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现场：无用之用

梦里人

主讲人：查屏球老师

名人名家大讲坛2022第二讲：

是天生优质之材还是自然之材——李白《将进酒》与庄子无用之用论

主办：马鞍山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承办：马鞍山画院（市文学艺术院）

马鞍山市作家协会

《作家天地》杂志社

马鞍山市图书馆

马鞍山市新华书店

马鞍山太白诗社

时间：2022年8月10日（星期三）下午3:00-5:00

地址：市图书馆二楼学术报告厅

王院长介绍：

查屏球先生，1996年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获文学博士学位，曾为韩国釜山大学、日本九州大学教授，现为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导，中国李白学会副会长，唐代文学学会副会长，代表作有《唐学与唐诗》(2001年）、《从游士到儒士》(2005年）、《高丽夹注名贤十抄》(2005),《甲午日本汉诗选录》（凤凰出版社2017年）、《梯航集一﹣日藏汉籍中日对话录》（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小集小集与抄本印本一一抄印转换与文学工作坊论集》（复旦大学出版社2021年）《简纸替换与汉魏晋初文学之变》(《中国社会科学》2005)、《范文教材印本化与晚唐体在宋初的传承一一简论抄印转化与唐末五代诗风之关系》(《文学评论》2021-5)、《缮写、模勒、板印﹣一由《白氏文集》流传看抄印转换与文学发展的关系》(《北京大学学报》2021-05)、《从科场明星到官场隐士﹣一唐宋转型与白居易形象的转换》(《文学遗产》2019-01)、《唐宋变革与唐人偶像的宋型化》(《文学遗产》2017-5）等。

我们欢迎查老师给我们讲课。

查老师：来到马鞍山与大家交流，李白是不可避开的人物。韩愈，15岁左右在马鞍山当涂度过的，这是题外话。

今天讲《将进酒》，大家都熟知。但熟视容易无睹，或许可以提升一下认识。

这里，我们来思考一下：天生我才必有用，是天生优质之才，还是自然之才？

一、主旨之争：

A、元人萧士赟言:“此篇虽似任达放浪，然太白素抱用世之才而不遇合，亦自慰解之词耳。"

本诗主旨是以任达放浪之言慰解怀才不遇之痛。

B、清人王琦言:“一作《惜空酒樽》，《宋书》：‘汉鼔吹铙歌十八曲，有《将进酒》曲。’《乐府诗集》《将进酒古词》云:‘将进酒，乘大白。”大略以饮酒放歌为言。

其一，本篇在李白在世已经流传。

天宝四载（746年）《河岳英灵集》

《文苑英华》就有很大不同。

《将进酒》是古乐府乐曲名，《惜空樽》是后来的。

那时候，抄经业比较发达，写经僧多。

一些僧人在抄经之余，会在在经文的背面留下诗歌。

其二，将相关异文对校可见，抄卷异文多有更趋通俗与口语化：

惜空樽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床头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云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鳟空对月。天生吾徒有俊才，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钟鼓玉帛岂足贵，但愿长醉不用醒。古来圣贤皆死尽，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二、写作时间与地点

无背景阅读，就是放在自己的时代环境下阅读，根据自己的体验，是读者的权力。比如李商隐的“无题诗”，就是为了让读者自己填充进自己的内容。但是作为研究工作者，我们要把创作的背景研究出来。

我这里提供几个思路：

（一）前说之别与思路：

1.天宝四载（746）之前，（文苑英华》卷七百十ニ所录《河岳英灵集序》言：“此集即以“河岳英灵”为称。诗一百七十首，分为上下卷。起甲寅（开元二年（714))，终乙酉（天宝四载

(746))。”（戴伟华）

2.天宝三载（745）后至天宝十二载（753）前，(1）今传本《河岳英灵集》序时为天宝十二载（743)(“此集便以‘河岳英灵’为号，詩二百三十四首，分局上中下巻，起甲寅，終癸已（天宝十二载(753)。”)(2）诗言千金裘五花马，如此豪饮，当有“赐金”在手。（社科院文研所《唐诗选》)

