在变成这样你就不管他了?我故意轻蔑一笑,说,你放心,我不打女人。不过你记住一句话,阿鹏爱上你这种女人对你真心的好那是他傻逼,可如果你要是以为别的那些有钱男人也会象阿鹏那么对你,那就是你傻逼了。除了阿鹏,他们都是在玩儿你呢。小丫头你还以为自己了不起,和我们混你他妈还嫩了点儿。</p><p class="ql-block">说完我装出一幅特从容的样子和文广走出了大门。</p><p class="ql-block">出了门我心里就开始懊恼,我来见冯妍的本意可不是想闹成这个结果。我本来想说点好听的,求她帮忙回去哄哄阿鹏那个小笨蛋,可后来自己也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我看着满天星星不由得心里开始恨阿鹏,谁叫这犊子那么愚蠢爱上冯妍这狐狸精?可转念一想还是没办法对阿鹏那么狠心。</p><p class="ql-block">我思前想后,然后叹了口气,找了个公共电话打给米兰。</p><p class="ql-block">你怎么这么晚打过来啊?听着慵懒的声音米兰已经睡下了。不过她的语气里面并没有怪我的意思,好像还带着一丝欣喜。</p><p class="ql-block">我心里含着歉意说,有点急事,所以才这么晚打搅你。我犹豫了一下,咬牙说——阿鹏出事情了。</p><p class="ql-block">米兰是一个特别讲义气的女孩儿,这是我一直非常喜欢的她的一个优点。她对朋友特别仗义,虽然说不是有求必应,但是基本都会尽量帮忙,只要她有能力就不会推脱。</p><p class="ql-block">相反,她对朋友特别的仗义,特别的通情达理,但对自己的男朋友或者是父母家人就特别任性不懂事。也就是说,如果米兰对一个人很热情很仗义,那么说明她仅仅把那个人当成朋友,可如果她对一个人随便发脾气,好的时候晴空万里,然后说变脸就变脸还喜欢不讲道理,那反而说明她是真的把你当成自己人了。</p><p class="ql-block">可惜她的这些本性是我后来才知道的。</p> <p class="ql-block">我本来打算的是,这个时候米兰能在阿鹏的身边用女性的温柔,把阿鹏那颗冰冷的心给焐回来。没想到米兰一进宿舍见了阿鹏那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她打得确实很重,我和阿鹏都被她这一巴掌打懵了。</p><p class="ql-block">米兰指着阿鹏鼻子大骂,李鹏!你这样让我看了真他妈可笑!你不是嚣张惯了的吗?为一破鞋你就把自己毁了?我告诉你李鹏,你欠我的欠老大的多了去了!你还真就别想这么就完了!你赶紧给我把烟扔了老实吃饭!你他妈要再敢矫情,我立刻就废了你! </p><p class="ql-block">阿鹏怔怔看着眼前张牙舞爪像条小母狼一样的米兰,忽然转头冷不丁问我,这是米兰么? 我也有点含糊了,说,应该是吧。我赶紧打蛇上棍说,你赶紧吃饭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到食堂买。没想到米兰眼睛对我一瞪说,要吃饭叫他自己去食堂吃!不去就饿死了活该!都是你这么给惯出毛病来的!</p><p class="ql-block">说完拉着我大步走出了宿舍,我心里还没底,可一回头果然看见阿鹏低头慢慢从我们身后跟了出来。</p><p class="ql-block">我和米兰一左一右架着阿鹏往老开酒家走,没走多远看见冯妍扭着水蛇腰款款生姿向我们走来。我朝米兰使了个眼色然后一努嘴,示意就是那个女人。</p><p class="ql-block">米兰立刻故意假装亲热的拐着阿鹏的胳膊。阿鹏老远看见冯妍,眼睛里立刻露出痛苦的目光,脸色也变得惨白。冯妍看见阿鹏,又看见了我,眼睛里露出冷冷嘲讽,然后故意装作亲热的样子说,阿鹏,带着你的新女朋友来吃饭啊?没想到你还喜欢那种纯洁的小女孩儿啊。 </p><p class="ql-block">阿鹏眼神中一片茫然,似乎根本没听清楚冯妍的话。米兰装作一副鄙夷的样子瞧了冯妍两眼,然后假装亲热的拉过阿鹏往前走,还故意大声用一种幼儿园阿姨教育小朋友的口吻说,我不是和你说了么?路上别随便和破鞋说话,还不赶紧把钱包捂好了?!</p><p class="ql-block">冯妍在后面气得脸色涨得通红。</p><p class="ql-block">事后我对米兰说,米兰我真是爱死你了,你真给咱哥们长脸了! </p><p class="ql-block">米兰冷冷瞧着我,然后幽幽说了一句,你叫我来我就来了。这下你满意了? !</p><p class="ql-block">整整三天,米兰就像一个残酷的德军集中营看守,对阿鹏进行着无情的管理,稍有不满意,要不就是一个嘴巴扇过去,要不就是一脚踹过去。后来阿鹏曾和我开玩笑说,长这么大我爸妈都没米兰打我打的那么多那么狠。</p><p class="ql-block">可就在米兰这种严酷的管教下,阿鹏还真就渐渐活过来了,眼睛里也有神了,开始又像个正常人了,那天晚上我们吃饭的时候,阿鹏偶尔也会象从前那样开两句玩笑了。</p> <p class="ql-block">(五)</p><p class="ql-block">快到年底的时候,忽然有那么一天我们去五月花酒吧,刚出门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我抬头一看见那张娇媚若桃花一样的脸就愣住了。想不到她居然还是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刚大哭过的样子。于是我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视觉幻想。是冯妍。我们坐下后,冯妍小声问我阿鹏最近好吗?我冷冷说我们也好久没联系了,有事你打电话找他,不过我劝你最好别打。 </p><p class="ql-block">冯妍说,我前一段时间打过,他不肯接。我说他不接是正常的,接了才是有毛病呢。听了这话冯妍脸色一黑。我面带狐疑的看着她,想知道她是不是又在演戏。我忽然想起米兰上次说的那句话:破鞋来了,赶紧捂好钱包。</p><p class="ql-block">冯妍忽然抬起头冷冷看着我,她的眼睛里丝毫没有一点畏惧,对我冷冰冰说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我说那要问问你自己是不是让人看得起了。冯妍静静看了我半天,丢下一句:人与人是不一样的。然后走了。</p><p class="ql-block">我琢磨着这句话,然后又想起米兰。忽然间我非常非常憎恨冯妍,不是因为她玩儿了阿鹏,也不是因为她又跑来找阿鹏,而是因为她又让我想起了米兰。</p><p class="ql-block">回到宿舍,然后坐在床头想了半个小时,我发觉自己实在很难分辨内心对米兰的感情。我喜欢米兰,但从来没有想过和她之间会产生爱情,在我心里,她就像是一个需要别人去照顾她去迁就她去管着她小女孩儿,是一个为了吃不到一串糖葫芦能闹半天情绪的孩子——我忽然冷不丁又想起,自己也是一个小孩儿,如果说成熟的话,米兰其实比我还成熟呢,至少她还有过初恋了,可我的初恋还在含苞待放呢。 </p><p class="ql-block">这么一想我就豁然开朗了。</p><p class="ql-block">我心情忽然就好转了起来,为自己想通了而高兴,高兴完了又猛然发觉自己这么高兴是因为能够和米兰在一起了,原来自己还是喜欢米兰的,想清了这一节,我更为自己高兴了,不由得的手舞足蹈。</p><p class="ql-block">我没有急于去见米兰,我在大街上彷徨了一个小时,给自己鼓了无数勇气,最后又找了个超市买了瓶啤酒喝了。然后才迈着狼步走进米兰的宿舍。我拿出手机,拨通米兰的电话。 </p><p class="ql-block">电话一接通,我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句米兰,然后就傻了,张大嘴巴半天就是挤不出一个字来。 </p><p class="ql-block">你说吧,我听着呢。米兰的声音似乎很平静。</p><p class="ql-block">我就在你楼下。我小心翼翼的说出这句话。 </p><p class="ql-block">什么?果然,米兰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十几个分贝。寂静的黑夜中,我可以很清晰的听见宿舍楼上传来清楚的乒乒乓乓的声音,我想象中的画面应该是米兰跳出被窝,黑暗中激动得把暖水瓶踹翻了。 </p><p class="ql-block">很快的,二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脑袋伸了出来。借着昏黄昏黄的路灯,我可以看见米兰那张脸庞,她在对我笑。说你等着,我翻窗户出来。等了一会儿,窗户中探出半个身子,然后米兰整个人坐在窗沿上,黑暗中两条腿在空中晃啊晃啊的。我吓得赶紧说你别跳,我过来接着你。米兰抱着裸露在外面的水管一点一点往下挪。我张着手在下面接着,然后我说跳吧!米兰立刻从上面落了下来。我双手一把接住她,由于下坠的力量大,带倒了我抱着米兰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喘息未定,我问她,你摔着了么?吓坏了吧? </p><p class="ql-block">没有。我不怕,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掉地上的。米兰坚定的看着我,搂着我的脖子。 </p><p class="ql-block">我感觉怀里她在瑟瑟发抖,就问,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p><p class="ql-block">米兰笑容中带着奸诈,说天气凉,我冷。又说,你怎么也在发抖? </p><p class="ql-block">我笑得更加奸诈说,我也冷。于是抱着她的双手又收紧了几分。 </p><p class="ql-block">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气,我毫不犹豫的就对着她的双唇吻了下去。是甜的。我知道,我们都不冷,但心里激动得控制不住。 </p><p class="ql-block">聊了一会冻得不行,宿舍大门已经关死了。我们打车去找旅馆。刚到旅馆楼下米兰就脸红得跟抹了印泥一样。我在开房门的时候,她小声骂了一句:男人果然是坏蛋。</p><p class="ql-block">等进去后看见只有一张床,米兰就不干了。扑过来拎着我的耳朵厉声问你想干嘛? </p><p class="ql-block">我心里特委屈,旅店就剩下这一套房间了。</p><p class="ql-block">米兰斜着眼睛看了我半天,然后恶狠狠扔过来一句话,晚上你睡觉不许脱衣服!然后脸一红窜进了洗手间,把我一个人关在外面。我呆呆坐着,房间里一片安静,就听见洗手间里水哗哗直响。 </p><p class="ql-block">我脱了大衣钻进被窝,等了半天不见米兰出来,忍不住大声说,你在里面干什么?我等你半天了。说完这话我自己也觉得不对,什么叫我等半天了?听着就特做贼心虚的感觉! </p><p class="ql-block">米兰在里面大声说,你先把灯关了我才出来!我把灯关了,然后坐在床上等着。过了半天,洗手间门打开一条缝,米兰从里面露出一个脑袋正往房间里张望,我们俩眼神一下就对上了。米兰尖叫一声,头立刻又缩了回去。 </p><p class="ql-block">我哭笑不得,说你要是再叫,回头把服务员招来,把我们俩当那什么抓起来就不好了。米兰说你先躺下把眼睛闭上,不许看我!我说我已经闭上眼睛了,你出来吧。米兰不信,说你转过身去睡。我气的一下坐了起来,说你干脆把我绑起来算了!洗手间里果然半天不说话了,我以为米兰被我这话说得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正在得意呢,米兰忽然冷不丁又丢出来一句,我找过了,洗手间里没绳子。当时我听了眼睛一黑,差点就昏死过去。心想这什么女孩儿啊!</p><p class="ql-block">我躺下,身体缩在被窝里,房间里安静得吓人,我仿佛能清晰得听见自己心跳在激情澎湃。洗手间门再次打开,米兰蹑手蹑脚走到床前,我背对着她,仿佛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香香的甜甜的,像春天里的栀子花。</p><p class="ql-block">米兰轻轻把被子一角掀起来,然后一个柔软的身子贴着我躺了进来。湿漉漉的头发还扫过我的后脖子。房间里空调暖气打得很足,我按照米兰的命令没脱衣服就睡在被窝里,身上已经出汗了。米兰在我身边躺着,我虽然没有触碰她的身子,却偏偏能感受到她身子的柔软和香甜。我用极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的脖子没有转过去,用力过大使得我脖子都僵硬了。两人就这么躺着,黑暗中静悄悄,只有两个激动的心脏在各自的胸口不安分的乱窜。你这么躺着是不是特别难受?米兰忽然小声对我说还行吧,这姿势确实不太舒服。我背对她说。</p><p class="ql-block">那,那你可以转过来,但不许使坏。米兰的声音低的几不可闻。我猛然回过身,伸手就把米兰搂了过来,然后翻身把她压在下面,嘴巴就凑了上去,心想管他呢,黑暗中亲到哪里算哪里。 </p><p class="ql-block">我的手开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米兰急了,使劲把自己的嘴巴闪开,气急说你不许这样。我双手固定在她的腰上,对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忍不住。</p><p class="ql-block">黑暗中米兰沉默了一会,然后小声说你是不是很想要我?我叹了口气,心想你说呢?男人在这种时候有几个会不想的?米兰见我不吭声,就说,你别这么急好么,我的初吻都给你了我也迟早是你的,可我真的不想这么快。我嘿嘿乐,米兰恼羞成怒,说你傻笑什么?我抱紧了米兰,然后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米兰,我真的没想到我们俩能有今天。我真的太高兴了。</p><p class="ql-block">米兰往我怀里蹭了蹭,低声说我也是。</p><p class="ql-block">我心里暗暗念道,感谢耶稣感谢真主阿拉感谢如来佛祖感谢玉皇大帝感谢菩萨,感谢你们把单人房的床弄得这么小!</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有了那一夜,我和她的感情终于有了定论。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开始工作,虽然花去了我几个月的银子,但是我一点都不担心。我知道,还有一个冤大头可以供我吃供我喝。这个冤大头的名字当然就叫:阿鹏。</p><p class="ql-block">日子似乎过得顺风顺水了,我和米兰的爱情让文广感叹不已,感叹世事难料。我心里一直很想知道阿鹏是什么感觉,想到他以前和米兰的事情,我心里难免有那么一点尴尬,同时也怕阿鹏会觉得尴尬。</p><p class="ql-block">还好阿鹏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估计他就算有心有肺也早叫冯妍给吃了。对于我和米兰的来往,他从来都是一副关我屁事的样子。每每我和米兰通电话的时情义绵绵,阿鹏就在一旁挤眉弄眼出谋划策。 </p><p class="ql-block">某次我和文广鬼混,文广忽然冷不丁对我说,老大,说起来你和米兰的感情,还真多亏了有冯妍这么个女人。</p><p class="ql-block">我想了想,这话虽然听着别扭,但确实是实话。要没有冯妍在中间插了一杠子,棒打散了米兰和阿鹏这对小男女,生生把阿鹏这个热血小青年给勾搭走了,米兰那里还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聊着聊着又说起冯妍。</p><p class="ql-block">以前我老说阿鹏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屁孩儿。现在看来,在文广面前,我和阿鹏都是小屁孩儿。</p><p class="ql-block">冯妍没有再来找过阿鹏,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再打过电话。我和文广谁都不在阿鹏的面前提起冯妍。我也没有告诉阿鹏冯妍来找过他。</p> <p class="ql-block">(六) </p><p class="ql-block">转过年来,1996年开春的时候,阿鹏心血来潮说要去吉林北山。四月初八一大早我们就出发了。</p><p class="ql-block">有我米兰还有阿鹏和他新挂的一个马子。</p><p class="ql-block">我们先去了北山的大庙,进了寺庙烧香的时候,米兰花钱请了一枝特硕大无朋的香,估计有我大腿粗细。据说叫什么全家福香烛,裹着粗劣的红红绿绿的包装纸,上面写着什么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等等词语,总之什么话吉祥就写什么,咋一看花花绿绿的倒也挺喜庆的。</p><p class="ql-block">烧完了香米兰无比虔诚的一个挨着一个拜庙堂上的佛爷和菩萨,一面拜一面往功德箱里面丢硬币,自己身上硬币丢完了就从我口袋里掏。我冷笑着跟在后面,看着那些个泥胎塑的金身心里说,拜你们真能心想事成么。</p><p class="ql-block">我们四个人中也就米兰烧香拜佛的态度比较虔诚,我和阿鹏根本就不信这种东西,看得出来阿鹏新挂的马子李艳是冲着郊外的风景来的,而阿鹏那个混蛋基本就是打着看望菩萨的幌子来泡妞的,真他妈败类到家了! </p><p class="ql-block">我们跑去爬北山,过了山门是一座木牌坊,上悬“天下第一江山”横额。我们爬上山门、钟楼、鼓楼、泛雪堂、关帝庙、药王庙、坎离宫、玉皇阁等地。玉皇阁里有一些参天古松,据说是开山和尚宽真亲手栽植,已有数百年。</p><p class="ql-block">爬得我气喘吁吁,最近过度的不规律生活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体能。阿鹏拉着李艳人模狗样的假装欣赏石墙上的壁雕字画,冒充文人评点关东春秋,然后跟李燕卖弄他肚子里的墨水。我一听就知道这小子一定是昨晚临时抱佛脚背的,有几处还背错了。</p><p class="ql-block">我不管他们,拉起米兰一路就往山顶上跑,等到我们一溜小跑上了山顶,我们都气喘吁吁但是笑得特别愉快。我和米兰站在栏杆前,眼前北山上一片郁郁葱葱生机勃勃扑面而来,脚底下吉林城里无数钢筋水泥死气阴沉让人窒息。</p><p class="ql-block">我们两个人那么静静站着。</p><p class="ql-block">你说那里面的人都在干什么?米兰忽然指指远处城市中那些隐隐约约的高楼。 </p><p class="ql-block">你想看么?我问他。 想啊。</p><p class="ql-block">我一言不发,转身跑下山顶租了一个望远镜又气喘吁吁奔了上来。看着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米兰小声问我你干吗这么跑得这么快啊你傻啊?我小声回答她说,因为你说你想看。米兰眼睛立刻就变得红红的,我偷眼看了一下左右没人,然后一把将米兰抱了过来,对着她的嘴唇就吻了下去。米兰似乎也迷糊了,软在我怀里任凭我侵犯她。我吻了她一会然后小声说:米兰我们结婚吧好不好?米兰一下惊醒过来,一把推开我说,不行。