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吴封浚

吴济宏

吴坝，字封浚。家乡人叫他“虎鲨”！大概是生猛之意。吴坝的父亲叫吴招认，有需要写研究报告的人觉得没必要提吴招认夫妻。可是，我的大婶婆却一再提醒我们，这是我们家从农民转运的决策性转折。

我们是在杜嘉德在安海镇传教的历史时间确定吴招认的转承时间的。因为慈禧时代已经民不聊生，安海又恰逢瘟疫。也是农历七月，普渡在即。那年正好碰到我家主持，家里真揭不开锅了。吴招认只好把第四子送去曾埭做养子，希望不至于饿死。回家路上，碰到了杜嘉德。他给了几颗药片，挽救了家人在疫情期不至于病死。又让吴招认去教堂做挑粪工作，还给两个银元。作为一个农民来讲，种田有肥料，还有两个银元。那是美上加美，好多便宜。所以，主持普渡那日，吴招认摔了崇拜偶像，改信耶稣了。而夫人黄恭俭确实是家里的精神支柱，她全力支持！不久，吴坝、吴国忠和吴封波就上鼓浪屿回澜阁读书了。

在这张照片里辨认吴坝是有点突然，他们说，吴坝是马氏墩去漳州地区行医的护卫。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听到我们家有会武术的消息吧！应该是那黑色瓜皮帽的人了，我从小到大，身边的叔伯都是非常保守谨慎，所以即使吴坝有一身武功，也不像是会欺负人的角色。家里的佳话是吴坝的夫人叶水流是闽南特有的弃婴，被护卫传教士工作的叶泰在河边捡的一命，在懿德女校毕业后，嫁给了吴坝。后来又听人说吴坝那时已经掌握双语沟通，当然，这里的语是闽南语。这也是吴坝陪着马氏墩几位外籍医生行医的原因。后来，教会就在漳浦选定了地方，建教堂、学校和医院了。吴坝的三个女儿，就成了这里的教员，也在这里安了家。

吴坝共有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吴景星应该是他的骄傲！吴景星是我的太公，家里老大，姐姐清廉嫁给范蠡的漳州后人。今年的春天我也收到了厦门基督教会的牧者通知我范文恩叔公过世的消息。二姐川莲比较传奇，是到2016年才理清她的履历，是名随军护士。最后在马来西亚安息。大妹阿桐嫁的也是漳州牧师许自立，儿孙都留在漳浦致力教育事业。小妹宝珠嫁的也是牧师黄贞祥，儿孙了得，后来又出了一位厦门大学历史教授，一位物理学家。大部分儿孙现在都在上海定居。

这个黄家的亲家，比较特别的就是嫁到弘农杨氏的这一支，兄妹几个那种知识分子的固执，执着得彻彻底底。在权贵面前呆憨得令人望而生畏！以至于鼓浪屿岛上的老居民，印尼华侨和梵蒂冈都知晓这几个书呆。我每次都被人提及到杨心斐这位亲家姨婆，特别是我在权贵面前那种装傻充愣的样子，好几个作家和其家属都暗示我要表现出点媚态，以防备有间D在其中为了博前程出卖良知。栽赃陷害！

吴坝的历史大概就是如此，矜矜业业地把近代文明的启蒙，健康的生活普及到了闽南地区。以漳州为中心地努力！成绩也算斐然。2019年，收到浦邑教堂120年纪念活动的邀请函，我知道是有人为了上位在漳浦鼓吹了一番。但是我太好奇了，三千人扶棺回安海的老人是怎样的传说中的乡贤，我还是就坡下驴去了一趟！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真正的知道这个家里人物的深远，因为在闽南这个地方，闻达后对家乡的支援建设是一种常态，没有人觉得特殊。