3.天宝三载春至天宝四载前，李白天宝三载离京，由商洛至洛阳，再至陈留，又由往齐州入道，再逗留于梁宋，与高适、杜甫交往。这一段时间多活动于黄河沿岸，与诗首言黄河之状相合。

4.开元二十三年。元丹丘生、岑勋与李白交往时间主要在天宝前，三人聚合时间在开元二十三年。

（郁贤皓、安旗）

笔者取后说，李白与元、岑二人交往时间颇长，尤其是与元丹邱，自少相识直至晚年，长达四十年关系都很密切，李白涉及到他诗文有十余篇，以下列述相关作品，推断元丹邱活动轨迹，从中寻绎与李白《将进酒》的相合处。

其一、李白与元丹邱的交往与相会地点

（他们都是司马承祯的徒弟）

(1）李、元交往密切，绵延四十年。

魏颖（李翰林集序》:“白久居峨眉，与丹丘因持盈法师达，白亦因之入翰林。”。【李白、元丹邱、玉真公主都是峨眉道教中的同学他们极有可能相识于李白十八岁离家在峨眉学道时。】

李白《上安州裴长史书》:“前此郡督马公，朝野豪彦，一见尽礼，许为奇才。因谓长史李京之日：诸人之文，犹山无烟霞，春无草树。李白之文，清雄奔放，名章俊语络绎间起，光明洞彻，句句动人。’此则故交元丹，亲接斯议。”

【李白在三十岁时写的，所叙应是三十岁之前的事，其元丹邱作为自己的证人，足见关系之密切。】

李白《秋日炼药院镊白发赠元六兄林宗》:“弱龄接光景，矫翼攀鸿鸯。投分三十载，荣枯同所欢。”

【诗作天宝年间，元林宗即元丹邱，李白自叙少年时即与之交往，至写诗时（天宝中）已交往三十年。】

元丹丘在李林甫的支持下，为唐玄宗炼丹药。王屋山是玉真公主住的地方。

他常来往其间，对黄河有了解。

（三）李白诗中记录三人聚合之事，

第一，《酬岑勋见寻就元丹丘对酒相待，以诗见招》

黄鹤东南来，寄书写心曲。倚松开其缄，忆我肠断续。

不以千里遥，命驾来相招。中逢元丹丘，登岭宴碧霄。

对酒忽思我，长啸临清飙。蹇予未相知，茫茫绿云垂。

俄然素书及，解此长渴饥。策马望山月，途穷造阶墀。

喜兹一会面，若睹琼树枝。忆君我远来，我欢方速至。

开颜酌美酒，乐极忽成醉。我情既不浅，君意方亦深。

相知两相得，一顾轻千金。且向山客笑，与君论素心。

【诗言岑勋传信到东南，原拟迎接李白，中途遇兀丹邮，二人一起聚于嵩山元丹邱处。二人相距干里，一万在东南，由李白行踪看，与此相符的，应是安陆，岑勋可能在洛阳，时在开元二十四年左右。诗言“一顾轻干金”与《将进酒》家饮情绪亦相合。此时李白儿子尚幼，不及五岁，与“呼儿将出换美酒”不符。会饮点不是在嵩山。】

第二，《题嵩山逸人元丹山居并序》:

白久在庐霍，元公近游嵩山，故交深情，出处无间，岩信频及，许为主人，欣然适会本意。当冀长往不返，欲便举家就之，兼书共游，因有此赠。

家本紫云山，道风未沦落。沈怀丹丘志，沖赏归寂寞。揭来游闽荒，扪涉穷禹凿。責缘泛潮海，偃蹇陟庐霍。凭雷蹑天窗，弄影憩霞阁。且欣登眺美，颇惬隐沦诺。三山旷幽期，四岳聊所託。故人契嵩颖，高义炳丹護。灭迹遗纷嚣，终言本峰壑。自矜林湖好，不羡朝市乐。偶与真意井，顿觉世情薄。尔能折芳桂，吾亦採兰若。拙妻好乗鸾，娇女爱飞鹤。提携访神仙，从此竦金药。

