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寿面

唐

小时候过生日，母亲总会给我们煮上一碗寿面。
做寿面的面条用的是老家的挂面。那时候市面上没有半成品的面条，母亲是地道的南方人，没有做手擀面的手艺，而老家的挂面是纯手工制作，既细且长，又有福寿绵长的意思，用来煮寿面是再好不过的。
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是计划经济的年代，猪肉是凭票供应的，所以，虽说是寿面，里面的配料也极其简单。一般来说，也就是两个水煮鸡蛋，几片青菜叶，再淋上少许香油。母亲说，这是清清白白的意思，我们做人就应该如此。
我是不喜欢吃寿面的，因为它总是特别咸。许是为了保鲜的缘故，手工挂面在制作过程中加入了不少的食盐，下锅的时候，如要稀释咸味，不仅不能加盐，还要特别注意水和挂面的比例。
母亲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我们那个年代，挂面是稀罕物，一般只有家里来了客人才会煮上几碗。母亲是很懂待客之道的，客人远来，饥渴困顿，这一碗挂面需得稠稠实实才好。我们不是悭吝之家，如果一大锅清水煮上几小把挂面，清汤寡水的，岂不要让亲友背地里腹诽。母亲做人做事，就是这么实诚。
正因为如此，实诚的母亲总是将我的那碗寿面煮得实实在在，半点也不含糊。而我总是先把两个鸡蛋吃掉，面条只是勉强应付地挑上几根。
后来，我们长大了，家里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了，过生日总是买上一个蛋糕，一家子围坐在一起，满桌的美酒佳肴，那碗寿面也就渐渐地淡出了我们的视线。
再后来，母亲离开了我们，父亲也住进了医养院，年迈的他，已经记不起我们的生日了。
今天又是我的生日，因为疫情，先生已经几个月没有周末节假。昨晚，他抱歉地对我说，不能陪我晚餐了，晚上还有几个会，争取十点钟前回家。
凌晨，收到万里之外的老妹的红包和祝福，她说，给自己煮碗寿面吧，不管怎么说，生日还是要过的。
于是，母亲、儿时、挂面……往昔的一切如涓涓细流，在心头缓缓流过，于是，赶紧去翻冰箱，找出两颗鸡蛋，几片熏肉和两个圣女果。
　　默默地，吃完这碗不是挂面的寿面，然后，默默地写下了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