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岁掠暑意(一)

鱼七忆

　　世间浮影皆流转于烟尘之中，凡人携万物悲喜，卷千百回首，幸执爱人之手，度无数三秋，共看云起月流。

二〇二二年七月十二至十三日 晴

壹·1918.3武功山

仍旧是窗外，无数大朵大朵的云明目张胆地跟着绿野上不断闪烁的流光随意飘动，似乎我一伸手便能采撷到一片，忽然间就嗅到了棉花糖般绵软诱人的甜，而身边的人儿眉眼渐渐垂下，微微靠在我的肩上，浅浅睡去。

我不禁莞尔，悄悄把爱涂上喜欢的颜色，那明媚忽然就光着脚在田野里追逐翻飞的蜻蜓了…

日光毫不吝啬地泼洒而来，无论是白色还是黑色的帽檐都被染得滚烫，偶尔覆于牵着的指尖上，指甲盖上的浅粉泛着一点儿白，随着未停的脚步不住地晃晃悠悠，未曾放开。

　　石鼓寺于山脚下淡然处之，我带着远方友人的心愿，也裹挟着自己的心意一点点越过层层台阶，越向上便越瞧见了佛殿屋檐上伫立的腾龙，口吐龙珠，与日相衬，与光共舞。

添上一些香火，虔诚而跪，得坐于不远处的师傅指点，将诚心诚意全然倾注于合起的手掌和膝下蒲团之中，就着殿内淡淡的焚香味儿，额头与蒲团挨了又挨，只是无尽的敬重。

我略微瞧了瞧佛像的模样，似乎总是多几分威严和世俗的描画，离我们忽近忽远的。

　　出了寺庙走了没多久就看见那长长的登山阶梯了，它们坦坦荡荡地掩映在枝条茂密中，无数滴落下来的日光浸染了青石与祥云栏杆，我以为要开始痛苦地爬山了，还好看见了“缆车”二字。

本来嘛，来爬山总是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志气的，不爬山又为何来呢，坐缆车算什么英雄好汉！然而事实证明，武功山海拔高达1918.3米，这是直线距离，实际上要攀的路程简直“阶阶梯梯无穷尽也”。

　　已不记得当时缆车带我们到了几百米，只记得那漫漫的登山四小时里，我的手总是被牵着的，手心的温度持续传递到心里，犹如被加热的蜜桃酒，散发着淡淡果香和醉人的气息。

一路上微摇的绿叶，拂过脸庞的微风，偶见的清凉之泉，山崖上棱角分明的石块，转角处的一些青苔，连成一片的云河，逐渐渺小的民居屋影，不断在路上遇见的游人，嘴角的不住笑意和“爬不动了”的嚷嚷声，这些都统统带着最为浓郁的暑意，七分热浪，三分疲倦，十分欢喜。

　　终是在时针快接近“6”时，我们爬上了金顶。这时才发觉上山路上虽看着没多少人，但在这一看，向往武功山的大有人在，人群簇拥在每一处肉眼可见之处。此刻再往远处看，广阔的高山草甸犹如绿浪般随风翻卷，空气中弥漫着温热的青草气息，将每一个人都团团包裹，我伸出手抓了一团风在手里，又撒在路过的风里。

　　既处于山顶，山便都在眼前了。武功山之山，自然不是青山，取而代之的是最为纯粹的绿色，一条条山的纹路从不同角度向上蔓延，最终都汇聚到顶端，在山与山连绵起伏间竟让人感知到一份海的波澜壮阔。

　　日光渐渐渲染成大片大片的云霞，橙红黄白蓝均不规则地泼洒开来，像是我们和许多人一起打翻了水彩盘，颜料不受控制地一股脑地往巨大的蓝色画布上奔流而去，洋洋洒洒无数。

　　绿野上、栏杆上，似乎无论哪里都是等待着落日的人，相机的声音，孩童的清脆声，朋友间的欢笑声，我和他的窃窃耳语，所有人的满心欢喜，似乎都在等待着。

　　不远处的山峦被光笼罩着，不那么真切了。大团的云簇拥在太阳的左手边，像是一只胖乎乎的大宝葫芦正想倒出几颗太上老君的仙丹给我们开开眼。

　　那颗如火般的热球一点一点儿向下滑去，将身侧的天空染得愈发红润，层层叠叠的晚霞形成无比瑰丽的颜色，而那团云也化作一只仙鹤缓缓远去了。

　　日落里，我的心宁静了不少，看着这山顶上的人来人往，神色都和我们有些相似，都那么开心，幸福的颜色泛滥在每一个上扬的嘴角边。

山间的风终于是冷了起来，朗月也清冷地挂在另外一边淡淡地照耀着。夜色渐深，人影一直在各处攒动，山上的雾气开始暗流涌动，将所有的空间都填满，而月光下的所有事物，都覆上或深或浅的紫色，有些朦胧。

而我，躲在帐篷里开家长会。

深沉的夜里，有风的呼啸，孩童的哭闹，月色的撩拨，山间的静谧，若隐若现的睡意。

　　凌晨四时便听见一些惊喜的呼喊声，掀开帐篷的一侧，瞧见天空仍是偏深的蓝色，但远处已然有了炙热明媚在肆意挥洒。如丹顶鹤头顶那般的红色朝霞绘制出翅膀的纹路，越来越浓，又逐渐被金色掩盖了。

　　无数个镜头都在期待着昨日那颗落下的太阳，期待它东山再起，红得火热，无数金光在人们的眼球中聚集，它终于变成了鸡蛋黄的颜色，终于将白昼拉拢到自己身边，终于让山峦又明晰起来。

　　日出和日落每天都有，却依旧令人每天为之迷恋。因为时光纵然相似，却又总是崭新的，总是未知的，又总是令人心向往之。

　　下山时我们选择了另一条路，阅览了无数这一天最为新鲜的景色，鲜亮的绿将所有人的眼睛都净化了许多，山石上那一簇簇团绿在光影的奇妙手法下焕发了更新的生机。而下山路上的人影，也与这广阔之景融为一体了。

　　武功山是在心里停留了许久的地方，对它是那么那么向往，是那么怀有期待。然则念念不忘，果真是必有回响的，所看之景，均与别山不同，广阔怡人，令人颇有被万物包容的感觉。

人生里，无论是与亲人、友人、爱人，亦或是独自一人去游赏大好河山，都是人生幸事，那份独有的欢喜终究会长长久久地驻留在心里，永远泛甜。

执笔记之，愿君欢喜。

山中有感

浮岁掠暑意，一步一怡情。

山翠沁深目，云白游人心。

日随月冷坠，月伴日暖隐。

共依阑珊尽，执手通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