【元丹邱于开元ニ十年后又移居嵩山。前引文言天宝初，元丹丘已在嵩山。此言近游嵩山。约在天宝七载（747）至九载（749)，李白曾携妻女来访，妻为氏，女儿十六岁全十八岁左右。】

李白《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言及元丹邱参与其事，诗可作于天宝二载之后，诗意西岳妒嵘何壮酸！黄河如丝天际来。黄河万里触山动，盘涡榖转秦地雷。

比较，（将进酒》应在其后：

年一消圣人在，巨灵响哮擘两山，洪波喷箭射东海。三峰却立如欲摧，翠崖丹谷高掌开。白帝全精运元气，石作莲花云作台，云台阁道连窈冥，中有不死丹丘生。明星玉女备洒扫，麻姑蛋背指爪轻。我空手把天地户，丹丘演天与天语。九重出入生光辉，东来蓬莱复西归。“木求（或作来）蓬莱复西白”﹣句可能是指前文“太冲乃与中使薛履信衔命而东，涉海沂，过蒙羽，玉浆倘惠放人饮，骑二茅龙上天飞行且千里，自己十旬。“这表明元丹邱可能参与天宝七载玄宗于嵩阳观秘密炼丹之事。李白离京后，居于东鲁时，可能又西行到华山见到了元丹邱。元丹邢完成了“东祈”活动，正拟返京，李白作诗为他这行。时在天室七载。在东鲁李白还遇到炼丹活动中另一个中心人物，孙太冲，其《崇明寺佛顶尊社陀罗尼经悼项》日：

郡人都水使者宣道先生孙太冲，得真人紫蕊玉发之书，能令太乙神自成还丹，以献於帝。帝服享万考，与天同休。功成身退，谢病而去，不谓古之元通微妙之士欤？

此文写于天宝八载，李白称孙已功成身退，谢病而去。孙太冲因炼丹而成名的行为，对李白有很大的吸引力。由此可推断至少天宝八载这场炼丹活动即结束了，大玉三载是其高潮期。这段时间，元丹丘已成道教核心人李白岑勋作为其道友，或有相聚之事。其子十六岁，亦合“呼儿将出换美酒”之意。（天宝七载后，嵩山观已为家专用，成玄宗炼丹秘地，他们不太可能在此聚会狂欢了。天宝年间，元丹邱还随玉真公主在嵩山真阳观活动，其聚合地当在嵩山与王屋山之同。)

天宝年间元丹邱参与为玄宗炼丹活动。李林甫《嵩阳观纪圣德感应颂碑》记：

（全唐文》三百四十五李林甫《嵩阳观纪圣德感应颂》:

“故载历三纪（天宝三载由玄宗登基（712）算起，三纪三十六年，应是748年，即天宝天宝七载）于是考灵迹，求福庭，以为嵩阳观者，神岳之宅真，仙都之标胜。直天中晷影之正，记烈祖巡游之所。抱汝含颍，风交雨会，阴阳之所烝液，侩之所往还。丹灶琳堂，往往而在。乃命道士孙太冲亲承密诏，对授真诀，一之日披图於天府，二之日陈醮於山坛。然後俾太乙启坤，陵阳传火，积炭於庑下，投药於鼎中。固以鋼，窒其窗户，隙光不容，人迹罕到。自河尹官属，邑宰吏僚，目对封泥，手连印署。太冲乃与中使薛展信衔命而东，涉海沂，过蒙羽，行且千里，归已十旬。然後克日聚观，开封发印，徐烬未灭，还丹赫然，则已六转矣。明年，移药於维氏山升仙太子庙。其役制之功，神异之效，又如初焉。每至降御词，陈祝册，紫泥素表，倏忽飞天；元酒玉杯，缤纷移座，祠官粤胎，供吏惊呼。灵观昭答，有如此者◇其馀瑞鹤卿云，祥光秘语，非朝伊夕，不可胜记。”