说到太公吴景星，名应该是炳奎，他的弟弟叫吴景琛（炳壁），民国中国银行驻马来西亚职员，并在马来西亚传教！吴景星的生命很短，但是，他突然暴毙，也是几千人扶棺回乡。我们家男人是典型的敌人也会替他脱簪戴孝的人品！所以，我还确实有点怕他们。在战乱时代，要保证儿童无差别对待，难做的不是教师，而是也想要上西学的财阀家长。都在西学学堂里读书，要学会教案面前人人平等！所以，吴景星累死，是意料中的事。只是苦了我的太奶奶林路德了！我的太奶奶也是很传奇的一个人，还有她的母亲孙堪。林路德的祖家是同安潘涂人，母亲是童养媳，林家在村里是开米铺的。孙堪里外都是一把手，丈夫就成了废材公子了！到最后就失踪了。到了读书的年纪，孙堪很是开明，希望能给最好的教育。可是农村闭塞，她一介女流怕被骗，就带着女儿上鼓浪屿女校，做流浪求助。从此，孙堪就成了孤儿院的煮饭婆。林路德就在女校里好好读书。最好玩的，大概就是我太奶奶的手帕情竟然是洪子晖的太太，她们都是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可想而知，那个时代，门第并不重要。思想同步更重要！那个时代真是开放啊！

吴景星去世后，弟弟吴景琛就提出帮大嫂养育孩子。那时，最紧要的大概还是钱。日本攻占厦门岛后，很多难民涌进鼓浪屿的原因就是，那也算是个租界，各国大使馆林立。但是，没有意义，没有米钱，孤儿院是经营不下去的。所以没过多久，几个女校的主持大局的教员就带着战乱的孤儿辗转永春的深山老林里了！而这个时候，很多国际救援也很难跟上，差不多孙堪年轻时攒下来的钱财都贴在这些孩子身上了。所以，当我在师大的对湖公交站上看到吕振万楼，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家里的家书里有个小孩，就叫吕振万！到日本投降后，曾经统计过，鼓浪屿的孤儿院在日据漂泊期里，挽救了两千多名孤儿。因为孙堪外太祖的努力，孤儿院孩子基本都长大成人。到解放前，我们家也成了贫农，也免于被斗争。

这里要补讲的一件事，就是吴景星在培元中学任教的时代，他正好经历了孙中山先生的来访。孙中山先生在早期海外革命募捐时，曾经被清政府诬告偷渡，被扣押在伦敦警察局。我们厦门大学第一任校长林文庆多方打听，拜托到培元中学的校主安礼逊。因为当时校主的父亲就是伦敦警察局局长。故事很小，可是，却成了后来，泉州市区内一些有嫉妒心的人，欺负我太叔公家人的话柄。培元中学履历了吴景星、吴炳耀和许锡安三任校长都是我们家族的人，多少人对此妒恨，在建国后，各种理由欺压！而且不是从文革时期开始，而是从1950年就开始了。培元中学的校主安礼逊，最终安息在新加坡，终身未娶，没有子嗣。而且他的妹妹也是没有婚嫁，在南非专注启蒙教育。所以老了，都留在了新加坡，吴坝和吴国忠的后人成了他的守墓人！

到我爷爷辈的五个兄弟两个姐妹都长大成人后，吴景琛已经是40多岁的人了。为了不耽误良家妇女，他决定不谈婚配。我的太奶奶很神奇，跑了一趟鼓浪屿，把船屋家的小姐带了回来。所以，后来，我的这位太叔公有了三个后人。只是运气不好，最后，只活下来一个。我现在的伯城公就是吴景琛的后人，在新加坡旅游局退休，一辈子潇洒，也不谈婚论嫁。在那个战火纷飞的时代，存活得下来，真的很难。找到两个叔公的墓地时，看着铭牌，就可以感念到我这个太叔公对家庭儿女的深情。

