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高黎贡山撵山（狩猎）那些事（下）

博天德

5、有关狩猎的一些有趣闻

我们下乡那些年猎人多，猎枪多，猎枪走火或者误伤的事故也不少。说到事故，让我想起当时发生在邻村的一个打猎误伤事件：一个老猎人上山打猎，突然看到前面密林中一个黄色的麂子在低头吃草，这猎人平时就以动作麻利，枪法极准驰名潞江坝。要知道动作快是猎人打猎的基本功，当你突然发现动物的同时，动物同时也可能发现了你，出于自保的天性，动物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逃跑，或者是对你发起攻击。能不能打到猎物并且确保自身安全，胜败一举就看猎人的动作快不快。特别是象麂子这种弱小动物，既不能自卫也不能攻击，望风而逃是唯一的选择，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飞快逃跑。传说麂子听到自己放的屁，都会受惊吓跑出去九山十八洼才会停歇下来。

那个猎人平时打猎都是从来不会刻意瞄准，举枪即射总是百发百中。那天这个老猎人突然发现前面的麂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举抢射击，前面的“麂子”“哎哟哟！”叫起来，吓得猎人丢了枪跑到前面一看，坏了，哪里是什么麂子，分明是一个老大爹啊！由于气候炎热，那个老人没有穿衣服，赤身裸体弯着腰在山上割草，背脊被太阳晒得黄黑油亮，似乎和麂子的颜色没有太大区别，才被这个快抢猎人一枪误射中屁股造成事故。

还有一个故事说的是我们新寨的白自朝。大概是1970年中期，尚未到开山时节白就上山打猎，突然遇上一个麂子背对着他，白举枪射击，麂子应身倒下了。

让白自朝纳闷的是在麂子身上一找不到弹孔，二看不到任何血迹。这麂子明明是在枪响的同时倒地的，为什么身上没有弹孔呢？等将麂子解剖后，才真相大白。世上奇事多，真是无巧不成书。白自朝那一枪真的是打得神乎其神，若最高是十环，他一定是打了十一环，若最高是一百环，他一定是打了一百零一环。 怎么讲呢，本来白自朝平时枪法一般，很少能够打中猎物，那天却超常发挥，子弹不偏不倚正正从麂子的肛门射入，却没留下任何痕迹。白自朝一看，那麂子还是个正在怀孕的母麂子，而且子弹是从幼麂子身上找到的。白自朝因为一枪两命犯了撵山人的大忌，回家后自觉的刀枪入库，全年不得撵山，并且好像还做了一些佛事赎罪。

傣族年长者对此奇事议论纷纷，颇有微词。其实我对这事自有独特看法：当时尚在文革期间，作恶之人遭报应离世并不鲜见，离世后转世轮回也是必要的，也许是转世后被投胎麂子，但因前世作恶太甚之故，不等投胎面世就继续遭此神秘死于胎腹中之报应。

另外，江东的道街坝有一个猎人叫熊龙，生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平时也喜欢打猎。有一天熊龙在山坡锄地，突然一只金钱豹凶猛地向他扑来，刚巧熊龙那天没带铜炮枪，只能赤手空拳与金钱豹过招。

熊龙见金钱豹扑来，不慌不忙，机智地侧身躲过，金钱豹扑了个空，正准备转身再次攻击，哪知熊龙双手顺势紧紧抓住豹子尾巴，然后拼命往山坡脚拖去。豹子凶恶全凭四只利爪和锋利的牙齿，现在被熊龙拉住尾巴拖下山坡，所有的利器全部派不上用场，而且江东山坡树少坡陡，熊龙速度极快，豹子就这样生生被熊龙拖死了。熊龙创造了赤手空拳战胜豹子的神话，虽不能与武松相提並论，但也被人们视为英雄並在潞江坝传为佳话。

6、山地旅行确保安全的常识

随着高黎贡山自然保护力度的加大，黑熊等动物慢慢的多起来了，无论是旅游还是科学考察，万一碰上熊怎么办？

我们必须掌握熊的一些习性，知己知彼才能减少被熊伤害。熊对空间的需求取决于其心情，每只熊的行为都是不可预测的。所有的熊都是危险的，必须充分尊重它们对于空间的需求，尽量少的打扰它们。熊貌似忠厚老实但会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对人发起攻击。