这一活动开始于天宝七载至天宝八载结束：一是声势很大，众人皆知，形成天宝求仙之风；二是炼丹之时讲究禁游；三是炼丹之时还需派人到名山大川、海边乞灵。

又，岑夫子，岑勋，除了上面提及的《酬岑勋见寻就元丹丘对酒相待，以诗见招》之外，李白还有以下二首提及此人：《送岑征君归鸣皋山》:“岑公相门子，雅望归安石。奕世皆夔龙，中台竟三拆。至人达机兆，高揖九州伯。奈何天地间，而作隐沦客。贵道能全真，潜辉卧幽邻。探元入官默，观化游无垠。光武有天下，严陵为故人。虽登洛阳殿，不屈巢由身。余亦谢明主，今称偃蹇臣。登高览万古，思与广成邻。蹈海宁受赏，还山非问津。西来一揺扇，共拂元规尘。”

“若有人兮思鸣皋，阻积雪兮心烦劳。洪河凌兢不可以径度，冰龙鳞兮难容舰。邈仙山之峻极兮，闻天籁之嘈嘈。霜崖皓以合沓兮，

（鸣皋歌送岑徴君》:

若长风扇海涌沧溟之波涛。玄猿緑黑，舔敌崟岌；危柯振石，骇胆栗魄，群呼而相号。峰峥嵘以路绝，挂星辰于崖熬！送君之归兮，动鸣皋之新作。交鼓吹兮弹丝，筋清冷之池阁。君不行兮何待？若返顾之黄鹤。扫梁园之群英，振大雅于东洛。巾征轩兮历阻折，寻幽居兮越城鳄。盘白石兮坐素月，琴松风兮寂万壑。望不见兮心氛氲，萝冥冥兮霰纷纷。水横洞以下禄，波小声而上闻。虎啸谷而生风，龙藏溪而吐云。冥鹤清唳，饥鼯呻。块独处此幽默兮，楸空山而愁人。鸡聚族以争食，风孤飞而无邻。堰蜓嘲龙，鱼目混珍；嫫母衣锦，西施负薪。若使巢由桎梏于轩冕兮，亦奚异于要龙蹩于风尘！哭何苦而救楚，笑何夸而却秦？吾诚不能学二子活名矫节以耀世兮，固将弃天地而遗身！日鸡兮飞来，长与君兮相。

前诗言“余亦谢明主”，当指李白天宝三载离京之事，后一首应是“十载客染运”期间所作，内容风格与《答王十二寒夜独酌》类似，应写于大宝十二载互石。二诗都是表达政治上失意债闷之心，心境与《将进酒》显然不同。

李白约在开元十五年（727）二十七岁时成家，二个孩子相隔三岁以上，设定其子生于开元二十三（735）年即他三十五岁左右。其（题嵩山逸人元丹山居并序》言：“许为主人”“举家就之”“拙妻好乘鸾，娇女爱飞鹤。提携访神仙，从此炼金药。”这是天宝八载左右的事，可作为《将进酒》背景理解，即他有过携家人到元处寓居之事。其时其子约十五岁左右，与“呼儿将出换美酒”意相合，《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西岳峥嵘何壮哉！黄河如丝天际来。黄河万里触山动，盘涡彀转秦地雷。”与《将进酒》近似，应出于同一种有关联的艺术思维。应是一种重要的参照点。《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言“翠崖丹谷”，当作于天宝八载（749）春，《将》亦作于其后不久。

别解：推定在开元二十六七年，其子四五岁，作为夸大之语亦可说得通。开元二十四年许氏亡故，李先在安陆为妻服丧“齐衰杖期”,一年后移居南陵，不久经嵩山元丹邱处移居至东鲁。约在开元二十バ年（738）在嵩山，李、元、岑有一次聚会。因为创作体验强烈，记忆深刻，七八年后写诗送行元丹邱，唤起在元家的这次体验，冉与黄河之浩大之势。两说相差十年。

