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长的美篇

来日方长

<p class="ql-block"> 生 死 营 救</p><p class="ql-block"> 我们原部队是北海舰队某潜水中队。</p><p class="ql-block"> 潜水中队是北海舰队唯一一个军港建设的水下工程部队,自1965年组建以来,一直担负着我国北起辽宁鸭绿江入海口,南至江苏连云港羊山岛延绵数千公里海岸线上的数十座军港码头的繁重建设任务,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我国第一个核潜艇基地码头水下工程和第一座航空母舰基地码头水下工程都有我们潜水中队承担建设。除此之外我们还肩负着数不清的地方上的抢险救灾应急任务……</p><p class="ql-block"> 那是1977年6月24日(当天有日记)的下午,我们在结束了大福岛附近海域的潜水训练后返港,当我们刚驶入港湾靠上码头的时刻,中队通讯员胡志平在3号码头上挥动着水兵帽大声呼喊:“七班七班,赶快靠岸!有紧急任务!(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没有配置移动通讯设备,听到喊声,我们加快了靠岸速度,只见中队首长和大队汽车班的军用卡车已经在等候着我们。中队长吴连本,向我们布置了战斗任务:接上级命令,淄博市周村区一带突降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雨引发山洪,导致周村至淄博万米引水工程隧道被洪水浸灌,正在遂道内施工的几百名男女民兵被困井下,情况紧急人命关天,当地政府请求海军火速支援营救。吴队长接着说该任务由七班执行前往,立即拆卸潜水装备并带上一套备用,然后直接赶到流亭机场再改乘军用直升机开赴灾区,两个小时准备,此次任务由我亲自带队。接到命令的七班战士以饱满的斗志,训练有素的作风,仅用了不足一个小时就准备完毕。炊事班为我们做好了晚饭,司务长沈慧达(上海崇明县人)为我们准备了十几包青岛产钙奶饼干和榨菜让我们作为干粮带上,此时此刻我们哪还有心思吃饭,恨不能一步赶到灾区,每人带上了两个馒头就登车直奔机场。</p><p class="ql-block"> 从驻地到流亭机场将近有50公里的路程,山道崎岖、路窄弯多,汽车像一匹脱浆的野马向前飞奔,坐在驾驶室的吴队长不断催促着司机魏恒荣(江苏扬州人,1969年12月入伍))快点!再快点!小魏全神贯注,熟练的驾驶着汽车一路狂奔,只见他喇叭长鸣、遇车就超。坐在敞蓬汽车上面的七班战友分别是:王太安副班长(辽宁人,共产党员)朱昌官(上海人,共产党员)、李清贵(山东人,共青团员)、周慧林(吉林人,共青团员)、刘晓光(吉林人,共青团员),许春山(吉林人,共青团员),朱树仁(吉林人,共青团)我当时任班长。战友们一个个表情严肃心思沉重,因为此时谁也不知道这次执行任务会遇到什么情况或意外,见此情景我和副班长商量,我们是不是应该召开一个临时班务会,一是活跃活跃气氛,放松大家紧张的情绪,二是划分一下战斗小组,把党员骨干都明确到小组里面去。副班长点头同意,与此同时,他提议由我执笔向党支部写一份决心书,我采纳了他们的建议,从口袋里掏出日记本,拧开笔帽,在颠簸行驶的汽车上长一笔短一笔的写到:“敬爱的党支部,现在我们正行驶在抢险救灾的路上,为了能够圆满完成这次任务,我们七班全体战士向您保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共产党员时刻冲锋在前,发扬我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绝不后退一步,坚决完成任务,请等待我们胜利的消息。”落款是七班全体战士,1977年6月24日,到达流亭机场已经接近晚上8:00,直升机在轰鸣,螺桨桨在飞旋,我们迅速将潜水装备装进机仓等待起飞,这时只听到机长向塔台报告,某某号机组准备完毕,请求起飞,塔台回答继续待命。我们在机舱内焦急的又等待了大约有二十多分钟,这时,机长接到命令,舰队作战值班室通知,目前灾区上空现仍有暴雨和雷电,不具备飞行条件,命令潜水小分队改乘舰后汽车营中型面包车,连夜冒雨前往灾区立刻出发。我们又以最快的速度将潜水装备从直升机仓卸下装上面包车,向淄博灾区方向,在夜幕中飞驰,此情此景,真的就像上战场一样。