我大声问她为什么。米兰低下头想了一会,然后抬头看着我,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决说,就是不行。我又想向她靠上去,米兰退后一步脸色一沉说,你要再过来我就真翻脸了!我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米兰又换了一个柔和的语气说老大你别逼我行么?我急了问她为什么,米兰想了一会居然特正儿八经的回答我说,这儿可是佛门圣地。这话一听我差点笑得背过去。</p><p class="ql-block">阿鹏和李燕终于也磨蹭到了山顶,我和米兰心有默契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仍然亲热的说话,但两人间保持了距离避免身体接触。 </p><p class="ql-block">从山顶下来我们就往松花湖跑,天气较凉,人不是很多,我们租了两条小船,在水边玩。</p><p class="ql-block">在船上我又死缠着米兰问她什么时候嫁给我,她则忸怩着,我说要不我们徇情得了,我在她后面一只手小心的扶着她的腰,一只手划着桨,往湖中心划,船开始在水中转圈。米兰吓得两只手也不抓船帮了,直接把我的脖子死死抱住,指甲都差点把我掐出血来了。</p><p class="ql-block">我低声在她耳朵边上说,别怕别怕有我呢。我们又往回划,快到对岸的时候她象一只过河的蝎子一样,忍不住就松开我的脖子抬手给了我一下,这一松手就坏了,她整个人立刻朝后倒了下去。米兰吓得大声叫唤,两只爪子在半空乱抓。我赶紧把她扑到了船舱里,我自己用力过猛一个猛子扑通就栽湖里了。</p><p class="ql-block">由于是水边水倒是不深,猛呛了好几口水我扑腾了几下就稳住了身子,站在湖河里我直起身子水也就到我胸口,可身上的衣服被水一泡立刻沉的象背了个两百斤的乌龟壳,米兰也上岸了,我艰难往岸边走了两步脚下一踉跄又一头扑河水里。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湖里水冰的吓人,像无数根尖针同时刺在我全身皮肤上,刺得我浑身都木了。我在水里拼命挣扎,好容易摸到了河底一块大石头,用力把自己的身体撑直了站起来,我脑袋才露出水面阿鹏已经赶到了河边,一只手死命拽着我衣服领子,连拽带拖把我弄上了岸,自己也溅了一身泥水。后来我才知道阿鹏老远看见我掉河里了,在船上就要往下跳捞我,结果李燕死死拉住不让他跳他还回头给了李燕子一下。</p><p class="ql-block">米兰已经吓得哭得淅沥哗啦,见我好容易上了岸一把抱住我撒欢儿似的拼命哭。我嘴唇都冻紫了,牙齿得得打架象敲小鼓一样,我特镇定对米兰说,赶紧把我翻过来,我肚子里全是水。刚说完翻身就哇哇乱吐,全吐在阿鹏身上那套范思哲西装上面。吐完了我还冲他特和蔼可亲笑着说,又弄坏你一件名牌,改天我去远东市场淘件赔你吧。阿鹏脸都黑了大骂你他妈赶紧闭上嘴巴。然后象拖狗一样把就这么拖了一两百米,把我拖到了门口停车的地方。阿鹏从车后翻出一件大衣扔给米兰说你赶紧给他换上。 </p><p class="ql-block">阿鹏把我扔进车里然后把空调打开,米兰也钻到车里手忙脚乱的脱我身上的衣服,连内裤都给我剥下来了。</p><p class="ql-block">我虽然冻得舌头都打结了还没忘了对她叫着说你把我内裤剥了我穿什么?米兰不说话,把脱下来的衣服全扔到了车外,然后用阿鹏的大衣把我全身裹住,又敞开自己的外衣把我抱在胸口。我还是牙齿得得打架浑身不停颤抖,后来又想到自己在大衣之下被剥得象条光猪,心里害羞得不行就抖得更厉害了。米兰抱着我把脸贴在我脸上也不说话就一个劲流眼泪。我挤出一丝微笑安慰她说你哭什么,那么浅的水淹不死人的。米兰摇摇头不说话还是继续哭。我伸手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刚才你自己也吓坏了吧,你怎么那么大意呢,你放心我没事就是有点冷。米兰一听本来已经渐渐止住的眼泪又撒欢儿似的往外面喷了,立刻又把我抱紧了一些,带着哭腔小声说,我自己一点都不怕,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掉下去的。 </p><p class="ql-block">阿鹏和李燕也不知道上哪儿给我弄了一缸子热茶,我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然后在米兰的怀里闭目养神,我浑身还是麻木但渐渐不再发抖了,米兰抱着我不说话就是流眼泪。阿鹏一面开车往市区赶一面对米兰说,老大这么对你你真一点都不心软?米兰不说话就一个劲的小声哭,过了一会嘴里不停的念道着说,我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他……</p><p class="ql-block">他们都以为我睡着了,可我只是闭着眼睛其实心里特明白。身上终于渐渐有些暖了,可我的心却渐渐冷了下去。</p> <p class="ql-block">回了长春他们都说要送我去医院,我坚决不干,我对他们说我不过是掉河里了就当冬了一回泳洗了一把冷水澡,你们听说过有洗完澡上医院的么?阿鹏拗不过我只好送我回家,进门我裹着阿鹏的大衣进了洗手间,然后给自己放热洗澡水。阿鹏和李燕在厨房里给我泡热茶,我放完了洗澡水出来看着几个人还在忙,我就说了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啊?说完了我就往外轰人。阿鹏一面往外走一面说你真没事吧?我说你大爷的,爷我身体好着呢你们赶紧走吧我要洗澡,回头别弄得春光乍泄。然后我又转头对着李燕特诚恳的说今天真对不起让你们扫兴了。李燕笑着说没事儿,回头改天再找你出来玩儿。</p><p class="ql-block">我一回头看见米兰还在房间里给我铺床,我冷冷对她说你也走吧。米兰不说话,铺完了床走到我跟前小声说,你的内衣在床头,洗完了澡记得换,记得穿着睡衣睡觉光着身子容易着凉。我听着这话心里一阵阵的揪着疼,咬牙黑着脸冷冷说,我知道了,你快走吧。米兰眼睛红红的走了出去,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p><p class="ql-block">人走光了,我看着偌大的房子心里也觉得特空虚,赶紧跑进洗手间脱光了跳进了浴缸里泡着。心里想同样是水,怎么冷水能泡死人,热水泡着却这么舒坦呢? </p><p class="ql-block">泡了一会忽然又听见大门被砸得砰砰作响,我跳起来三下五除二给自己擦了个半干,围着浴巾湿漉漉的光着脚丫子去开门。门一开就看见阿鹏笑得特诡异站在门外。</p><p class="ql-block">我说你怎么又回来了。阿鹏收起笑容,特严肃对我说我怕你出事,就回来看看你。 </p><p class="ql-block">这话就像一个锥子,一下就突破了我强忍了半天的心里防线,我眼泪哗哗的流,然后狠狠踹了他一脚,大声说阿鹏你他妈真是我兄弟!我抱了条被子给自己裹上,然后和阿鹏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抽烟,他抽他的软中华,我喝我的茶水。他突然开口问我,哥,我前段时间在街上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你?我说,你说吧,没事。他说:我看到米兰和别人开房了。我脑袋嗡的一下,我说你看准了?他说,千真万确,连身份证都是她的名。阿鹏叹了口气说你也别怪米兰,咱们都这么多少年了你还不了解她么?她本来不是那种简单的女人,别怪她,都是这世道逼良为娼。其实我以前也有所耳闻,听说最近有一个公司的老板一大资本家对她特别的热情,米兰要学车,人家开着自己的宝马接送。米兰自己家条件也是相当的好,现在她买一件短袖小衬衫就两千多,比如卓展这种一般的小资阶级进去都会心里犯怵的地儿,米兰进去一回随随便便一刷卡就是三千五千的,我他妈一个月工资不够她逛一回街。其实米兰跟了我对她也没什么好儿,我也没法儿给她那种锦衣玉食的资本家太太的生活。可想着想着我还是觉得心疼,心疼了就喝酒。我对阿鹏说我要睡了你爱干嘛干嘛吧。说完抱着被子钻进房间四仰八叉躺上床后就不省人事。</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早上起来,觉得自己有点不对了,一站起来就头晕眼睛花,看着家里的什么东西好像都在转动,东西转不要紧,可它们一转我自个儿也忍不住跟着转,没转两圈我就一屁股坐地上去了。我不敢睁开眼,可发觉闭着眼睛还是晕。电话忽然响了,我挣扎半天就是站不起来,好容易扶着墙让自己直立起来了,电话又不响了。紧跟着床头的手机开始响,我伸手在床边摸了半天,才从枕头下面把手机摸了出来,没想那么多未接听电话。电话那头一个特甜的声音笑着说流氓你干嘛呢半天不接电话?我从北京回来了,到家什么人还没见呢第一个想着就来找你了。你不是说我回来要请我吃饭然后还要勾搭我么,现在我可是又送上门来了。我耐着性子听她说完,然后刚想说什么,鼻子一痒,先使劲打了一个喷嚏,打完了眼泪鼻涕一下全流出来了。电话那头一下乐了,说老大你干吗呢?我瓮声瓮气的对电话里说没事儿我正在家里躲着偷偷流眼泪呢。电话那头立刻就不笑,声音也变得严肃说,老大你真没事吧?我怎么听你声音不对,你不会真在哭吧?我颤颤巍巍把自己挪到床上,本来还想死扛,可觉得自己身体好像实在不行了,就不敢再硬挺,叹了口气对着电话特不好意思的说,路路,救命。</p><p class="ql-block">说完我就昏过去了。</p> <p class="ql-block">(七)</p><p class="ql-block">路路是我的一个特好的朋友,而且还是一个特别让我佩服的女孩儿。名字叫陈路。她从卫校毕业以后,混进了一家医药公司,三天两头的和一帮哥们姐们在长春各大娱乐场所转战南北。那会儿我虽然也在市内和阿鹏文广一起流窜,但我并不认识她。