三、“天生我材必有用”解——李白与庄子

“天生我身必用财”（敦煌本）“天生吾徒有俊材”（敦煌本）

“天生我才必有用”(《河岳英灵集》)“天生我材必有用（一作‘天生我身必有材’)”(《文苑英华》)

三个道教徒相会，所论当与道教相关，前人对此解释不明。这首像个酒徒诵，但道教并不肯定人饮酒。

这里说一下道教与酒：

《黄帝内经素问》卷一：歧伯对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用，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今时之人不然也，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酔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溺于饮也，寡于信也，过于色也。)

《真诰》卷三《昭灵李夫人歌》:

纵酒观群惠，倏忽四落周。不觉所以然，实非有待游。

相遇皆欢乐，不遇亦不忧。纵影玄空中，两會自然畴。

这里我补充个资料：

酒德颂

刘伶

约221年﹣约300年

有大人先生，以天地为一朝，以万期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止则操卮执觚，动则挈榼提壶，唯酒是务，焉知其余？

　　有贵介公子，搢绅处士，闻吾风声，议其所以。乃奋袂攘襟，怒目切齿，陈说礼法，是非锋起。先生于是方捧甖承槽、衔杯漱醪；奋髯踑踞，枕麴藉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豁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之载浮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蠃之与螟蛉。

宋张淏（1216-1276?)《上徐邦宪》言：

五花麟驹箭飞云，鸣珂敲月曙色分。晨光炯炯照玉勒，华风熠熠生衡门。磊磊落落万人英，气射斗牛贯九精。笔扛龙文百斛鼎，鲸呋鳌掷风雨惊。英辞琳琅润金石，寒芒正色如明星。淫哇乱雅快一扫，英茎韶護重铿鑰。质高器大声必广，古来才士岂虚名。我嗟壮歳困五穷，终年龊龊文字中。絶编坏简徒自苦，炊沙镂水初何功。志高意广材不足，奴辈岂特笑孔融。龙潜蚯肆亦物理，草庐未必非英雄。天生我材必有用，谁能便与朽腐同。愿得侧翅附鸿鹄，追风掣电凌太空。

元末明初殷《强斋集》卷ニ《赠杭州同守梅侯考满序》:

古之君子何为而仕也，仕何为而急也，非必皆为贫也，非必皆为祭为宴也，亦曰畏天命悯人穷而已耳。天生众民，非徒生之必有以治之；天生我材，非徒材之，必有以用之民之陷溺也，将于我援之雕边也，将于我息之号寒而啼饥也，将于我衣被饮食之，是故仕如此，其急也。……至正廿有六年（1366）夏五月州人殷奎序。

宋李吕（112-1198)《淡轩集》卷八《淡轩自赞》:

天赋我形非，鸢肩虎头，故不为论相者所收；天生我材非牺尊文楸，放不为运斤者所留；蓬鬓垢面而语言悠悠，短褐垂绦，曾莫知其可羞。至于圣智服行之实，古今成败之由，时贤置而不论，肉食鄙而不谋，盖尝掩卷而叹息，三复而绸缪，闯其墙而窥其户，泛其源而渉其流，彼王良之安在，顾驽马以何尤，弗戚戚乎？世态之可恶，弗汲汲乎声利之可求，能不以赵孟之贵为贵聊，挥塵宴坐，而心与造物者游。

