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酒香里忆乡愁

云朵

天气热，没胃口，吃不下饭，大汗淋漓在厨房折腾半天，也吃不了多少，不吃又饿。兴趣所至便去鼓捣一些小吃，这个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米酒。家乡人用家乡话称作“水酒”。

我的家乡湖北孝感是“米酒”的故乡，和她齐名的还有孝感的“麻糖”。小时候因为物质匮乏，这些稀罕物是用来待客或走亲戚的赠品，很少吃到。人到中年，倘若还有什么能诱惑你，便是这些少时爱而不得的东西。人都会为年少不可得之物迷恋一生。

　　正宗的米酒原材料都是用糯米。在我们那个年代糯米也是稀罕物，因为产量低家家户户就种那么几分田，产下的糯米要留下来过年做炒米，阴米（把糯米蒸熟后晒干而成的一种食物）打糍粑，做元宵，粘糖果………所以我们小时候吃的米酒大都是用白米饭做的大米甜酒。

清晰记得儿时炎热六月天，勤劳辛苦的母亲忙完地里的活又赶紧回来给我们三兄妹做午饭。吃剩的白米饭用竹筲箕摊凉，待稍有余温，取下土墙壁上用白线串着的酒曲用手指研细，均匀拌匀在米饭中，洒少许水用手压紧实在一大瓦盆里，面上扣一大号饭碗，放进一绿色花格四方围巾中，四角系紧，塞到大衣柜的棉絮中。间隔24小时，也就是第二天的中午我们就可以吃上水汪汪软糯香甜的米酒了。每次母亲在旁边用大碗做，我拿一父亲喝酒的酒盅见样学样仿制，次日这一酒盅米酒就是我的零食，被我一口一口生吃掉，那个酒香酒甜至今铭记在心。以至现在仍喜欢吃生米酒，不喜欢煮的。

　　倘若技艺有传承，做米酒就是母亲传授给我的唯一厨艺，每次都是信手拈来，几乎零失败。

　　做好的米酒可以装瓶放在冰箱里吃上一个月都不会坏。儿时无冰箱，家里人口又多，母亲总是烧好一锅开水将米酒倒下去就马上熄灭灶里的柴火，此种做法称之为“漕米酒”，说是煮过的米酒会发酸不甜。起锅盛在一搪瓷盆里让它凉着，晚上收工回来两个哥哥就抬出竹床，放在门口的稻场当简易餐桌，冷却下来的米酒往上一放，就是我们消暑止渴的美味佳肴。

　　如今条件好了，吃穿不愁，米酒只能作为早餐夜宵点心的辅材，浅尝辄止，如武汉热干面的绝配——蛋酒。米酒汤圆，桂花米酒，米酒荷包蛋，都成为如今餐桌上的点缀，一道风景。疫情封控期间曾在家用吃剩的米酒与泡湿的大米同磨发酵，做成酸甜松软的米巴，馋哭左邻右舍。

遥记得儿时跟大哥因贪食太多米酒，醉倒在床上脸红红的相互对望嘿嘿笑，身体却软绵绵怎么也爬不起来的兄妹情谊。隔壁的菊花姐在大年初几乘她家里没人偷偷从房门角落的的老坛舀了一碗正宗的糯米酒的让我赶紧尝尝，那冰凉沁甜的滋味一辈子也忘记不掉。家婆身体健康时每年的春节都会为我做一搪瓷盆米酒，在家每天的早餐必是米酒蛋花，一直吃到我腻。

一个人，你问他最喜欢吃什么？那回答定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幼时喜欢吃的食物。那食物极其普通，越到后来，对于人就不仅仅只是吃到，而是念想。在深圳，每每在超市看到家乡孝感的瓶装米酒，忍不住就买它回来，吃了就后悔，大批量制作真空包装的食物哪有现做现吃的新鲜美味。

　　美食是带着极度的偏见和乡愁的。是传承，也是爱的传递，更是一种时光记忆。一路走来，在外喝过各式各样的米酒，我却独爱家乡的大米甜酒。那种甜酒香永存我的脑海中，随着时光的流逝，越醇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