这次在马来西亚寻找吴景琛儿女的墓地，很意外地发现了吴景星他们二姐吴川莲的墓地。因为墓地上是马耳他十字架的原因，所以我的叔叔兄长们都非常惊讶，赶紧去马来西亚政府寻访。这才知道她参加了抗日队伍的医疗队。差不多，在基督教的普世价值里，会劝慰女性医疗工作者放弃婚姻，这是因为大爱和私情很难分开。我们家世世代代行医，我比较深有体会，真是认真工作时，家里恨不得有24小时的保姆，根本顾不上自己家父母儿女的一日三餐，生老病死。吴国忠的另外一个孙女吴秀珍也是终身未嫁，把泉州惠世医院整理得井井有条交付给国家，而且她当时还是闽南妇科的一把名刀。

说着说着就说到我的爷爷辈，我的爷爷是家里排行老五，一个姐姐，三个哥哥，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吴景星突然间倒下去时，洋医生说需要输血，配型成功的是我爷爷。可惜他当时不满16岁，抽血会影响智力，耽误学习。所以太奶奶立下了几个兄弟姐妹成年后要帮扶我爷爷的规矩！所以，全家，就我爷爷不是大学生！大伯公吴伯萱继承父业，还是做牧师，外派新加坡。二伯公吴伯芬毕业后也阴差阳错在新加坡海关上上班。五叔公是化学类毕业的专家，有段佳话说，洪子晖很喜欢我三叔公，可惜他是个浪荡子，跟着牧师娘到处游历中国大好河山，那时牧师娘很爱的两个学生就是他吴伯蓁和钢琴教育家李嘉禄。五叔公那时很勤奋读书，常去洪子晖家借书抄书，一来二去就把二小姐骗回了家，后来两个人又响应国家号召，去沈阳建设新中国！我其实只见过小姑婆吴瑞卿，她是南平卫校的奠基人。也是在19世纪30年代被教会派去南平工作的，后来就定居了下来。只有三叔公吴伯蓁，传奇得不能再传奇了。本来他是在西南联大好好读书，可能也是看不下去的性格，那时陈纳德又缺翻译，听从洋牧师推荐，就录用了吴伯蓁。所以他差点也不婚娶！经历过战争的人，对生命的解读大概都超过了三界！飞虎队存活下来的战士都商议绝不婚配，都觉得来这世上走一遭实属可怜！可惜，我太奶奶又在这时候发挥她的社会活动性了。在日本投降后，飞虎队成员全部回美国向罗斯福复命。回国前，吴伯蓁收到了老周同志的信函，邀请他去东北收编日本飞机。我们家虽然已经避世一千多年，但是，祖训并没有改变。不会做官从政是家训，所以飞机在新加坡加油时，吴伯蓁借了一个尸体，向老蒋报告飞机失事。躲在新加坡做无业游民，自命“吴名”存活于世。为此，我太奶奶也领了几年老蒋的抚恤金。吴伯蓁不婚，那我太奶奶是放不过他的，亲自去新加坡也给他找了个媳妇，也是弘农杨氏的族人。可是，吴伯蓁还是说服媳妇，不生养！1980年左右，陈纳德将军大概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就组织了一次聚会。吴伯蓁在美国落地时，还是吴炳耀的孙女开着小轿车去接。这位浪荡子看着新时代的年轻人这么潇洒，也是很羡慕，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我小时候去教堂做礼拜，是我的三太舅母奶奶领着我去的。你们都认识的民族企业家的奶奶！我们家祖屋和他家祖屋在一起！一个小脚老太太，我的奶奶不敢叫我做什么，都是她来叫。我会听话，是因为我妈听她的！那时，也就是觉得村里，我们家还可以。至于，见到那么多官，我也不知道他们有多高。反正拜访者总是会带一些书籍来，大概是让我父母指点一下。我爸那种谦逊是遗传的，端茶倒水，经常忙得鸡飞狗跳的。我妈会淡定一些，总是盘问来者用意。反而让人觉得不好接近。现在，我和我妹大概在别人眼里就是这副模样。我反正也不懂，还以为是外公是解放军的缘故，人家拜访老领导，我顺带跟着吃个糖，有小轿车接送去玩！其实啊，就是那时工薪阶层，没人看孩子，我才跟去的！