认识路路是在1994年一次特别巧合的机会我在网络上和她勾搭上了,一来二去我知道她是长春的,刚从网络上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从那家医药公司辞职出来了,成为了长春若干待业精英中的一员,每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自己的简历往全国各地投,包括北京。</p><p class="ql-block">据说本来还有一个极好的机会的,一个国内著名的药店被路路那吓人的个人简历蒙住了,谈完了细节后双方都很满意,然后对方负责人就问路路希望薪水标准是多少,据说当时路路特矜持的报了一个数字给那个负责人,结果那个负责人立刻脸就黑了,面有难色说,小姐,您这个数字,要是在纳斯达克指数没暴跌之前我们还是可以承受的,可是现在……。路路都没等人家说完,就很有骨气的和人家说了句拜拜。后来她还是到北京工作了好久。我和路路都是那种骨子里面飞扬跋扈得不行的人,一身铮铮傲骨可偏偏在这个只有装孙子才能生存的社会里面苦苦挣扎。所以我们迅速的相见恨晚,当时我就宣布我喜欢上她了,然后她也宣布对我极具好感,为此我还写了一封连盲人看了酸的能重见光明的情书贴在了榕树下网站,结果被我那站长朋友把情书贴到了网站首页链接。后来我心里暗自盘算,榕树下注册用户几百万,撇去水份不说,三五十万总是有的。这下我和路路之间的奸情可算是路人皆知了,已经直追司马昭那颗心了。 </p><p class="ql-block">这么说吧,反正那会儿我和路路都陷入了这中虚幻的感情当中,我们没事儿就拿手机发信息,然后晚上我就给她打电话,一聊就聊上几个小时,说出来的话听着都叫人脸红心热。 </p><p class="ql-block">路路是一个特漂亮特尤物的女孩儿,眉目含情眼睛轻轻一转就风情万种了,和她一比,冯妍那种千年女妖简直就是个乡下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是在朝阳公园门前,老远一个美女如一朵祥云一样飘过来了,一张脸精致就象是经过PHOTO特殊处理,特点是极白象贫血。那一件黑色的高翻领毛衣一看就价值不菲,手里拎着一个LV的手袋。当时见路路的时候我的心情就只能用惊艳这两个字来形容。也不是说我长的丑陋,我天生长了一张能吃软饭的脸,而且那会我已经渐渐的不复从前那种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样子,这点我从路路第一眼看我时眼睛里满意的笑意就能充分体会到。</p><p class="ql-block">可我们还是不来电。</p><p class="ql-block">用路路的话说,和我聊天怎么聊怎么觉得就好像是自个儿在家照镜子——我们俩思维和说话都太象了,看事情的观点和说话的口吻常常惊人的一致。可面对一个和自己如此想象的人,我们在最初的热烈交谈后就沮丧的发现,我们之间无法产生爱情——我们都不是那种有自恋嗜好的人。</p><p class="ql-block">于是我们只好做朋友,非常非常要好的那种,而且是那种臭味相投狼狈为奸类型的。</p><p class="ql-block">有时记忆就好像一件你藏在衣柜深处的旧衣服,一方面你嫌它样式太陈旧了而不愿意再去穿它,另一方面又有些可惜当初花去的银子。直到某一天你无意中翻出这件衣服时发现因为自己长高长大了而显得衣服尺寸太小——于是你终于心安理得的把它丢掉了。</p><p class="ql-block">可没准某天你忽然又想起这件衣服,又觉得有点心疼。</p><p class="ql-block">我也不知道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觉得自己忽然变得特忧郁,忧郁的好像一个伪后现代主义诗人,并且把自己脑子里这些可笑的词句说给路路听。 l </p><p class="ql-block">你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在医院的病房里,我穿着病号服,眉宇间洋溢着浓浓的忧愁。路路坐在我面前,笑得好像秋天里的苹果,她站起身打开窗户,让外面的阳光洒进来。 </p><p class="ql-block">阳光透过灰蒙蒙的窗户,落在路路那张精致的脸上,无比动人。 </p><p class="ql-block">我看着路路,忽然心里觉得很酸,然后小声说,路路,米兰不爱我了,虽然她嘴上没说,可我知道她已经不爱我了。</p><p class="ql-block">路路一愣,然后笑得更加灿烂,她电话响了,她转身出去了。</p><p class="ql-block">路路一出去,我就又开始流眼泪,然后脑子里面的场景一个劲头的乱转,可转来转去都是米兰那张青春的脸庞。多年以后我们的脸依然青春灿烂,可我们的心已经变得破破烂烂。 </p><p class="ql-block">记得当年米兰还是一个没什么心机的小孩儿,我可以轻易的把握住她的思维脉络,然后掌控她的喜怒哀乐情绪波动。一句话可以让她笑,一句话可以让她跳。</p><p class="ql-block">我在病床上就这么静静躺着,阳光暖洋洋的撒在身上。我面带着微笑回忆我和米兰的那些纯真时光。想来想去,脑子里最新鲜的还是米兰那张巧笑嫣然的脸庞。那张脸生动无比,会因为吃不到一串糖葫芦而撅起嘴巴,会因为一个漂亮的发夹而欣喜尖叫,会因为我偷偷的亲她而脸红羞涩。还有她头发上和嘴唇上的新鲜的栀子花的味道。</p><p class="ql-block">我还躺在医院病床上沉浸在回忆的美好中的时候,仿佛一切在冥冥之中,又象在梦里,米兰推门进来了,阳光撒在她的脸上,使我产生了一种昔日重来的错觉。 </p><p class="ql-block">我看着米兰那清丽如昔的脸庞,喉咙忽然一阵哽咽,叫了一声米兰,然后就说不出话来了。米兰手里捧着一束花,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宁静,然后对我浅浅一笑,转过身去对着门外招了招手,说你进来吧。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穿着一件深色的大衣。个子不算太高,但看上去很结实。一张脸如刀削一样棱角分明,眼睛不大,眼角细微的皱纹说明他并不年轻。但双眼中显得格外的睿智。那种成熟男人的风度使得身旁的米兰格外的娇柔可人。我知道这就是那个开宝马的男人。</p><p class="ql-block">米兰挽着他的胳膊,对我小声说,这是我的男朋友铁军。</p><p class="ql-block">我脸色惨白,眼睛死死盯着米兰的脸。米兰从头到尾没有和我的眼神对视。 </p><p class="ql-block">我心里一阵一阵的抽搐,脸上做出平静的神色,对铁军伸出手说,你好。铁军笑得非常自然,和我握了握手,然后站在米兰身边。他掏出香烟递给我,我对他摆了摆手,微微一笑说对不起,我从不抽烟。 </p><p class="ql-block">铁军笑得彬彬有礼对我说,米兰告诉我你是因为救她才掉水里的,所以我想我无论如何都要来谢谢你。 </p><p class="ql-block">我面色木然,如梦游一样随口说不用谢,我没事。</p><p class="ql-block">铁军笑得更亲切了,好像中央领导视察贫民区的那种亲切,对我说,我听米兰说你工资不是很高,收入较低,如有可能,可以来我公司帮我。 </p><p class="ql-block">听了这话我忽然一阵揪心,心里酸得好像泡了醋坛子一样,而且还是镇江陈醋。我转过脸看着米兰,心里说米兰你故意带着他来就是对我说这些话的么? </p><p class="ql-block">米兰低着头不看我,我心里忽然一阵怒气上撞,转头对着铁军冷冷说,你知道我和米兰的关系吧?铁军点了点头。我语速有些急促,继续说,我救米兰是我愿意的,是我和她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也用不着你来对我还人情。</p><p class="ql-block">铁军冷冷看着我说完,只是轻轻拉过米兰的手,说,我也没打算感谢你什么,就是不希望你因为这而心里还存什么念头,我不想让米兰欠你什么。只要你说的出来,我帮她还给你。</p><p class="ql-block">听了这话我忽然心都凉了。我看着米兰,艰难的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话,米兰是你的主意么?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么? </p><p class="ql-block">铁军拦在米兰身前,说不管是谁的主意,我希望你以后……</p><p class="ql-block">我眼睛一瞪,对他吼道你他妈闭嘴,滚一边待着去!我在问米兰话!铁军脸上露出不屑的微笑,你还有病,何必出口伤人? </p><p class="ql-block">米兰一脸平静的对我说,刚子你醒醒吧,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的。</p><p class="ql-block">我心里忽然堵得难受,喉咙里一阵的哽咽,我死死咬住牙不敢开口,怕一张口就会哭出来。我静静看着米兰,然后把床头的钱包掏了出来,从里面掏出一张照片。 </p><p class="ql-block">那是一张米兰的照片,照片中米兰笑得灿烂的不行,眼神干净得没有一丝的杂质,就像冬天里的第一场雪。 </p><p class="ql-block">照片的背面有一行钢笔字:我爱米兰,米兰爱我。前半句是我写的,后半句是米兰写的。 </p><p class="ql-block">我把照片递给米兰,特沉稳的说,你拿走吧,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的。 </p><p class="ql-block">看着这张照片,米兰眼中闪过一丝激动,神情也有些难过。她接过照片,然后抬起头对我平静的说,刚子,你必须改变你自己了,你总是生活在梦想中。