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万事皆成

何灵

那是很多年前我在一个冬日午后，在明晃晃的阳光底下，看完了《尘埃落定》，结尾那爆炸将火光、烟雾、尘埃都升腾起来，遮住那个傻子少爷眼前的一切。他说，上天叫他看见，叫他听见，叫他置身其中，又叫他超然物外。上天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让他看起来像个傻子。可最终，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万事皆成。

于是，我试着抬头，想要看到傻子少爷在无所适从之际常常去仰望的蓝色天空，那是与我眼前同样的天空吗？冬日凛冽的风和刺眼的光却迫使我闭上眼，在黑暗中我只听到了那一声叹息。

那时我暗自思忖今生一定要去一次西藏，去看看那能带着卓玛去世界中心的飞腾骏马，去轻抚能映出塔娜美丽的绿色草甸，还有在灯油香中静穆着长长经卷的残影，那在活佛眼神中沧桑的夕阳……那时在我想象中的西藏，每一帧都美得像一场完美的电影，那种美，却需要起承转合。

当我合上书的那个瞬间，浮现在心中的是枯败的冬日，冷色的黄昏，以及在经轮上旋转的拉萨。

曾经的心说，有朝一日，我定会去的。很多年后的今天，我来了。来时，破云吞雨。云巅之上，看浮岚留影千万状，绵绵飞絮，团团恣肆，弥弥浅浪，隐隐层宵，巍巍云山壁立千仞，浩浩江河源远流长……我且陶陶，乐尽天真，不叹隙中驹，梦中身，仅笑一眼云，于是，我偷偷潜入小小的椭圆玻璃窗，穿过隆隆的机鸣与她们对视，那些超越言语的心动也许就隐藏在耀眼的白玉之中，且欲醉眠玉海，那我会是哪一片云呢？能成为哪一片云呢？遥想尚不解，便念想要是古时文人墨客也能乘风御云之上，自上而下看云海沧浪缱绻，定有更多云墨盛景留香呀！

破云而入，转眼，云与光铺就成了如此般大地的这般模样，终于，我踏上了这片土地，脚边升腾起打着旋的轻风，灰尘在被风推着趔趄了几下，突然被卷起飞扬起来，在阳光下发出绚烂的光。

浅浅的时光已经浓墨重彩的掠过我的指缝，碾过我的眼梢，我这粒纤纤微尘落在拉萨的街头，轻扬，试图跃上那五彩的经幡。

初入拉萨，那极富特色的藏族民居映入眼帘，平顶的白色楼房、黑框的门窗、飘飞的五彩经幡，建筑风格独特、色彩鲜明，街边一辆辆藏式三轮人力车上不时的传来清脆铃声，这份缓缓的浪漫一次次与我们擦肩而过。这浓浓的异域风情确实马上击中了我，让我在一段时间里神情恍惚，加上的高反，嘴唇发紫，头晕脑胀，更觉如入梦境。 抬望眼，酒店外经幡飞舞，我突然意识到:

此刻，我有点儿缺氧，也缺点儿信仰。

在藏区，随处可见的信徒，手持转经轮，不停转动，也有信众双手合十，顶礼膜拜，吟诵着法经，秉持圣洁心念，一尘不染，无遮无掩，坦荡如真。如《冈仁波齐》那部影片般，他们在行走，叩拜，平静地面对一路的生、死、成长和放下。他们说前方没有终点，他们说大家都在朝圣的路上。我好像懂了，也好像没有理解。

还有那随处可见五彩经幡，它们在风中舒展成美好。蓝、白、黄、红、绿经幡五色，虽然简单，却也丰富，合而为一，连接神与人的纽带，倾注着万千愿景。佛说，风每吹动一次经幡都是一场诵经，都是对芸芸众生的一次祈福，人们都在这里挂经幡，撒隆达，希望风把心中的祈愿吹向天空、江河、大地。这些五彩经幡，弥漫着陆离斑斓的光与猎猎的风交融出耀眼与温情。

当我触到这片土地，手握指缝清风，我竟什么都没有思考，脑海空空如也，眼前只有流动的云，只有呼啸的风，只有巍峨的山，只有澄碧的水……这美稍纵即逝即而又重新侵袭入眸，也许这就是旅行的意义吧，忘掉自我，离开自我，找寻真我，回归自我。我仅一纤微尘，随风飘荡在这离灵魂最近的地方，恣意着我曾经的梦想。

那天到达珠峰将近晚上9点了，落日余晖轻轻洒在山峦，杳霭流岚，兴奋的我们隐忍着寒风排着长队在8848纪念处打卡，待到终于可以拍照了，可惜天色已然暗淡，远方雄壮的珠穆朗玛的光与影悄然隐匿，在叹息里回到大本营的帐篷。凌晨三点，站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看到了传说中的星空，浩瀚的星布满苍穹，每颗都透亮纯粹，一条遥遥的星河横亘在天际，我想踮起触碰任意一颗，感受手可摘星辰的豪情，奈何肆意浩瀚群星不允清扰，突然一颗流星不经意间从我眼前略过，来不及许愿，稍纵即逝，也许已经很好了， 她说，美好的事物用眼定格吧，用脑海盛满吧，是的，我会记得在珠峰的那个缀满星宇的夜晚，那从雪峰吹过来清冷的风，那些帐篷外年轻男孩女孩的笑声……

我会记得雅鲁藏布大峡谷的夕阳挂在空中久久不愿离去，南迦巴瓦峰在夕阳的包裹中若隐若现，附和着雪山上零星的白，让人迷离沉醉，不知所措。我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到一道彩虹横陈于眼帘，邀风弄香，好不惬意。

此生此地，我来过，幸庆亦遗憾。

当日喀则出现疫情时我们了然此行必将抱憾，心中还隐隐祈祷我们此行最后几天可以回到拉萨，去感受布达拉宫的雄壮，去轻抚大昭寺的转经筒。再次看到新闻里拉萨疫情更重时我们便心中便有了答案，布达拉宫将成为我们心中永远的神秘，遗憾，永葆期待，亦如是。

我们听从安排认真的在珠峰脚下静默三天，随后安排返程，西藏的办事效率特别神奇，我们可以被安排关卡等候9小时，可以在检测结果凌乱不堪被一道道关卡拦下，可以一车人轮流把市长热线、报警电话、防疫电话打爆后在凌晨三点窝缩在路边的车上小憩一两小时，只为奔赴机场，只为回家。

我们看过最高峻的珠穆朗玛峰，听过牛头山上的钟声，细嗅过格桑花的馨香，细数过无垠的星子，挥别过袖间白云，轻抚过辽远的风，浅尝过香甜的酥油茶……这些美好的存在深深浅浅的烙印在我心，但这份美好已成为我的曾经，我的过客。

领略过那么多美好或难过，却觉回家才是真正归途，家人的笑才是世界最真的美好，也许这也是旅行真正的意义吧。终于可以登机，回家。

一阵风起，一颗尘埃飘飘然飞向远方；又一阵风起，一叶飘然而至，载着一纤微尘，倏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