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情过不去

三少

父亲，生于1943年10月13日，祖籍甘肃。后躲灾逃难，落户在宁夏固原县头营乡山大沟深的张家崖。        历尽艰辛，饱经沧桑。        从新中国成立前到新中国成立到新中国发展到新中国日新月异；历经旧社会走过土地改革到联产承包包产到户到改革开放……        父亲的父亲当队长时就救济过许多“高成份”的挨饿乡亲，深得好评与尊重。父亲后来也做了相当长时间的队长，给那个生我养我的小村庄留下了难以抹去的记忆。        父亲是个勤劳朴实的人，为了生计，常常背着小山一样的湿柴禾或刚收割的粮食，在远近闻名的“山大沟深”里艰难挪步。用“驮桶”从“大沟”里挑了水，在无法停歇换气，行走时几乎贴面的“截坡”上爬行的画面，永久地刻在我的脑海最深处。        父亲那双被生活打磨得粗糙而且变形了的手是双巧手，是可以雕塑生活的巧手。        父亲会做木工: 盖房子，做门窗，制柜子，打架子车。连妹妹的梳妆盒也雕刻的精巧玲珑，常被人们赞叹: 和“买下的”一样。       家中几乎所有家当都是自制或半自制。        父亲还会石活: 碾子、碌碡、磨子、石槽、香炉，样样都可以凿制。连我练功用的“锁子石”也是父亲一㨻一㨻can㨻出来的，大大小小的摆放在我的单杠下的墙角处。        父亲也会裁窗花，一本虎西山的《民间剪纸》上的所有窗花，都被父亲剪裁到我家的木方格的窗框上，彩色了多少个新年。那年年有“鱼”，喜上梅梢，连枝葡萄，老鼠偷油……        几十年风雨沧桑过，蓦然回首人生已蹉跎！        父亲和母亲过了一辈子，吵了一辈子！        父亲经常打母亲……        母亲走了，父亲老了！         父亲今年七十五。         除了偶尔头痛，耳朵听力不大好外，父亲的身体还算是硬朗。这己是我们儿女们最大的幸福了！        我们要知足！        我们要感恩！        我们——更要珍惜！ ……         去年以来，父亲像个孩子一样可爱，在我们几个儿女家来回奔走，宣传他的苋麻菜的味道，说苦苦菜，清肠利尿，广告他的蒲公英茶的功效，说黄花苔喝的他胃不胀了，想吃啥就吃啥，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我尽量从生活的瞎忙中挤出一些空档来和父亲聊聊过去的事情，带他到老家走走，带他到河边去和孩子们一块玩玩，带他去大山里吃一顿烧烤。和父亲聊聊过去的事情，我只是想让他多说说话，我想让他把美好的记忆找回来，我想让他觉得自己有事干，我想——让他开心！               该珍惜些什么了？        可谁会在意呢？        我们都很忙啊！        半块油饼，一缸子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毫无征兆的！不给任何机会的……        谁欲孝？而亲不待？        ……        过了79岁的生日        就没了？！！！！！！！！！                父亲没了        我老了！                只有让心里的火——染黄尿液，烫伤眼睛，浸透所有的——遗——憾。 山胡，2022年8月12日中元节祭 父亲像个听话的孩子，在等硕儿给他拿牙来吃活络面↓ 拔掉牙恢复时使劲吃饭的样子↓ 治愈 八十岁的父亲思维像极了黄花苔 带茎茎的入菜治愈了我的肠胃带毛毛的入茶治愈了我的抑郁 深夜父亲的鼾声里满是黄花苔 （注：我们把蒲公英叫黄花苔） 山胡2022年6月18日 刚剃了的头，爸爱摸，说舒服！后来，有人说儿子不能给爸爸剃头，我就再没敢亲自为爸理过头！ 雪*化 （一） 一个雪纷纷的春日 我知道我是冲谁而来 老家的喜鹊早已不见了踪影 与那棵枯老杏树对视而立 眼里便开出了带露的杏花 母亲晒的杏干又增添了皱纹 纸缸肃穆 窗花枯萎 火炕冰硬 风，徒劳，没有拂出一缕炊烟来 雪让大地安静，干净 喜欢花的母亲 被美丽簇拥 我知道，她一定会分几朵 给那几个刚来不久的白衣天使 在警报声响起之前 山胡2022年清明 （二） 我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 不单是喜欢雪 谁说高龄来这儿危险 哪有凳子上恐怖 父亲、我、儿女 都是孩子 三十八度 化掉了最后一个滑雪场 再有雪时 谁陪我来 我陪谁来？ 山胡，2022年8月13日 双耳失聪的老爸去看他双目失明的女婿↓ 两个人聊起了没处说的家常↓ 印记 （一）礼帽欲网购有礼貌的人遇上了礼帽顶礼相爱 （二）眼镜穿古洞今透视谷子、胡麻 （三）茶浓淡的品评人生的滋味 （四）助听器儿孙的聒噪自然之内外 （五）耳听出曾经的蜂鸣埋下爆裂的疼痛 （六）假牙咀嚼黄花苔、杏胡取下来整个世界都软活了 （七）手比脸上的历史早约三千年 （八）小平板孙女买的听秦腔也看外面，还谈今论古有时能痛打孤寂一顿 （九）按摩器知道痛在哪里 （十）电水壶煮蛋、杏胡，熬药、洗头经常会有一股热气 （十一）海绵垫子跟屁虫三千六百五十四天也没压出个怨字来 （十二）电炉子代替了牛粪树枝炉带来了怎么也煮不烂的孤独 （十三）茶缸子脸脏很心里充满热情还同甘共苦 （十四）插座千丝万缕一生都在理头绪有伤 （十五）杏胡子铝盆泡洗水壶煮撒盐的是咸的拌蜂蜜的甜些 （十六）茶叶能在人前提及儿子有些黑有些硬重要是苦 （十七）自行车要使劲蹬才肯驼着一百六十多斤的父亲走经常当拐棍子也帮忙拿折叠凳最后，听说也帮父亲上路 （十八）推子让孙子嚎叫过却经常给人理发还有自己免费 （十九）保食罐把您的饭量定成一筷头子煮了一点黄米饭敷衍了没放进去又要挨饿了 （二十）坟也在上洼梁在母亲的左边头朝东 （二十一）钱有些花了有些烧了花了的为了烧烧了的为了花 还买路、测人心 2022年8月 38度以上 一个人的屋子以38度以上的寂静感受血管爆裂的疼痛 以半年的可爱返老还童以若无其事的轻松结束生命 有那么些遗憾以化学反应分解出火的泪灼伤眼睛 黑色礼帽反相了憨憨的笑蒲公英茶其实就是你的味道助听器惨烈地叫了一声但对世界很轻很轻 是谁还藏了些回声在心里一个遥远的地方以崖娃娃的嗓音问——半块油饼是否有能力总结一个人的一生？ 父亲（一）一九四三年十月十三日生，祖籍甘肃静宁（二）宁夏固原县头营乡张崖村四队队长（三）一生没出过远门（四）是木匠，会石活，懂油漆（五）青筋暴突，指节变形的手刻过生活，裁过窗花，种了生我养我的谷子、胡麻（六）用后半生的聋闻听这38度以上的浮躁（七）眉毛轻描淡写，意思一下（八）牙他说太贵取下来整个世界都软活了（九）老年斑首先是世界地图还是中国地图也是一生（十）享年七十九岁六个月二十六天 不思量自难忘 更多的时候，我们只需默默地去做就行……………… 王俊虎于2022年8月13日（父亲一七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