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语

霜染秋叶

愿逝者天堂安息

  

很少拨这个电话，电话那边，也很少打过来。今天，该是删去这个号的时候了。删号，不是要与这个号的主人绝交，而是这个号码的主人因病去世，这个号再也拨不通了。

昨天，在保平的丧宴上喝醉了，不是因为贪杯，而是那些与逝者历历在目的往事，让我一杯又一杯地自已灌自己。

我与保平是小学同班同学，因住家仅有一墙之隔，上学时常常从他家门口过。春去秋来，要不是他等我，就是我喊他，总之，每天都要结伴而行。

      

保平的父亲韩恩厚，是出了名的廉洁干部，长年穿一身洗的发白的中山服，色差明显的补丁，分别钉在肩头和肘关节处。母亲是随军南下的北方人，没文化，一看外表，就知道是个勤俭持家的家庭妇女。

     

儿时，我们都顽皮，常常拿着木棍、条帚，在他家的院子里疯。有时还从他家窗户翻进翻出，这屋钻那屋。所以，他哥保胜、他妹保莲、保英都混的很熟。

     

文革停课那两年，我俩除了继续在一块儿玩耍，也偶尔背个背兜上山捡柴。记得有一回，秦少伟也跟我俩去百花岭捡柴，那次运气不好，被林校老师“秋老虎”逮到。

咱仨除了被训斥一顿外，还要求读一份关于保护森林的“红头子文件”。少伟推脱:“他俩高我一个年级，叫他们读吧。”保平指着我：“我也认不完上面的字，他成绩比我好，他可以。”

      

就这样，伴着苦涩和快乐，我们一起度过了难忘的时光。读中学时，保平被划在红小初中班，我读灌中。学校仍然一墙之隔，住家仍然只隔一墙。

       

一九七四年底，保平从干校入伍，我从泰安乡应征，坐同一列闷罐火车到了戈壁滩上的军营，我们又成了战友。

       

在部队时，虽然同在一个团，但聚会的机会并不多。有一次从他们连队经过，看见他正在教新兵练刺杀，一股正气凛然的样子，感觉他成熟了好多。

       

复原回地方后，聚会不算太多。但有一年，在“三 . 二一”干校学习，同吃同住一起呆了好几个月。

      

后来，保平被提拔，当了工商局局长。也许因工作繁忙，战友间的聚会更少了，甚至同学会也没见他参加过。那些年，同学和战友提起他，少不了有些二话，在大家眼里，保平成了有争议的另类。    

         

不过，鉴于我与保平的关系，一旦有机会，我总会站出来替他说两句。大概意思，不外乎就是请大家理解“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的难处。

        

确实，工商局有职有权，注定是个敏感的部门。权力愈大，得罪的人愈多，尤其是一把手还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前面说的那个即要删去的电话号，其实每次使用，都是我打过去找保平办事。办的事有大有小，有时是替别人办证，也有受人之托，约个饭局啥的。

在我的记忆里，找他办事没被拒绝过。记得有一次，我去拿办好的工商登记证，他还特意从文件柜里找个镜框帮我装上。

       

昨天，我之所以醉，还因为想起保平喝酒时的豪横。想起每每与保平一起喝酒，他总是站上风，站上风的原因不是酒量，而是酒胆。酒胆是什么？是爽快，是亘直，是不顾后果的豪饮，换在江湖，就是两肋插刀。

       

也许，保平的病根与酒有关？也有同学说，哪里是喝酒？那是保平重组家庭后的生活并不快乐。也有人说可能与遗传有关，因为他父亲和两个妹妹都是因癌症夺走了生命。

      

不管什么原因，我总觉得他走得早了点。无论是老同学，还是戈壁滩上的战友，我们应该是有机会再聚聚，再豪饮一场的。

     

可惜，保平就这样忽然离世了。

        

酒醒之后，看见手机里有人为悼念保平，发了一支歌，有几句歌词是这样的：

       

 “青山不语 ，苍天含泪，愿逝者天堂安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终究要离去，逝去的人儿啊，去向那极乐世界，那里没有痛苦烦恼，愿你一路走好 ，安息吧！”

         

是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朋友再好，终究要离去。

       

别了保平，安息吧！

        

二零二二年八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