熊的一些身体语言可以帮助判断它的心情：压低头颅、头部快速左右晃动、发出威吓的呜呜声、磨牙齿、耳朵后翻、竖起背颈上的毛做出备战的姿势都可能说明熊具有攻击倾向。熊也可能会用后腿站立起来试图看得更清楚，但这种行为未必说明他就会发起攻击。

大多数的熊攻击人类都是因为他们受到了惊吓而产生的本能防守反应。假如遇到小熊，更不能接近它包括对它爱抚，因为母熊会误认为你要伤害小熊而对你发起攻击。如果你真的和熊遭遇，下面的一些建议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首先要注意避免惊吓到熊，大多数的熊攻击人类都是因为他们受到了惊吓而产生的本能防守反应。熊在听到人类的声音时一般会自行避开，所以在熊经常出没的地方行走时要故意发出声响。如大声呼喊同时有节奏的击掌，使熊在老远处听到就能早早规避。千万不要做静悄悄的旅行者，那样对你，对熊，对其它的徒步者都会构成潜在的伤害。

其次是不要故意接近熊，避免靠近熊。假如在稍远的地方发现熊而熊还没有发现你时，这时要尽量悄悄的绕开然后迅速撤离。

有这样一种说法，就是当你在森林中遇到熊时，躺在地上装死，便可免受熊的袭击，最近，科学家通过分析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结论，认为要想从熊掌下逃生，最有效的方法是勇敢地与熊搏斗。他们解释熊伤人的原因是说，一是为吃人、二是为反击人、三是为了玩耍。如果遇到第一或第三种情况，装死就等于自杀。

如果遭遇发生，你真的发现自己正在接近一只熊时该怎么做呢？这个问题并不容易回答，因为就像人一样，在不同的情况下熊的反应是不同的。首先要压低声音，这和之前发出噪声来吓跑熊不同。其次就是要克制住自己想逃跑的冲动。食肉动物有追击猎物的本能，如果你和熊一打照面就转身逃跑，那么你在熊眼里的地位立即就下降成了猎物，会触发它的本能使它追你。千万别误认为熊笨拙，黑熊短程冲刺的速度可以达到50 km/h， 灰熊速度更快，可高达56 km/h，刷新了人类百米短跑记录。

爬到树上游进水中都不是明智的选择，因为黑熊不仅是爬树高手，更是游泳健将。最重要的是不要惊慌失措，更不要狂跑和尖叫。转身逃跑或其它突发的动作可能招致熊的攻击。首要的事情就是什麼也不要做，静静地站着，准备好你的辣椒喷剂（假如有准备的话），然后花几秒钟的时间小心评估整个状况，包括看看四周有没有小熊、侦测周围的逃生路线等，再决定你的下一个步骤。只要你保持头脑冷静，不失控，那你就有个绝佳的机会可以为这次的相遇留下栩栩如生的记忆，而不是伤害。

任何熊只要向你走来都该视为攻击的行动，丢下沉重的背包、多余的衣服、相机、水壶，绊住或拖延熊前进的速度。撤退时，通常最好慢慢地倒退走，轻声的以单调的声音与之交谈，避免突如其来的举动或响动，不要把你的背部转向熊，不要跪下，同时装出未受惊吓的样子和顺服的态度，避免和熊正眼相望。假如熊还要向你攻击的话，那就跟它大打出手拼了吧。总之是不能示弱，要让它知难而退。

若是碰上灰熊，要保命的话就得乖乖地装孙子：保持平静，站稳脚步，慢慢后退，不要和熊的目光接触不要显得有攻击性，更不要表现得像猎物。

7、千年狩猎民俗终于变为历史

上世纪90年代起，高黎贡山就开始禁猎了，即使是在刚刚脱离原始社会的极偏远地区，列入国家保护级别的动物也都是严格禁猎的。只是，傈僳族世代相传的狩猎习惯，不可能在一朝一夕就禁住了。为了生存，常常有偷猎者继续在高黎贡山利用各种方法偷猎。枪被收缴了，可以重新制作原始的弩机，也可以下铁夹、套子。千百年来老祖宗们没有枪还不是照样撵山。

