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岁掠暑意(二)

鱼七忆

　　梦里，懵懂的绿光若有若无地笼罩着这片被夜色吞没的丛林，幽冷生怯。一朵傲然挺立的暗夜玫瑰，那么娇美欲滴地绽放开来，花瓣的边沿处还多了一点儿若隐若现的金色，瞬间将心魄摄去。

金陵的夜便如同这份玫瑰般的黯然销魂，迫不及待地如约而至了。

二〇二二年八月五日 晴

贰·又见金陵说暮夜

柒月里的山峦草甸将夏日的天空染得格外清新脱俗，即便已过一月有余，仍未能忘怀那风的味道，夜的触感，露的照耀。

然则“山翠沁深目，云白游人心”若是如水彩般浸润心灵的存在，那“十里秦淮灯火灿,楼台亭榭绕河堤”便将这视野一挥画笔换成了浓墨重彩的传世油画。

八月拥有愈加热烈的升温，高楼窗外的光无所畏惧地霸占着所有天空，硬生生让蔚蓝色都淡了些。我和友人不约而同摇了摇头，无奈与天气达成约定，在日落时分方才踏出清凉的房门，共赴如排山倒海般的滚烫世界。

温热的风跟着我们走过了每一寸土地，太阳悠悠然向孩童们挥了挥手，示意可以出来撒个欢了。

终究是不熟的，好不容易寻到了地铁站，却又被它的复杂征服了。跟前几年来时的感觉莫名不同，南京的地铁对我来说简直是迷宫般的存在，此处本就略显昏暗，而那无数的提示牌看似有序地挂在上边，在我眼里都变成了一团乱麻，每个字都认识，却真真是让我有了迷路的错觉。

对于路痴来说，有个人在身边真是再好不过了，不必用脑，跟着她走就行，走错了也不要计较，那只是多看一处风景罢了。

传言新街口有24个地铁站出口，什么传言，这是事实。传言你在新街口地铁站走二十米就有三家“扣麻”奶茶店，什么传言，这也是事实。

新街口的夜色无非是人群的狂欢，是城市灯火的狂舞，是食物留恋唇齿的狂曲。在人群中慢慢走着，每走一步，都带走一点儿交错之光的味道，带走一丝魂牵梦萦的烟火气，也留下一串百般流转的神色，留下一缕手边摇摆的风。

热闹，嘈杂，生活。

似乎已经摒弃了最初那几年出来玩儿时非得吃当地特色的目标，如今更多的是追求我们内心所想。想吃鸭血粉丝和鸡汁汤包不是因为它们属于南京，只是单纯爱而已。想吃冰粉、凉皮儿、虾蛙麻辣香锅也只是因为一拍即合罢了。

一听便让人觉着颇有凉意的冰粉透着浅褐色的光泽，被盛在橙黄色的搪瓷杯里就更多了一点儿活泼的味道。乳白色的醇味酸奶静静地倾倒在上边儿，让冰粉又多了酸甜味。葡萄干和其它果肉也随意地融合在这格外明朗的颜色里。

　　我喜欢吃些不着调的小吃，吃炒菜的时候点香葱鸡蛋饼，吃火锅的时候点红糖糍粑，吃麻辣香锅的时候又点上一碗随处可见的凉皮。总而言之，实在没什么规律可循。

可凉皮是真的没点错，那种鲜香辣甜的味道在搅拌之下组合得完美无缺，黄瓜丝的清新爽口，花生米的香酥醇厚，微微的甜辣相伴，当然还有凉皮的“呲溜”的轻快感。搭配着虾和牛蛙的脆嫩口感，舌尖上的味觉层次都忍不住翩翩起舞了。

　　金陵城的繁华盛景，左不过是集中在夫子庙秦淮河一带，光是靠近这边就能被那些被填满的欢快而绚烂的气息留住脚步。

秦淮·戏院里，只是这门口就足以让人驻足，人们总是会被那些与周边事物大有不同的色彩吸引，就像总是会被出现在生命里的那些看似特别的人吸引一样，纵然也只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万千普通事物之一，也不妨碍在你我的某一个回眸里荡漾起几圈不均匀的涟漪。