经过约八个小时的颠簸,我们于第二天凌晨5:00左右到达灾区,地方上的一位领导接待了我们,并让我们先去招待所稍作休息,吴队长提出直接去现场,一会功夫我们到达了万米隧道的一个洞口,它是一个呈XX度的斜口井,经了解隧道全长约一万二千米左右,该工程也已经接近收尾,隧道有数个几公里不等的垂直井口,作为出渣和民工上下升降使用,井口深度据地面约80米以上,斜口井从地面至井底约有200米深长。凶猛的山洪就是从数个斜口井灌入隧道的,当时在井下施工的有几百名青年男女民兵,灾情发生时绝大部分民兵分别从垂直井口升井脱险,现已查明井下仍有17名民兵(男6人,女11人),因为他们所在井口处的卷扬机电器突发故障未能出井,仍被困井下生死不明。隧道内设计高5米宽3米,现在隧道内的水位已经远远超过5米,估计井下这17人生还可能性不大,目前已有数台大口径抽水机正昼夜不停地向地面抽水,以快速降低到遂道内水位,为营救创造条件。听完情况介绍,吴队长果断决定,把潜水装备移到斜口井最底部,立刻开展营救。战士们争先恐后要求能第一个下水,吴队长指名由我为第一个下水人,王太安做替换准备,战友们迅速帮我穿好100多斤的重型潜水服,我在漆黑混沌的隧道内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前移,一会儿功夫60米长的潜水供气胶管释放完毕,我无奈出水,汇报下水情况,根据供气管太短的现状,吴队长让地方上的人员迅速准备普通软管替代潜水供气管,要求越长越好,谁知普通软管内橡胶味刺鼻难闻,令人无法呼吸,我们又找来高度白酒,冲洗稀释,降低异味后,我和副班长两人先后下水仍无结果,近500米长的普通软管也展放完了,仍然没有发现目标。吴队长提出由他从另一垂直井口下水,经讨论后认为此办法不安全而未被采纳,怎么办?抽水机在不断的排水,水位在缓慢的下降。吴队长召集我们研究新的打捞方案,他说同志们,看来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们要做好充分的最坏的打算,准备淌水打捞,他环视了一下大家说,既然我们接受了任务,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来完成,被困的17名民兵都是我们的阶级兄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井口上面成千上万的群众在看着我们,部队首长在等待我们胜利的消息,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我决定现在组成敢死队,共产党员带头,分成三个战斗小组,第一小组由我带队,队员:朱昌官、李清贵;第二小组由王太安带队,队员刘晓光、许春山;第三组由方太长带队,队员周慧林,朱树仁。方太长压队,分工合作。因为隧道内被洪水冲进的有乱石、瓦砾、树根、树枝、杂草等,可能还会有毒虫和蛇等,我建议每人带上根木棍用于探路和防身,吴队长让地方上的人员为我们准备了几斤工业黄油和几瓶高度白干酒,事不宜迟说干就干。当时我们每人上身只穿一件海军夹克工作服,一个军用裤头,连个安全帽口罩都未来得及准备,往身上抹黄油喝酒,吴队长带头并动员着,6月的天气(农历还在四月份),初暖乍寒,当地的人们早晚还要穿着棉袄棉裤棉鞋,而我们在将近百里深的井下阴湿寒冷,冰凉刺骨,一会功夫就会让人打哆嗦。大约是晚上9:00来钟,隧道内的水位下降到1.5米左右了,吴队长命令我们按照事先编好的战斗小组开始下水,(事前吴队长还安排我把两个军用水壶内装满当地的灵芝白干酒带上)。临下水前吴队长再次向我们宣布了此次下井的铁的纪律,1、三个小组分工合作,听我指挥;2、隧道就是战场,无论遇到什么情况,轻伤不下火线,只能前进不允许后退半步,如有违犯者按军纪严处;3、不完成任务,任何人不许出水。他提高了嗓门问大家都听清楚了吗?战士们齐声回答,听清楚了!“跟我来”!把手一挥吴队长第一个进入冰凉刺骨的水中,当我们一个个进入胸口深的水里一瞬间,立刻感受到水真是刺骨钻心的冰凉,越是往里走,就觉得像是进了阴曹地府似的,一股阴森恐怖感袭上心头。隧道内即没有照明设备,也没有通风换气设备,除阴冷以外,还令人感到憋气缺氧,只有四把手电筒像鬼火似的引导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乱石、瓦砾、树根、树枝、杂草等,不时地干扰着我们。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没有我们所要寻找的物体,难道……就在我们在隧道内淌水前进快三个小时的时候,突然听见隧道前方哗啦啦一阵作响声,大家的神精一下子紧张起来,令人不寒而栗有窒息的感觉。