我是欠你的,但我并不觉得我对不起你。</p><p class="ql-block">这句话就像一个锤子,狠狠砸在我心里,我一下瘫软在床上。我忽然觉得浑身提不起一丝的力气,整个人整个心都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我挥挥手说米兰你们走吧,我求求你赶紧走吧。 </p><p class="ql-block">路路从门口走了进来,静静看着米兰和铁军,然后一脸从容的说,你们走吧。米兰你想说的也说了想做的也做了,你还想要老大疼成什么样呢? </p><p class="ql-block">米兰拉着铁军走了出去,在门口还回头看了我一眼。那是一束毫无留恋的目光,平静安详,仅仅是出于礼貌或者别的什么情绪投过来的一束眼神,空洞并且若无其事。</p><p class="ql-block">路路笑着看着我,说亲爱的你要么就起来和我出去喝酒,要么就躺下去睡觉,别一副牙疼的样子,看着我也心里添堵。</p><p class="ql-block">靠,难道我就不能难受么?有你这种朋友么?我身上还带着病你就怂恿我去借酒浇愁? </p><p class="ql-block">路路忍住笑,然后说,那我先走了。</p><p class="ql-block">路路出去后房间里一下又安静了。 </p><p class="ql-block">我忽然发觉原来那暖洋洋的阳光是那么刺眼。</p><p class="ql-block">阿鹏来看我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醒来后就看见阿鹏脸上怒气冲冲的看着我。 </p><p class="ql-block">米兰这么做也太过分了!她怎么能带着男朋友来看你?不是故意气你么?阿鹏冲我大吼,那架势好像是我带着米兰的男朋友来医院气我自己一样。</p><p class="ql-block">阿鹏越说越生气,捋了袖子就要往外面冲找那对狗男女为我报仇雪恨。 </p><p class="ql-block">我笑骂道去你妈的,你也就在我面前斗狠,见了米兰吓得像只兔子。</p><p class="ql-block">阿鹏估计想起了米兰当年猛抽他耳光的样子,气势一下就没有了,坐下来难受的说,米兰不应该这样啊。她干嘛要这么对你? </p><p class="ql-block">我看着阿鹏平静的说,她这是对我下猛药希望我迅速的忘记她。就像当初她挽救你时那种雷霆的手段一样——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米兰么? </p><p class="ql-block">阿鹏说我不管米兰想什么,她最多不过是我的好朋友,但你是我的兄弟。她伤了你就是不行! </p><p class="ql-block">当时我心里听了特别感动,说阿鹏你真好,咱们一家兄弟就不说两家话了,你那套范思哲我就不还给你了。阿鹏听了当时两眼一黑差点就晕过去。</p><p class="ql-block">我在医院待了两天,其实我早就没事了,但在阿鹏的强烈要求下为我做了全身检查,最后结果是我从上到下都是健康的,虽然被冷水泡了,但我的身体没有留下任何后遗问题,连关节炎都没有。 </p><p class="ql-block">我们医院出来的时候,;路路也来接我了,她穿着一件特拉风的黑大衣站在大门口,大风把她的风衣下摆扬起,远看颇有几分吴宇森暴力美学电影的意思。阿鹏喊了她一声,路路也看见了我们,冲我微笑。明眸皓齿的样子让我心里一颤,阿鹏脸上笑得特淫荡奸诈。 </p><p class="ql-block">路路撇了阿鹏一眼,笑得阳光灿烂说我是老大的老二你不知道啊?!?然后过来大大方方就拉着我的胳膊,冲阿鹏说帅哥美女之间的爱情你懂什么? </p><p class="ql-block">当时我咣铛一下差点就栽地上,然后也傻笑,说你们俩别这么挤兑我,路路你要真这么爱我之心已经到了昭然若揭的地步了,那回头你就跟我回家得了。路路倒是特别大方,说行呵,那回头我就跟你走了,别回头你又害羞,见人就说我是你阿姨! </p><p class="ql-block">阿鹏在一旁笑得已经花枝乱颤了。</p><p class="ql-block">路路后来自己在中东大市场那儿开了一家花店,仗着家里的财力还有自己的朋友多路子广,混得也如鱼得水。每回见我都说,老大哪天你要实在混得惨了,就到我哪儿去上班,就你这样儿的,妹妹我保证给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我一听这什么话呵!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一老鸨勾引人去堕落风尘呢。后来一次她买了一婚礼头车请我和阿鹏吃饭庆祝,穿一身灰色职业装跟个老妇女一样就来了。吃饭时候遇到了卫宁,就随口问了一句说老大这是你女朋友吧。当时我特严肃的说,不,这是我阿姨! </p><p class="ql-block">路路脸上笑得不动声色,桌子低下用拿两寸半长的鞋跟死命踩我。</p> <p class="ql-block">(八)</p><p class="ql-block">当年文广有过一番极为精辟的言论:男人在功成名就之前千万别看美女,看也没你的份儿。养个美女根本就个贵族运动,就算偶尔一两个不长眼的死耗子撞到哪家穷猫儿怀里了,那也就是暂时寄养。你费心费力伺候得再好,将来也是人家的老婆。</p><p class="ql-block">听完这些话后我对文广高看一眼。 </p><p class="ql-block">单身宿舍的青年才俊们像蜜蜂一样向着漂亮女孩们纷涌而去,鲜花情书甚至在女生宿舍下午夜歌声无不用其极。忙着花前月下谱写浪漫青春爱情诗章。内容基本大同小异,基本都是些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玩意儿,再不就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之流。面对佳人,男生们气势如虹一浪接着一浪奋勇向前。</p><p class="ql-block">文广悠哉游哉和那些不那么出色的女孩们混迹在一起,这点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p><p class="ql-block">米兰可算是花容月貌,就连冯妍也算是我们圈里头一号女妖媚。我和阿鹏都美女相伴,文广身边却大多是面目普通的女孩。</p><p class="ql-block">文广对此的一番解释更是令我吃惊,多年后的今天想起文广的话,我都忍不住会出一身的冷汗——那得是多高瞻远瞩的眼光啊! </p><p class="ql-block">文广的话是这么说的:现在费尽心思去追求那些个美女,花了时间精力金钱,谈什么狗屁爱情。都是假的,将来那些女孩进了社会见了世面,谁还会看得上你一个功不成名不就的工人?社会上大把的黄金钻石级别的青年才俊如过江之鲤,眼巴巴就等着这些肤浅的单身女孩呢。到时候任你情歌王子也好猎艳情圣也罢,美女还是另外投怀抱到那些年纪大一些但是口袋更加深厚殷实一些的男人怀里,落下一个你人财两空。我问文广那你自己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呢? 他仰天一笑,答曰,美女当然是要求的,不过是在我有了钱之后。现在找个美女是帮别人在养老婆,将来我有了钱,养的就是自己的老婆了。我又问他既然存了这种想法,为什么现在还和这些女孩来往。文广轻轻撇了我一眼,然后用一种灰飞烟灭的语气对我说,这些女孩不是美女,追起来也不会花费我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况且我也就当是在她们这里磨磨刀而已,待我刀子磨亮了练就一身对付女孩的武艺,将来我得势后就可以放手对付那些美女了,到时就可以找个年纪更小一些的皮肤更好一些的——没准还不止一个呢。那你现在和这些女孩不是谈爱情? 文广横眉冷对,淡定自若答道:爱情?我现在要不起这个奢侈东西,我现在只就是积累性经验。</p><p class="ql-block">当时我脸一绿,差点坐地上去。</p> <p class="ql-block">(九) </p><p class="ql-block">1999年,世纪末的脚步越来越临近了,仿佛真的到了世界末日。一天,我们在酒吧喝酒的时候,懵懂之间,突然文广小声问我,你最近见到过冯妍么?我说没有。文广换了一个凝重的表情,听说冯妍出事情了。</p><p class="ql-block">她能出什么事情?又闹什么八卦新闻了? </p><p class="ql-block">文广忽然冷冷说了一句,人家是闹出人命了。我心里猛然一震,脱口说不会吧?孩子是谁的?不会是阿鹏播下的种子春暖花开后发芽了吧? </p><p class="ql-block">文广脸色变得深沉,淡淡说到底是谁的孩子那别人就不知道了,得问她冯妍自己。这事情你别和阿鹏说,估计没阿鹏什么事情,别又把他陷进去。</p><p class="ql-block">我嘴里不说话点了点头,心里却暗暗打鼓,想起那日冯妍来找阿鹏,总觉得心里那么不踏实。 </p><p class="ql-block">我心里一动,望着文广说这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p><p class="ql-block">文广脸上似笑非笑,说我最近来往的一个女孩和冯妍认识,这种事情瞒别人可以,自己身边的人根本瞒不住。 </p><p class="ql-block">我叹了口气,说你认识的这个女孩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这种事情她知道了也就知道了,怎么还到处往外传呵。</p><p class="ql-block">我和文广的担心都成了事实,冯妍的事情爆发的异常突然。