现在，翻看以前的照片才知道，当时是是吴国忠的儿子回来，吴修谭老爷子在1980年就带着政府成员和民间很多人去新加坡求助了！所以，后来，吴伯萱的夫人陈琼玉又回来捐建了成功小学！我也是傻傻以为是政府建的，不知道人家当初就招生问题，政府都还有各种刁难了。现在，想想，也不看看我们家干什么吃的，办个学校啊医院啊，都是往世界排名里冲的！什么时候质量不过关了？！

吴坝的这支后人啊，只有流落在沈阳南平这种外地的成员，才有被权贵欺负。要不然怎么说起来，会比吴封波这一支好命太多了。作为赵匡胤的儿孙，反正DNA改变不了这种努力生活，照拂社会的毛病。也就认了这个命了！但是，做大做强后被人嫉恨的事故还是有点怨气的！其实，吴伯萱也是年纪轻轻就累死在新加坡。那时，新加坡被马来西亚遗弃，很多老百姓心理上都没有底。毕竟都是因为战乱才移居海外的中国人，大家其实都是难民。我在看过吴伯萱的官方宣传时，才知道什么是主人翁的社会地位。虽然他也是累倒了，再加上1966年正赶上国内也是风雨缥缈。所以我的大婶婆陈琼玉也是跟吴炳耀的二女儿吴瑞雪一样，在家族困顿，成员被权贵欺凌时，都是家族里的定海神针！而且，新加坡社会各界在1966年以来非常穷困的时候，还有人和社工愿意帮助她，我的叔叔姑姑们也算是运气很好的，都健康成人。

吴国忠的儿女大部分就是躬耕在泉州培英女校和惠世医院，他最有名的女儿吴金玲创办了金链神学院。吴封波家的历史是在福建省档案馆能够找得到的，终有一天他们家的故事也会大白于天下，他们的无端受辱，百般无奈，伤及性命。是我们家的损失，但是就现在国际科研的竞争性，最大损失的还是国家！

还有就是这三兄弟的妹妹吴静娴嫁的许声炎家了！我觉得我们家最特别的地方就是，关于女儿们的创造力！真的很厉害！这部分不管是台湾还是菲律宾都有完整的记录！

可以说，我的叔叔在大英博物馆找到家史，还有因为厦门申遗，从耶鲁大学找来的家族史都让我们有自信坚持这种被现代国人嗤之以鼻的家教！而且非常相信人生是有因果报应的。我儿时在老家也是有想争上游的人物挤兑我，最后，都被老校长老遗族们教训！算是有惊无险的十几年吧！

答应鹭客岛写吴坝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凡是写到我家历史，都太侧重于数家珍，不知道我们的辛苦操劳。总以为人前显贵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其实根本不知道我们家人是拿性命和儿女前途换来的。而且，我看到的也就只有新加坡懂得感恩，在我大婶婆困难时、在安海人出国去求助时，都很愿意帮忙。

这也是我，重新写吴坝生平的原因！

今天，有人拿着这个时间节点来跟我讨论，我们家还有恩于某个队伍！我笑了！其实，早前就些人来问我这事了。1932年，说起来是许声炎风生水起的时候，那时候吴景星也是闽南基督教总会专员了。确实，有能力谈生死！不管是接济进来的，还是放纵的，都算是恩德。可是，在中国大陆，很多人喜欢邀功，窃取既得利益。如果能像黄得庇家族做个基金会普渡众生，资助穷学生也是好事。不能，我喊一声冤，自然会有人来消灭我，甚至威胁家人性命。在漳浦120年纪念日时，我已经看到那几张脸了。只是不想争，也就没有置气的意义了。能放下利益，才是我们这个信仰的基石。我放不下的，通常是性命和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