吴队长用手电筒向前一照,原来前方有几根比拳头粗一点的顶木立在隧道中间,这是隧道内的塌方地带,风化石在滑脱,有十几块像鸡蛋、核桃、地瓜大小不等的石块,从隧道上方落入水中,吴队长见此情景警惕的安排大家,我们第一组先过去,你们不要跟的太近,小心脚下千万不要碰到顶木,当我们刚淌过塌方点不足百米的地方。走在第一排右侧的朱昌官发现脚下有一个软软的东西,“报告队长,我的脚下好像有一个人”,吴队长探下身子和朱昌官一起把尸体拖出水面一看,是一具女尸,披头散发、僵硬冰凉,后面的一位新战士见状哇的一声大叫,把头扭了过去。顿时隧道内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吴队长大声喝到不许乱叫,命令我和周慧林、朱树仁向井口运尸,其他人随我继续前进。我问了一下队长,现在是几点钟?吴队长看了一下他的进口潜水表,时针指向深夜1点50分,此时我们已经在水下浸泡了四个多小时,从一开始下水时的恐惧紧张到现在的寒冷与饥饿并存了,吴队长向我要军用水壶,命令大家再喝几口酒,他抹了一下嘴角,用幽默的口气问大家冷不冷?战士们齐声回答不冷,饿不饿?又齐声回答不饿!吴队长咧嘴笑了一下说,你们都没有给我说实话,我都饿了,我也冷了,你们难道不冷不饿?显然吴队长是在用幽默的方式来释放分散战士们紧张情绪。我们又继续向前摸索着,又在不远处发现了三具女尸,只见她们三个紧紧的抱着一起,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她们相互紧抱的双臂分开。可以想象,她们在遇难的瞬间是多么的无助无奈,又是多么都不想离开她们的姐妹,不想离开这个世界……我们看到其中一个女尸头上扎着红头绳,一根已经被洪水冲掉,另一个仍紧紧的扎在脑后一侧的头发上,她们是那么年轻都在20岁上下,可以想象,如果她们仍还活着,一个个都正值风华正茂,青春四射的花季少女,可现在她们已经和亲人们阴阳两隔,永远离开了人世。此时此刻从战友们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同情无奈之心已经占据了大家的脑海,什么恐惧寒冷,饥饿疲倦此刻都不算什么了,就是想着赶紧寻找赶紧打捞……当我们把三具女尸送到井口的时候,地方的同志告诉我们,从河北唐山和枣庄赶来的矿山救护队分别已经过来了,让我们出水休息,由他们替换,吴队长首先感谢救护队的师傅们及时增援,并提出我们已经对地形熟悉,还是我们带路为好,人多力量大,本应该出水休息的我们,不知从哪里来的精神尽头,又义无反顾地和救护队的师傅们抵抗着嫉妒疲劳,在寒冷漆黑的隧道内相互鼓励并肩前进,又经过将近四个小时的淌水搜索,先后将13具遇难民兵尸体分别打捞出水,移交给地方政府,交给遇难者的亲人们。拖着极度疲劳、饥饿相互叠加,湿漉漉的身子回到招待所,这时的我们一个个像极了泄了气的皮球,顾不上吃饭,草草的冲了一下身子,一头钻进被窝,如雷般的鼾声,伴随着我们一直持续了十几个小时。晚上九多钟了,吴队长极不情愿地把我们一个个喊醒,关切地安慰大家:“同志们,吃了饭还可以继续再睡”。是的,从接到命令到完成任务,我们七班的战友们已经连续战斗了将近40个小时,我们经历了考验,我们完成的任务,我们向祖国和人民又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在回到营房的当天,刘清吉指导员和留守的战友们列队两旁,敲锣打鼓欢迎我们的凯旋,归队之后的几天里,舰后和大队首长分别来到班室慰问我们,鼓励我们,尽管我们为此荣获得了集体三等功的殊荣,尽管赞誉声常常伴随耳边,但是不知为什么我们七班战友们的心情总是高兴不起来。被打捞出水的那十七名遇难民兵的影子时常出现在我们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令我们心痛,令我们惋惜,毕竟他们都太年轻,他们是为祖国的发展建设而牺牲的,他们是一群最普通的劳动者,他们更是一群默默无闻的革命英雄,他们是我们的阶级兄妹、骨肉同胞,我们怎么能会把他们忘记呢……</p><p class="ql-block"> 吴队长在总结会上语重心长的说:在灾害面前,我们人类的力量是那么的渺小无力微乎其微,我们无法抗拒灾害,但是我们可以苦练业务本领,提升业务技能,备好应急物资,做到警钟长鸣,在祖国和人民需要我们的时刻,拉得出,上得去,打得赢,永远做一个听从祖国召唤,让人民满意的革命军人。