</p><p class="ql-block">那天我在上班,手机忽然就响了,然后电话里面阿鹏用一种气急败坏的口吻对我喊叫,老大,你快过来,我在省妇幼——多带钱! </p><p class="ql-block">我下意识的心里一咯噔,心想,坏了! </p><p class="ql-block">顾不上同事的眼神,我和领导打了个招呼就冲出了单位。</p><p class="ql-block">忙乱中给文广打了个电话,然后奔回宿舍揣几千块钱在身上,出门拦车就冲向医院了。 </p><p class="ql-block">阿鹏就坐在医院大厅里,表情呆滞,目光涣散,最扎眼的是他身上还蹭了一身的血。血已经干了,看上去红红黑黑的。</p><p class="ql-block">看见我从门口进来,阿鹏一下就蹦起来了,我把钱给了他,阿鹏也不和我说话,就忙着几个窗口来回跑着交钱。然后拿了单子就往里面奔。我心里叹息,只好跟在后面。 </p><p class="ql-block">冯妍人已经送进去急救了,阿鹏就坐在外面脸色惨白。我过去叫了他两声,都没答应。我急了,伸手拍了拍他脸。阿鹏眼神才一点一点的回了过来,然后一点一点的集中在了我脸上。 </p><p class="ql-block">老大,冯妍怀孕了。阿鹏的语气格外的沉重。我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看着阿鹏惨白的脸色,我试图安慰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怀孕而已,你别这么紧张,这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 </p><p class="ql-block">阿鹏抬头看了我一眼,脸色更凝重,一字一字说,是宫外孕,大出血。 </p><p class="ql-block">我当时也懵了。</p><p class="ql-block">我当然知道宫外孕大出血是什么意思,那是弄不好了会死人的。</p><p class="ql-block">我虽然不喜欢冯妍这个人,但是真的涉及到了死亡,也就不那么讨厌她了。人命总是第一位的。不管如何,这是一条人命呵。 </p><p class="ql-block">我想再安慰阿鹏两句,可又不知道说什么。我们都还年轻,年轻到还不懂得如何面对死亡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对于我们来说,显得过于陌生和沉重了。 </p><p class="ql-block">事情的经过是阿鹏断断续续告诉我的。</p><p class="ql-block">冯妍晕倒在学校里面,结果被人发现的时候地上已经流了一滩血,当时就又险些吓晕过去一个。几个女孩慌张中就有人打了阿鹏的电话——当初阿鹏追田红的时候对她的几个同学很是讨好了一阵子,所以她们有阿鹏的电话。 </p><p class="ql-block">我沉默着,看着阿鹏低头抓自己头发。脑子里想到自己隐瞒了冯妍来找他的事情,总觉得有些愧疚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音,然后两个人慌慌张张的就跑了进来,我立刻就辨认出来为首的一个男的就是那天晚上我在冯妍家见到的小老板。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阿鹏,果然他也注意到了那个人。</p><p class="ql-block">我还没反应过来,阿鹏已经一下就蹿了出去,冲到那个男人面前抬手就是一拳。</p><p class="ql-block">那家伙似乎也被打懵了,倒是身后的同伴反应迅速,立刻就冲上去要把阿鹏推开,阿鹏揪住那个男人的领子还要再打。两边已经开始推推搡搡的动手了。</p><p class="ql-block">我赶紧冲了过去,一把拉住阿鹏,然后挤到两人中间死命把他们隔开,然后转过身把那个男人猛的推开几步,吼道,你们他妈都住手! </p><p class="ql-block">阿鹏还要往上冲,我也一把将他推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瞪眼说你他妈也给我老实坐着! </p><p class="ql-block">我回过身冷冷看着那个男人,他脸红脖子粗的盯着阿鹏。</p><p class="ql-block">你怎么来了?我冷冷说。</p><p class="ql-block">那人没看我,只是冲着阿鹏大声说你他妈怎么在这儿? </p><p class="ql-block">阿鹏狠狠瞪着他说,你赶紧给我滚蛋!那人也不肯示弱,大声说要不我们俩试试看谁能叫谁滚蛋! </p><p class="ql-block">老实说我不想打架。不为别的,只是觉得为了这种混蛋事情打架实在犯不上。但阿鹏的性子是点火就着,我也只能撑着他。我冷冷瞧着那个人,说要不我们到外面去,该怎么办怎么办!反正这就是医院,真把你揍出什么毛病来也方便急救! </p><p class="ql-block">那男的刚要说话,他后面的那个同伴冷不丁说了一句,你们真想打也行,改天咱们找个时间!现在人还在里面躺着呢,我们没功夫和你们俩小孩子折腾!我一下就被这话里轻蔑的口气激怒了。那人忽然拉了拉小老板,说既然这里有人扛着了,我们俩也就别犯傻了,咱们回吧,该干嘛干嘛。让他们俩傻小子在这儿耗着吧。</p><p class="ql-block">小老板情绪也稳定了,摸了摸被阿鹏打的那半边脸,说你这是第二次和我动手了,回头要是不教训教训你,还真让你以为在长春这么好混的。说完两人还真的就掉头就走了。 </p><p class="ql-block">这一走,我倒是愣住了,一下子脑子有点转不过来。</p><p class="ql-block">文广十分钟后到来,听我说了刚才的事情,忍不住就叹气,说你们俩确实是小孩子。我皱眉说什么意思? </p><p class="ql-block">文广偷偷瞧了一眼阿鹏,然后把我拉到边上小声说,人还在急救,孩子到底是谁的不知道,真要追究起来,也是个糊涂帐——反正孩子不可能生下来吧,到底是谁的责任谁也说不清楚。这下好了,你们俩傻小子二话不说就先抢着扛下来了。人家反正是玩儿,出了麻烦有人顶着了,他们当然巴不得闪得远远的! </p><p class="ql-block">阿鹏忽然回过神了,大骂说谁喊那个孙子来的? </p><p class="ql-block">文广冷冷说还能有谁?冯妍的同学呗!冯妍的男朋友又不止你一个,她们有你的电话自然也有他的电话。 </p><p class="ql-block">我骂道,靠!这些女人真会瞎搞事情! </p><p class="ql-block">冯妍是救过来了。不管孩子是谁的,阿鹏还是陷进去了。 </p><p class="ql-block">住院到出院,然后细心贴身伺候。这些阿鹏都承担下来了。一连两个月,可算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p><p class="ql-block">我劝阿鹏先和冯妍把事情问清楚了再这么孝顺,到底是谁造的孽还没弄清楚呢。但阿鹏表示不管如何他都不忍心这么看着冯妍这样子不管,并且说照顾照顾她算是尽了自己最后一份心,也算是对得起自己良心了——等她好了以后大家还是各走各的路。 </p><p class="ql-block">可眼看着一天天下来,阿鹏就又不对头了。 </p><p class="ql-block">两个月下来,就算是真生孩子坐月子也该好了,可阿鹏还是见天的往冯妍那里跑。每天回来后都坐在宿舍里面愁眉苦脸。然后就买了酒偷偷往宿舍里面带,拉着我和文广陪他喝。一面喝一面向我们倾诉冯妍是如何在他面前泪流满面痛哭流涕,是如何向他忏悔请求他原谅,是如何可怜如何凄惨——总之就是一个意思,现在冯妍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冯妍。但是想到这次怀孕的事情,他心里又忍不下这口气。不知道该不该原谅冯妍。</p><p class="ql-block">我和文广都听腻味了,开始还企图点醒他不要再被冯妍这种女人所纠缠了,并且不厌其烦的列举了古往今来无数典故事例试图向他证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道理。 </p><p class="ql-block">可阿鹏就是执迷不悟。常常是我们苦口婆心的教育他一番后,他也指天发誓绝不会再被这女人的言词所心软。可结果第二天从冯妍那里回来后又拉我们出去喝酒,喝高了仍然是可怜兮兮一副痛苦的样子,然后脸红脖子粗的拽着我和文广又问那个问题:你们说我该原谅她么? </p><p class="ql-block">几次三番后我和文广都烦了,都觉得这孩子没法拉回头了。不如让他自己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了,不吃点苦头看来他是没有醒悟的那一天。而且同时我和文广也觉得再这么见天的被他拉着喝酒,我们俩就算是喝出脂肪肝酒精肝来也无济于事。</p> <p class="ql-block">不久阿鹏就又和冯妍在一起了。</p><p class="ql-block">阿鹏和冯妍重新好上之后,总想找机会带冯妍和我们一起吃顿饭。他知道我和文广心里不愿见冯妍,可又不想自己的女朋友和好朋友之间总这么晾着。我明白阿鹏的用心良苦,就答应了,文广也答应了。</p><p class="ql-block">于是就有了那顿饭局。</p><p class="ql-block">天地良心,如果我能早知道那天后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打死我也不会去吃那顿饭。 </p><p class="ql-block">饭局就设在了宿舍后门不远的一家小餐馆,那家餐馆专门招待一些不堪被单身食堂荼毒偶尔出来打牙祭的穷鬼,以物美价廉而著称,颇受我们单身青年欢迎。</p><p class="ql-block">那天气氛开始是很尴尬的,我和文广沉默着抽烟吞云吐雾,冯妍也一脸冷漠的看着面前的一盘爆炒腰花一言不发。