　　带着对视觉的期待慢慢穿过并不是很长的巷子，略微有些甜腻的奶茶香钻入我们相互挽着的手里，又趁着夜色溜了出来。旁边的摊位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许多小玩意儿，它们在木质独有的朴实的衬托下多了几分可爱和欢脱，就连挂在上边的团扇都让我有了温柔的触感。

　　我们仿佛是走进了另一个洞天，巨大的龙灯悬挂在一座亭子边上，红绿黄白让它成为此处最为耀眼的主角，而背上驮着的荷花白里泛粉，硕大的花瓣儿让龙纹又有了些浪漫气息。纵然是被供在无上地位的存在，心中也仍旧是柔软的，追求美和自由的。

阶梯转角处的烟雾识趣地缓缓升起，若是能得龙灯的青睐，或是嗅荷灯的芬芳，也便不枉此行了。

　　当然，我又怎么会忽略栏杆上、墙面上、亭子上挂着的无数许愿牌呢，这是我从来都愿意驻足的存在，而且每次都满心欢喜地要拍下来。仔细思量过原因，大概明白自身心中所想：

每一个心怀希望和期待的人都会有想要寄托的时候，寺庙里的红绸带也好，许愿灯也好，无数景点的许愿牌也好，心愿锁也好，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人们最深刻的所念所想。爱恋、平安、昌盛、暴富……都是最为常见又最可爱的愿望，凡人非仙，常有愿，才常希望。

我瞧着这无数人的最好留念，不禁觉得见证和参与都是会让人感觉幸福的事情。人生里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罢了。

　　谁能想到，在这里能听到小朋友《孤勇者》临时起意的合唱呢，可瞧见他们脸上稍微有点歇斯底里的激动表情，就觉得陈奕迅还是认了吧，快乐比什么都重要，年龄根本无足轻重。

站在石阶上再往下看时，室内的繁华竟也能让人忍不住停留下来，瞧瞧妈妈手机里的孩子，看看恋人眼里的彼此，说说朋友手里的友情，听听老人眼里的天伦，再闭上眼睛感受这圆满的人间盛世，心却能瞬间宁静下来。

　　秦淮河的夜色仍旧没有变，街边的红色灯笼总是无怨无悔地映衬这热闹的夜色，也总是向仿佛触手可及的枝条抛出一份爱意。

　　人群在每个地方都无限聚拢，我们缓慢地穿梭于形形色色之中，为白墙黛瓦的光色倒影惊叹，那里边的古色古香游离在水中，倒显得格外安静。为“得月台”的那片弯月心动，或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亦或是“谪仙人”醉酒捞月之地。

只不过那轮明月徜徉于金陵夜海之中，尔等纵然再浓的酒意怕也无法捞得。如此，便就算它个“镜花水月”罢。

　　秦淮岸边仍旧有排着长队的人们争相去乘那颇为“诱人”的画舫，我们则不同，只是轻笑着悠悠然地走到栏杆旁，感叹秦淮未变，繁华依旧，时光却已百般荏苒，世事也有了未曾预料的变化。不过还好，有的朋友依旧是朋友，有的朋友虽已陌路，也不过是顺应这世俗变化而已。

镜头里的人儿笑得如此明媚，甚至比前几年更为快乐，更为洒脱，更为纯粹。

　　浅浅走过“乌衣巷”，人们便都脱口而出那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此处并无“野草丛生，夕阳已斜”，有的是寥寥走着的几个人，和那口枝条零落掩映下的枯井。

转角便离远了秦淮那边的繁华了，夜终于有机会拥有大致独处的时空，未曾落寞，全是宁静，连空气也不禁沉醉在这玫瑰夜色里。

暮夜醉金陵

浮岁掠暑意，烟火燎人情。

字字寄希冀，步步是相思。

灯明照秦淮，月皎念太白。

暮夜醉金陵，黛瓦应乌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