</p><p class="ql-block">作者:方太长 </p><p class="ql-block"> 河南项城人,1969年12月入伍,1984年12月转业。</p><p class="ql-block">图片说明:</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吴连本,山东无棣县人,1960年入伍,潜水中队队长,他军人素质标准,军事技术过硬,在他的带领下潜水中队曾被海军树为标兵红旗连队,曾经参加了我国第一个核潜艇基地和第一个航母基地建设,为我国的国防海防建设做出了突出贡献,立下了汗马功劳。</p> <p class="ql-block">  魏恒荣,江苏扬州人,1969年12月入伍,帅气十足像电影明星一样的汽车班长,后提升为汽车连长。当年就是他熟练的驾驶汽车送我们从部队驻地栲栳岛前往青岛流亭机场执行任务。</p> <p class="ql-block">  潜水七班战友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在核潜艇基地时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  潜水七班部分战友们于1977年10月在栲栳岛合影说明:</p><p class="ql-block"> 后排左一朱树仁(吉林)许春山(吉林)朱昌官(上海)王太安(辽宁)前右一李清贵(山东)前左一作者方太长(河南)。</p> <p class="ql-block">  潜水七班(后编为潜水13班组)全体战友于1980年10月在山东胶南航母基地合影。 </p><p class="ql-block"> 后排左一贾泉(北京)后左二刘晓光(吉林)后右一吕庆芳(湖北)。中间从左至右马国良、龚晓华、周寿清(均为浙江)、中间右一黄改普(河南)前排左一孙玉国(山东)前右一作者方太长(河南)。</p> <p class="ql-block"> 王太安(辽宁丹东人)和作者在沙子口烤栳岛合影。</p><p class="ql-block"> 王太安班长先后参加了我国的第一个核潜艇基地和第一个航母基地水下工程建设,工作表现突出,为我国的国防海防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p> <p class="ql-block"> 王太安和作者1980年5月在沙子口合影。</p> <p class="ql-block">  朱昌官(上海市人)1973年入伍的,在部队期间先后参加了我国第一个核潜艇基地和航母基地的水下施工建设,表现突出,立下了汗马功劳。</p> <p class="ql-block">  周慧林(吉林长春人)。潜水七班战友。曾经参加了我国第一个航母基地水下工程建设,表现突出,为航母基地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p> <p class="ql-block">  刘光辉(吉林榆树县人)潜水中队文书。曾经参加了我国第一个航母基地水下工程建设,表现突出,为我国的航母基地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p> <p class="ql-block">  朱树仁(吉林长春人),曾任潜水中队通讯员,后下班排同战友们一起参加了我国第一个航母基地水下工程建设,表现突出,为航母基地的工程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p> <p class="ql-block">  朱树仁和作者在栲栳岛驻地训练。</p> <p class="ql-block"> 胡志平(吉林延吉人)潜水中队通讯员。后下班排同战友们一起参加了我国的第一个航母基地水下工程建设,表现突出,立下了汗马功劳。</p> <p class="ql-block"> 刘光辉战友和作者于1980年8月在青岛留影。</p> <p class="ql-block">  这就是我们当年曾经使用的重型潜水服装。</p> <p class="ql-block"> 沙子口 栲栳岛,是我们战友们的第二个故乡。</p> <p class="ql-block"> 这就是当年我们乘坐的罗马尼亚生产的喀尔巴牵汽车从栲栳岛前往青岛流亭机场。</p> <p class="ql-block">  作者方太长,1977年11月在北京颐和园万寿山前留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