阿鹏很郑重的给每个人倒了一杯酒,然后正儿八经的说,咱们把这杯喝了吧,喝了后大家就都是朋友了。说完了阿鹏就给我们使眼色。 </p><p class="ql-block">文广第一个把酒杯举了起来,然后看着冯妍说,以前大家都有些误会,就过去了。今后你和阿鹏在一起,就是我们弟妹了。我还是没说话,文广和冯妍没打过什么交道,但我和冯妍可是曾经冲突过的。想想当初那天晚上我去找冯妍的时候,两人脸红脖子粗说的那些恶毒的话,这么一杯酒就兹当全咽回去了,心里这气儿总有点不顺。</p><p class="ql-block">阿鹏偷眼看我,看着阿鹏可怜兮兮的眼神,我心里就没法坚硬下去了。我心想算了,谁叫这小王八蛋被爱情烧坏了脑子呢。咽下去就咽下去吧,然后一仰脖子就把酒干了。</p><p class="ql-block">文广和阿鹏都努力营造气氛插科打诨,我心想人家阿鹏都不在乎冯妍的那些事情,我着什么急呵,反正冯妍又不是我老婆。于是我也就全力配合他们。一时间大家说说笑笑,看着也算是热闹了。可一片笑语嫣然之下,总让人觉得有点居心叵测的意思。</p><p class="ql-block">一顿饭结束,阿鹏的意思是趁着大家高兴,找个地方继续。估计是看着气氛不错,想借着这个势头尽一步拉拢大家的关系。我和文广一个意思,心想饭都吃了,别的也就不在乎了。于是三男一女就打车去了男孩女孩酒吧。</p><p class="ql-block">我没注意,冯妍的脸色有些不自然。</p><p class="ql-block">酒吧里放着已经成了古董的的曲子,偌大的场子里就一桌人。一进去我们都愣住了。那桌中间坐着的正好就是个广告公司的小老板。他也看到我们,眼睛里冒着火。 </p><p class="ql-block">我虽然晚上没少喝酒,但还算清醒,立刻回头和阿鹏说,要不咱们换一家吧。阿鹏死死盯着那小老板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我赶紧拉了拉他小声警告他说事情好容易过去了,你要真想和冯妍好就别再惹出什么岔子来了,阿鹏大声喊:哪来的山驴逼!那个小老板身边一个穿黑衣服的嘴里也骂了一句,然后操了刀就直奔阿鹏过去了。文广此刻正也被两个家伙压在了地上,那个黑衣人从他身边走过,文广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忽然一个猛子就跳了起来,顺手操了一个酒瓶,在后面当头就是一下,瓶子砸在那人脑袋上碎了,那人痛叫一声,转身一把攥住文广,手里的短刀竖着砍下去了。文广胸口挨了一下,猛的把他推开,然后就往后倒,那人跟上去排胸又扎了两刀。</p><p class="ql-block">旁边的人都吓呆了,都住了手,两个还算清醒的冲了上去赶紧把那人拉开刀子也夺下,叫骂道他妈快住手,你杀人了!那人似乎也冷静下来了,看着文广到在地上血泊中,身子还不停的抽搐。我和阿鹏也懵了,或者说是有点吓傻了。那人忽然大叫一声,一把推开身边的人,然后撒腿就往外面跑了。我立刻也回过神来了,一把推开掐着我脖子的人,大步就冲到文广面前。阿鹏大吼说你别碰他,现在不能碰他,赶紧打电话! </p><p class="ql-block">没说完呢门外呼啦就冲进来几个警察,当先一个大声问你们这儿谁报的警? </p><p class="ql-block">等了半天,吧台里面的一个吧员才冒出脑袋怯生生回答说,我,我打的电话。 整个冲突厮打过程中,冯妍没有说一句话,就这么冷冷在一边看着,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漠。</p><p class="ql-block">我们都先被拉去了医院,验伤结果,我头上挨了一个啤酒瓶,身上多处软组织受伤。阿鹏被人用凳子把膀子砸坏了,好在伤得不重,没骨折,据说是骨裂。此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皮外伤。 </p><p class="ql-block">文广身上三处刀伤,一处在前胸,是砍出来的,好在身上衣服够厚实,没伤到筋骨,但也留下了一个十厘米左右的刀口。可另外两处就严重多了,是用刀子扎出来的。尤其是一刀还伤到了胃部。经过急救也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p><p class="ql-block">酒吧人员的口供也证明了是对方挑衅动手在先,并且伤人的刀子也是对方携带的。伤人的那个家伙又在逃。警察问起我和阿鹏,我们都一口咬定是对方调戏我们女朋友才动的手。我和阿鹏可以暂时在医院里面处理伤势,但是医院还是有警察跟着。此外还有对方几个伤者也在医院,警察主要是为了看住那几个人。 </p><p class="ql-block">我和阿鹏没等包扎利索,就一瘸一拐跑去看文广。这会文广已经在病房里面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也做了简单的手术,只是包扎的地方还隐约的渗着红色。看着就特别触目惊心。 </p><p class="ql-block">上半夜还好,可到了下半夜文广就疼醒了,这会手术时候的麻醉药效已经过去了,文广躺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头上黄豆大的汗珠子一颗颗往下落。我和阿鹏怕他乱动会把伤口又弄裂了,就一边一个死死按住他。文广咬着牙,但还是忍不住疼得直叫唤,那声音喊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我敢肯定,把一头猪搁在文广边上,猪的重量绝对比文广大,但是猪绝对没有文广这么大力气,他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大,我和阿鹏两个人几乎都按不住。阿鹏哭了,咬牙说文广你别动,忍着点,医生说你刚打过麻醉,不能连续用药。文广咬牙切齿,但发出的声音却抖得厉害,说我不行了,疼死我了!你们他妈杀了我算了! </p><p class="ql-block">任凭我和阿鹏怎么和他说话,文广断断续续从牙缝里蹦出的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一句,疼死我了! </p><p class="ql-block">一个医生巡视过来,看我们这架势,立刻说你们按住他!别叫他动,伤口才弄好的!我早一肚子气,回头就骂道你他妈试试看!他疼成这样能不动弹吗! </p><p class="ql-block">那医生估计见多了这种场面,也不和我生气,一脸冷漠的说那也没办法,现在就只能这么忍着,度冷丁这种药不能随便多用的。说完就走了。</p><p class="ql-block">文广的身子就像是一条蟒蛇一样不停的试图翻滚,嘴里嘶叫着说我受不了了!你们他妈杀了我算了!疼死我了! </p><p class="ql-block">我眼泪也出来了,说要不你抽只烟,抽只烟试试看能不能舒服点。 </p><p class="ql-block">阿鹏掏出一支香烟自己点着了,文广早已经疼得鼻涕眼泪汗水糊弄得满脸都是,阿鹏给他抹了去,然后把烟插到他嘴巴上,小声说文广你吸一口,吸一口!文广半睁开了眼睛,然后猛了吸了两口,然后一边吐气一边浑身紧蹦着抽搐,我们俩知道他在死扛,赶紧按住他怕他乱动弹。 </p><p class="ql-block">也不知道是香烟起了作用还是文广挣扎了半天没力气了,渐渐他的动静小了下去。喘气声音却是急促得吓人。我低头说你感觉怎么样了?闭着眼睛咬牙说,疼!但是稍微好了一些。估计是前面叫得厉害,他的声音已经哑了。我说那你再吸两口,别太猛。 </p><p class="ql-block">我知道香烟不可能有什么作用,最多也就是个心理上的麻醉而已。这种疼都是一阵一阵的,估计这会文广已经稍微缓过点劲儿了。</p><p class="ql-block">我和阿鹏都出了一身的汗,文广挣扎起来的力气大得吓人。我一边喘气一边对阿鹏说,你看着他,我去找大夫看看能不能给他打一针止疼的,这样下去能把人活活疼死! </p><p class="ql-block">我跑到值班室,那个先前过来巡视的医生正坐在那儿,我沉声说,大夫,这会能用药了么?我兄弟扛不住了。那医生看着我笑了,说看不出来你们对朋友还挺关心。</p><p class="ql-block">我领着医生到病房,眼看着他给文广打了一针。看着针剂一点一点注射到文广身体里面,我心里似乎也觉着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药效不会立刻就显现,但是因为心理作用,文广躺着也明显松了口气。不多一会就渐渐睡过去了。 </p><p class="ql-block">我看了看满头大汗的阿鹏,说我们俩出去透透气,这儿太闷了,我头晕得厉害,不会是让那个孙子给我砸出脑震荡了吧。我也知道我这话一点都不好笑,阿鹏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p><p class="ql-block">经过值班室门口的时候,我停下脚步,对那个医生说,大夫谢谢你呵。那个医生走了出来,笑着说你们也别谢我了,其实我也是没办法,你们朋友那个情况就得忍着,度冷丁这种药物是不能多用的——你们别恨我就行了。阿鹏赶紧说哪儿能呢!真谢谢你了,我们朋友这会儿好多了。我说我们出去透透气抽支烟,要不一起去吧?医生客气了两句,谢绝了。 </p><p class="ql-block">我和阿鹏蹲在医院大厅门口的拐角处,他一口一口的抽烟,开始俩人都没说话。 </p><p class="ql-block">外面的空气比屋子里要让我愉快多了,我从小就不喜欢医院里面的消毒水味道。我大口的呼吸着冰冷新鲜的空气,寒冷的空气刺激着我的肺部,让我有种冻彻心肺般的痛快。 </p><p class="ql-block">我们俩就这么蹲着,静静的吞云吐雾,黎明的晨光中,我们俩就仿佛两座喷火的雕像。抽完了两支烟,阿鹏忽然开口了,他轻轻对我说,老大,对不起!