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着沉重的步伐，行走在边境线上，

蘭豀儂（文銳）

抚远的天说变就变，一阵江风从那边吹来，一团乌云随势而至，一场大雨显得急匆匆的。风过云散雨停，蓝天白云薰风，仿佛在解释着什么是风调雨顺。

从抚远的黑瞎子岛到鸡西的兴凯湖，由乌苏里江连接着，黑瞎子岛是界岛，乌苏里江是界江，兴凯湖是界湖，都与俄罗斯相连，我们行走的是边界线。

黑瞎子岛地处黑龙江和乌苏里江的交汇处主航道西南,是一块冲积而成的三角洲，由银龙岛、黑瞎子岛、明月岛组成，扼守着黑龙江—乌苏里江通航咽喉，隔江与俄罗斯的哈巴罗夫斯克（伯力）相望，战略地位重要。

据抚远县志记载，从明朝起我国已经实际控制黑瞎子岛，清朝政府曾在岛的东北角设立边防哨卡。民国16年有居民在岛上居住，养马种地。

然而，黑瞎子岛因中东铁路事件于1929年9月29日被苏联军队进占。九一八事件后，日本关东军与苏军沿边境对峙，黑瞎子岛成为苏军据守伯力的前沿阵地。

中东铁路是沙俄为了掠夺和侵略中国，控制远东而在中国领土上修建的一条铁路。

1929年，国民党东北地方当局将中东铁路权收回，由此引发了争夺中东铁路所有权的大规模武装冲突，国民政府对苏宣战。最后以东北当局战败而告终。当年12月，张学良派代表与苏方签订《伯力协定》。黑瞎子岛就这样被苏联红军趁机占据。

我们在岛上259/4(1)的界碑旁踱步，在中俄东段界桩揭幕仪式纪念牌前徘徊，此时此刻的心情，并没因为我们收回了自己的土地而觉得欣慰，只是感觉从335平方公里中分得171平方公里而已，很不是滋味。

此情此景，自然让人回想起了中国近代史上中俄三个条约。

1689年是个特殊的年份。这一年，英国发生了“光荣革命”事件，发布《权利法案》，确立了君主立宪制；这一年，法国启蒙思想运动的代表人物孟德斯鸠出生；这一年，在康熙帝的主导下采用经纬法重新绘制全国地图，签订了中俄《尼布楚条约》。

条约规定格尔必齐河、额尔古纳河及外兴安岭为中俄东段边界，可以说，尼布楚条约已经从法律上确立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流域包括库页岛在内的广大地区属于中国。

时隔169年，即1858年又是一个极为黑暗的年份。这一年，英法联军进犯大沽口，太平军风烟四起，内乱外患交迫。先后中俄、中美、中英、中法不平等的《天津条约》，华夏大地在列强的铁蹄下被蹂躏、被掠夺、被瓜分。

5月28日中俄在瑷珲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使我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约60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失去主权，又把乌苏里江以东的中国领土划为中俄共管。

到了1860年中俄订立北京条约。清朝承认1858年的《瑷珲条约》的有效性，并将原先规定为中俄“共管”的乌苏里江以东至海之地（包括库页岛以及不冻港海参崴在内）约40万平方公里被迫割让给俄罗斯，从此中国失去了东北地区对日本海的出海口。

不难看出，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所书写。眺望茫茫疆域，内心不免沉重。

从抚远到饶河，无论是国道县道以及高速，基本上都与乌苏里江平行。乌苏里江是黑龙江支流，界河，全长880多公里，江面宽阔，水流缓慢，沿江的湿地、泡子星罗棋布，生态多样优美。

我们从迎宾大道出抚远县城，沿着G102上建黑高速，拐入G331直奔饶河，在距县城不到24公里的四排赫哲族村歇脚，上午行车共250公里。吃过午饭，再驱车近百公里抵达珍宝岛。

珍宝岛，满语“古斯库瓦郎”，意为“军队营盘”，位于乌苏里江主航道中方一侧的岛屿，全岛面积0.74平方公里，状如元宝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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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宝岛也因1969年3月发生的自卫反击战而驰名中外。这场战争是两国有史以来，属于中方唯一打胜的战例。

乘快艇登岛，根据规定军事管理区必须寄存相机和手机。岛上五代哨所营房见证了历史变迁。第一代营房是自卫反击战胜利后新建的，面积20来平方，系石材构造，显得低矮局促，可以想象出当年驻岛官兵执勤条件和生活环境的艰辛。第二代哨所炮楼带宿舍的房子，条件有所改善。岛上除了五代哨所营房，还有英雄树、浮雕墙。在英雄树前，根据说明介绍，可以复盘炮兵班长杨林等为维护国家尊严，英勇作战，在严重负伤的情况下背靠杨树拉动炮栓，击毁敌人一辆装甲车，最终壮烈牺牲的生动场景。

珍宝岛之战，最终以我边防部队击毙苏军列昂诺夫上校，缴获被炸坏的T－62主战坦克的战绩，成为苏联侵略我国领土的铁证。

历史也恰恰证明，小战争也能改变了大格局。

我们离开珍宝岛，驱车70多公里，直接去虎头要塞。

虎头要塞是日本侵占中国东北后,在中苏边境一带修筑的最重要的军事要塞之一，位于虎头镇完达山余脉的丘陵地带。

要塞的地理位置重要，处于苏联的伯力和海参崴的中间，可扼制苏联远东滨海边区和东乌苏里的铁路交通咽喉，也是进入中国东北腹地的必经通道。

虎头要塞建于1935年，历时6年完工，征用劳力十多万，期间，杀人灭口不计其数。地下工事主干道长达10余公里，纵深达6公里。要塞由猛虎山、虎北山、虎东山、虎西山、虎啸山等五个阵地组成。其中猛虎山阵地最大，是要塞的核心。

地下军事设施规模庞大，结构复杂，设施齐全，有指挥所、通讯室、将校间、士兵休息室、伙房、浴池、医务室、粮秣库、弹药库、发电所等，有竖井直通山顶观测所和通风口、排气孔、反击口等，被日本关东军自诩为牢不可破的"东方的马奇诺防线"。

1945年8月9日，苏联红军出兵我东北，在苏军强大攻势和猛烈炮火的轰击下，这个曾被关东军吹嘘为可坚持6个月，不怕围困的“北满永久要塞”，仅用半个多月就被摧毁。至此，盘踞我东北14年的日本侵略军被全部歼灭，虎头战役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最后一战。

在暮色渐浓时分，我们继续驱车，向200公里外的兴凯湖进发。

有史书记载，兴凯湖唐代称湄沱湖。又因湖形如“月琴”，在金代称“北琴海”。清代改为兴凯湖。

兴凯湖，原为我国内湖，1860年中俄签订的《北京条约》，变成了中俄界湖，总面积4380平方公里的湖域面积，属于我国的只有三分之一，大部属于俄罗斯。

一天的边疆行，听到的，看到的，想到的，都是一桩桩被侵略、受凌辱的事件，令人心情纠结不已。

临湖的窗户开着，小兴凯湖的风清凉柔和，湖浪拍岸如同催眠，然而，灰色的心境让自己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