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是贵州凉

亚农

夏是贵州凉 这个夏天，魔都成了火炉，上海人稀里糊涂被抛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饱受煎熬。昏昏沉沉中不禁怀念起二故乡贵州，那里有一个清凉的世界。 也许你不去不知道，一去还真舒服。 五十一年前的八月，我从上海出发去贵州支内。傍晚，车子开动，三天二夜的长途跋涉开始了。车外热，车厢里更热，像烘箱一样，烤得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靠着窗，连吹进来的风都是滚烫的。就这样，煎熬了两天，第三天进入贵州，突然感觉空气清凉起来，一阵阵凉风扑面而来，舒服得让人如痴如醉。车到遵义，窗外更是夜色阑珊，月光如水，顿时把沿途的劳累和烦恼一扫而光。到医院粗粗洗漱后便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天色大亮，从蚊帐里钻出来，只见窗外群山怀抱，青翠欲滴，好看极了，晨风吹来，吸进肺里，全身通透，那真叫一个爽，———舒服极了。 二故乡的贵州，它的清凉，其实是早有所闻的。当时听人讲起，总是将信将疑，以为是天方夜谭。这次来贵州，算是亲身体会到了它的神奇。 贵州的清凉是有它独特的地理优势所决定的，并非空穴来风。贵州北有大娄山，挡住了来自新疆内陆的热浪。南有世界第一高峰，挡住了北上的印度洋热带季风，贵州夹在中间，成了一个天然的清凉世界。 记得有一年夏天去重庆出差，那是一座有名的火炉，一般人不会明知故犯，去那里受罪。可我身在贵州不知福，不信百里之外竟会如此之热。上午在遵义上火车的时候，天气还非常凉爽，衬衫长裤，精神抖擞，一跃而上。谁知一到重庆，居然热浪滚滚，暑气蒸腾，活脱一只火锅，不禁大呼上当，可惜为时已晚，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上路。从嘉陵江边的火车站乘缆车上到两路口，短短一段路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虽然明知过去两站就有一家住过的招待所，但已经热得扛不住了，赶紧就近找了一家旅馆。这是一座典型的吊脚楼，悬空在山坡上，下面就是嘉陵江，从上望下看，江水悠悠远帆点点，风景不错。从下往上看，旅馆沿山一字排开，房间走廊大门洞开，一览无遗，房间里一无空调，二无电扇，只见旅客个个赤膊上阵，一身短打，一面摇着扇子，一面身子靠在走廊栏杆上，借得江面上一点凉风。我也只能入乡随俗，依样画葫芦，在房间里苦熬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马上换到那个招待所，好歹那里有风扇可吹，有冷水可淋，不至于那么狼狈。从那次以后，再也不敢在夏天去重庆了。 也有人到贵州来因太凉快而上当的。总部设在广州的日本厂家到我院来安装X光机器。也是八月份，也是一个大热的季节。这位日本工程师叫铃木，四十光景，头发三七开，看上去很神气。他从广州乘飞机到贵阳龙洞堡机场，我从遵义驱车去接他，驾驶员是曹怀阳，开一辆医院新买的丰田公务车，轻车熟路，飞驰而去。临近傍晚，飞机降落，我举着牌子，上书他的名字，在出口处等他。只见他背着一只斜肩包，一摇一晃向我走来。我打量了一下，用刚学会的日语探问，果然一拍即合，握手言欢。一路出来，引他上车，谁知他边走边叽叽咕咕在噜哩噜苏什么，又见他低头缩颈，瑟瑟发抖。一问，方知他冷得不行。再看他上面穿一件短袖衬衫，下面西装短裤，确实是太凉快一点。他说，广州38℃的天气，赤膊还嫌热，谁知贵州这么冷，上当了。我赶紧把他带上小车，请他坐在司机旁边的位置上，这样可以暖和点。路上开始还顺利，我用三脚猫日语和他聊了几句。他也慢慢缓过神来，轻松地哼起了小调。不料十点多钟，车开到乌江大桥中间，突然熄火，试了几下都不成功，车子扒在了那里。说时迟那时快，守桥的解放军战士立刻端着抢冲了过来，大声责问，并把曹师傅叫了下去，不知去向。须知这乌江大桥是战略要点，来往车辆检查得非常严格，而且不准在桥上停车，现在半夜三更这个样子实在危险。铃木更是吓得不轻，担心自己是外国人会有什么麻烦，一股劲的问我。我也吃不准，心里直捣鼓，但又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尽力安抚他。为了缓和气氛，也是为了自我壮胆，我打开了车上的收录机，不巧放的是邓丽君唱的“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听着听着铃木显得更加焦躁不安，我一想，确实不行，这种时候怎么可以放这种不吉利的歌曲，这简直是在创口上撒盐！于是马上换了一首，那是一首江南丝竹，《紫竹调》，曲调优美，轻松活泼，二胡一响，调子一起，铃木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脸上绑紧的皮肤也松弛了下来，我也和着曲子轻轻哼了起来。这时曹师傅回来了，他见我们神态自若，也高兴地说了句 ”没事了，上路。” 于是，大家一阵欢呼，重振旗鼓，满面春风，借着月色，风驰电掣，凯旋到院。 当初的贵州，虽然秀色可餐，气候宜人，但人穷志短，恶名在外，不招人待见，别说是旅游胜地，就是八抬大轿也请不过人家来。如今，鸟枪换炮，鸡毛飞上天，贵州成了旅游的首选之地。就连离我们417医院仅一箭之遥的乌江寨，也成了著名的国际度假区。不信，有医院老同事作家王晓露写的《乌江寨》为证。晓露说它是“脱俗，仙化”。不错，看那青山如影，碧水如云，船动风起，飘然若仙。在这样的环境里，你还会感觉到有半点暑气吗？ 所以我说，夏还是贵州凉！ 贵阳老火车站。 龙洞堡机场。 乌江大桥。 重庆老火车站。 重庆两路口。 缆车。 吊脚楼。 乌江寨。 云蒸雾騰，判若仙境。 贵阳大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