其实从历史上看，傈僳族撵山还是非常注意遵循自然规律的，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保山管理局的局长艾怀森给《华夏地理》撰文说：1990年我大学毕业后，满脑子都是从书本上学到的自然保护知识，对任何破坏自然的行为，无论狩猎、采集，还是砍树、开荒都无比愤恨。但是有一次，当依法查处一个盗猎村民时，他的一句话竟让我无言以对。这个傈僳族说：“在我们一直传唱的史诗里，祖祖辈辈都靠山吃山，哪个男人不打猎？如果打猎能把动物打绝，那几百年前早就打绝了，哪里还等得到你们来建保护区？”

于是艾怀森深入高黎贡山，走访了很多当地猎人，调查野生动物为何“打不绝”：

以前，每年立秋后是撵山的季节。猎户通常选择吉日到“山房”祭祀山神，祈求山神“开山”，之后才上山有规律地布置捕兽扣。第二天一早再去“转山”查看战果，如果一只都没有捕到，说明山神还没有开山，需要等15天后再去祭祀，祈求山神“开山”。如果第二次仍没捕到，说明今年山神动怒，不宜狩猎，要赶快去干别的营生。如果开山后第二天就捕到猎物，猎人要把自己捕到的第一只猎物做上标志放归自然，然后再继续，直到又捕获到那只放归山林留有标志的“第一只”动物时即“封山”，这是山神提示：此次围山季到此结束。

艾怀森由此研究出其中的“科学”：1、秋后开山狩猎，躲开了春夏动物繁衍的时期，从而确保了动物数量的增长；2、两次连续捕不到动物，说明动物数量很少，只有禁猎才能利于种群繁衍；3、当捕到动物总量的一半时，基本就能捕到那只有标志的动物，此时封山正符合“开发利用野生动物资源不能超过环境容纳量一半”的生态原理。由此断言，傈僳族祖祖辈辈狩猎遵循的规矩具有生态保护的科学性。

那么狩猎是否一定不合法呢？其实不然。随着自然保护区的禁猎，野生动物的种群恢复极快，一些地方象野猪、野兔等由于繁殖速度极快，甚至于在短时间内泛滥成灾，对农作物造成大片的毁坏，有的甚至于对人类造成伤害。

林业专家认为，经过科学评估，有计划和有针对地狩猎，通过人为净化，将一批老弱病残的野生动物淘汰，有利于实现野生动物种群及其生存环境的健康持续发展。据介绍，适当狩猎的地区野生动物的种群一定程度上是处于增长状态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第十六条就明文规定：“因科学研究、驯养繁殖、展览或者其他特殊情况，需要捕捉、捕捞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的，必须向国务院野生动物行政主管部门申请特许猎捕证；猎捕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的，必须向省、自治区、直辖市政府野生动物行政主管部门申请特许猎捕证。”

1984年，我国黑龙江就建成了第一个国际狩猎场——桃山野生动物狩猎场，此后又相继在新疆、青海、甘肃、陕西、四川、内蒙古等地区建立了十个国际狩猎场，狩猎物种涉及盘羊、岩羊、马鹿、扭角羚、野牦牛等十几种野生动物。

参照国际上的一些做法，例如美国经批准的“有偿狩猎”遵循“打公不打母，打老不打幼”的原则，这并不等同于非法盗猎、乱捕滥杀，而是仅限于猎杀过剩数量或者老年个体的野生动物，通过牺牲个别来换取对野生动物栖息地的保护。

而且，在美国想要成为“猎人”，除了要严格按照规定使用狩猎工具和方法，还要遵守狩猎的时间及场所，对猎物的数量、种类、性别、年龄等也会有详细的规定。

2000年，整个怒江大峡谷流域被纳入国家级保护区，这就意味着猎人这一古老的职业必须从高黎贡山消失，从中国消失。潞江坝少数民族地区狩猎用的铜炮枪早就被政府收缴了，保护区也分段派人守山巡查，严禁狩猎，高黎贡山的动植物种群慢慢得到有效的恢复，特别是”怒江金丝猴“珍稀动物种群的发现和各种动物种群的恢复速度喜人。

我虽然会时时怀念当年在新寨当知青时参与狩猎的快乐时光，但还是从内心希望高黎贡山这一“世界动物的王国、鸟类的乐园、花絮的海洋、植物的基因库，天然生物博物馆”，得到有效的保护，从而更加欣欣向荣，充满生气，并且逐步变成人人向往最有潜力的旅游胜地。

韦琪2017年8月写于云南省保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