我没说话,还是继续抽烟。阿鹏的声音有些哽咽,说这事情都是我引起的,要不是我和冯妍的事情,今天也不会……</p><p class="ql-block">我叹了口气,说你别难过了,我们都没说怪你。再说这事情也不能全怪你。出这种事情谁也没想到的。</p><p class="ql-block">我忽然心里一动,说冯妍哪儿去了? </p><p class="ql-block">阿鹏犹豫了一下,说我让她先回去休息了,今晚估计她也吓坏了。 </p><p class="ql-block">我没说话,回想着我们打架的时候冯妍在一旁冷眼旁观时候的眼神。那是一种无动于衷的眼神,那种眼神里透出的绝对不是害怕或者恐惧,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正的冷漠。想着想着我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p><p class="ql-block">这会已经是凌晨了,冷风嗖嗖的直往人的领口袖子里钻,天上虽然还有星星,但天色已经略微有点亮了。我们俩蹲了一会,冻得实在扛不住了,就站起来来回跺了跺已经冷的麻木了的脚,然后阿鹏拉着我就往里面走。 </p><p class="ql-block">我走在后面,黑暗中隐约看见一个人影从大厅的另一头走廊里出去了。开始我没在意,等走回病房我才猛然醒悟过来,那个人影是冯妍!</p><p class="ql-block">大厅的另一边是今晚和我们动手的那拨人在那儿治疗,那个小老板也在。只不过警察怕我们纠纷把我们隔开了。</p><p class="ql-block">想到此处我忍不住骂了一句,操! </p><p class="ql-block">阿鹏愣了一下,回头问我说你说什么呢? </p><p class="ql-block">我看了看阿鹏,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文广,强压心里的怒火,冷冷说,没什么。</p><p class="ql-block">这些天我和阿鹏就在医院守着文广,然后轮番的给文广进补,什么猪肝汤鸽子汤红糖蜜枣什么的。结果文广稍微恢复了一点后就抱怨,说我们把他当成月子伺候了。我说那没办法,医生说了你失血过多,得补回来。文广说那也不用弄得跟生了孩子似的吧。这话一出,文广立刻就后悔了,赶紧看阿鹏的表情。</p><p class="ql-block">阿鹏脸上果然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笑着说你们俩看我干吗? </p><p class="ql-block">文广立刻转换话题,随口说你和冯妍这几天还好吧。结果这话一出,阿鹏脸色又黯淡下去了。 </p><p class="ql-block">事实上,事情出了后,阿鹏已经几天没有和冯妍在一起了。俩人似乎一下子又分开了。</p> <p class="ql-block">阿鹏是因为觉得自己的事情连累了朋友,内疚之余心里总觉再去找冯妍就对不起朋友。可我却总觉得这不是主要原因,虽然我没有说,但我却总有一个感觉。不单阿鹏在躲冯妍,冯妍也在躲阿鹏。具体有什么证据我说不出来,但我就是有这么个感觉。 </p><p class="ql-block">我和阿鹏一向不是什么省事的家伙,仗着自己结交的势力,从来就不受人欺负。用阿鹏的话说,咱们什么都吃,可就是不吃亏!阿鹏在一旁阴着脸说这事情就这么算了?我眉毛一竖,说当然不能!你爸爸不是有个什么生意上的老朋友么,估计官面儿上有路子。咱们不和他们玩别的,这次我们占着道理呢,就直接告他们,故意伤人也不算小罪了。</p><p class="ql-block">出乎意料的,那个用刀子伤了文广的人后来自己跑去投案了。而后面的一连串结果让我和阿鹏更没想到。</p><p class="ql-block">首先是我们验伤结果全部都是:轻伤。</p><p class="ql-block">而最重要的是酒吧的人全部改了口了,硬说成是我们先动的手。谁先动手那可是非常重要的,某种程度上还关系到了给案子定性的问题。 </p><p class="ql-block">后来警方和几个对方的人来医院找过文广,当时我和阿鹏都恰巧不在。等我们来的时候文广跟我们说这事情算了,他也不想告了。说这话的时候文广的脸是阴沉的。我和阿鹏不干了,说那不行。他们找路子我们也找,还他妈没王法了! </p><p class="ql-block">文广冷冷说了一句,这事情和王法没关系,要怪就怪我们自己吧。这话我和阿鹏都没听明白,但文广死活也不肯再说了。阿鹏第二天又出去跑了一天,结果到天黑了才回来。 </p><p class="ql-block">我正拎着个水瓶从病房里往外走。结果一出门就看见阿鹏跟个木头一样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我过去踢了他一脚,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在这发呆干嘛呢?阿鹏不说话,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还想踢他,才发现不对头,阿鹏的脸色白的跟个死人一样,眼睛红红的。 </p><p class="ql-block">我上去把阿鹏拉了起来,然后拖到了大门外面,仔细瞧着他说,到底怎么了? </p><p class="ql-block">阿鹏张了张嘴巴,然后才艰难的说,老大,这事情全他妈是我的错。</p><p class="ql-block">我说到底怎么了?你今天出去干吗了? </p><p class="ql-block">阿鹏咬了咬牙,然后说我今天去局里了,我想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点了点头,说然后呢?阿鹏眼睛里一下冒出了火,咬牙说,人家都定了性了,说这是民事纠纷,酒后冲突打架,而且是我们先动的手。 </p><p class="ql-block">我大骂说狗屁!谁说我们先动的手!是那酒吧的人说的么? </p><p class="ql-block">阿鹏脸色一下就变得惨白惨白的,然后一个字一个字说,不光酒吧的人 ,最主要的是我们这边有人承认了是我们先动手! </p><p class="ql-block">我脑子一下就空白了,跟个傻子似的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愣了一会才说,谁说我们承认了?谁承认的? </p><p class="ql-block">阿鹏面如死灰,说,冯妍!</p><p class="ql-block">文广因为刀伤住了半个多月的医院,单位因为我们酒后打架,还给了开除警告处分。而对方那人后来怎么样了我们都没问,只不过人家医药费还是赔偿了几千块钱。 </p><p class="ql-block">看着那一叠人民币,我心里忽然有个奇怪的念头,假如把这些钱当面砸到冯妍脸上,不知道她会不会还是那么毫不在乎的拣起来呢? </p><p class="ql-block">后来我们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冯妍会那么突然把我们给卖了。如果说为了钱,可阿鹏的钱也不少啊。冯妍跟着阿鹏不会缺钱花的。</p><p class="ql-block">直到后来我们才明白其中的意思。</p><p class="ql-block">其实说白了,还真不能全怪她,毕竟人都是为自个儿打算的。 </p><p class="ql-block">冯妍是铁了心要在长春混出个样来,那小老板,还有那个用刀捅了我的家伙,在长春都有点门道的,冯妍那会投靠他们,是为了将来能留在长春发展。得罪了那些人,她恐怕就很难了,所以思前想后,还是站到他们那一边了。</p><p class="ql-block">其实冯妍本来心里,应该是装着阿鹏的。不然她不会从医院流产后就又跟阿鹏好了。但是毕竟两个人将来的路不同,到了关键时刻,感情就要给前程让路了</p> <p class="ql-block">(十)</p><p class="ql-block">四个月以后,发生的事情让我们始料不及,文广终于找到了穿黑衣的那个小子,把他刺死。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他投案自首,检察院提起公诉,最后法院判决属于故意伤害,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现在仍然在镇赉。</p><p class="ql-block">一年以后,阿鹏因为敲诈也被收审,判处三年有期徒刑。</p><p class="ql-block">冯妍后来做了几年小老板的情人,据说后来那小子得了糖尿病差点送了命,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是大老婆挽救了他,公司也濒临倒闭,最后他的心思还是回到了大老婆身边,冯妍傍了人家几年后最终被甩了,据说后来有找了一个交通局的老头子,每月给她1000块钱养着,很是潦倒。</p><p class="ql-block">米兰还好,终于和铁军成了正果。听说在白菊路有些买卖,穿紧戴银的,过着糜烂的富太太生活。有一次彼此开车擦肩而过,她冲我一笑,保养的很好,只是眼神里已没有了当初的清纯。</p><p class="ql-block">路路花店的生意做的很好,后来也结婚了,经常还会见到她,有时,也会去她那儿坐坐。</p><p class="ql-block">我虽然是罪恶累累,但总算漏网,侥幸得以逃脱。我金盆洗手了,夹着尾巴的工作做人,娶妻生子,过着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生活。</p> <p class="ql-block">(全文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