他所说的天生之材是一种不为工匠注意的“无用”之材。

元人萧奭斗（1230-1307),《勤斋集》卷五《寄飞卿》也有类似的理解：

枉山枉水昔未到，乃今思之如故园。德人在彼忽经歳，神马想亦终南奔。

一尉东南二千里，蹒跚勃窣何如耳。每同陶郑对壶觞，矫首长歌沅有芷。

蹇予踪迹更堪论，碎却田家老瓦盆。三雏索莫陪枯衲，药表犹然不图身。

天生我材既散，寿天荣枯何足算。安得奋飞在君傍，一笑夜语鸡声断。

（一）以树木为喻，表达无用与有用的相对论，是《庄子》中常见述理模式，如：

1.《庄子内篇逍遥游第一》：惠子谓庄子日：“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臃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狴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避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今夫凝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天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无用之树可自然生长成巨大之树，最终其遮天蔽日的功能是他者无法取代的，故无用者可当大用。

2.《庄子·人间世》：匠石之齐，至于曲辕，见栎社树，其大蔽牛，絮之百围，其高临山十仞，而后有枝，其可以为舟者旁十数。观者如市，匠伯不顾，遂行不辍。弟子厌观之，走及匠石曰：“自吾执斧斤以随夫子，未尝见材如此之美也！先生不肯视，行不辍何邪？"曰：已矣，勿言之矣，散木也！以为舟则沉，以为棺椁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構，以为柱则蠹；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匠石归，栎社见梦曰：“汝将恶乎比子哉？若将比予于文木邪？夫相梨橘柚果献之属，实熟则剥，则辱，大枝折，小枝泄，此以其能苦其生者也，故不终其天年，而中道天，自搞击于世俗者也。”

超越世俗功用价值观，是一种很智慧的生存方式，可减少世俗功利观念对自身的伤害。无能不材是一生存之道。

3.《庄子内篇人间世》：南伯子綦游乎商之丘，见大木焉有异，结驷千乘，隐将芘其所赖。子綦曰：“此何木也哉？此必有异材夫？仰而视其细枝，则拳曲而不可为栋梁，俯而视其大根，则轴解而不可为棺椁，唔其叶，则口烂而为伤，嗅之则使人狂醒，三日而已．“子綦日：”此果不材之木也，以至于此其大也，嗟乎！神人以此不材。宋有荆氏者，宜掀柏桑，其拱把而上者，求狙猴之代者斩之。三围四围，求高名之丽者斩之；七围八围，贵人富商之家，求揮傍者斩之。故未终其天年，而中道之天于斧斤，此材之患也。故解之以牛之白者，与豚之亢鼻者，与人有待炳者，不可以适河。此皆巫祝以知之矣，所以为不祥也，此ノ神人之所以为大祥也。”

逃开世俗功用观念，这是神人之智。迎合世俗实用价值者多得伤害，在凡人眼中不适用者，恰是有神人之智者的生存之道。无用无害的生存智慧。

《庄子·外篇·山木第二十》：庄子行于山中，见大木，枝叶盛茂。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问其故，曰：“无所可用。”庄子日：“呲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夫子出于山，舍于故人之家。放人喜，命竖子杀雁而烹之。竖子请曰：“其一能鸣，其一不能鸣，请奚杀？”主人曰：“杀不能鸣者。”明日，弟子问于庄子日：“昨日山中之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今主人之雁，以不材死。先生将何处？”庄子笑曰：“周将处乎材与不材之间。材与不村之间，似之而非也，故未免乎累。若夫乘道德而浮游则不然，无誉无瞥，一龙一蛇，与时俱化，而无肯专为。一上一下，以和为量，浮游乎万物之祖。物物而不物于物，则胡可得而累邪！比神农、黄帝之法则也。若夫万物之情，人伦之传则不然：合则离，成则毁，廉则挫，尊则议，有为则亏，贤则谋，不肖则欺。胡可得而必乎哉！悲夫，弟子志之，其唯道德之乡乎！”

人应处于用与不用之间，一切任之自然，不着意委屈自己以求用，才是最佳的生存万法。

诗人在此展示了一种自信，但这种自信不是对自己高人一筹能力的自信，而是对自己的道教信仰自信，相信天地不造无用之物，自己作为天造之物一定会有自己的作用。故天生我材之材不是天才，而是指天然之材，具体说来就是一种不受世俗功用束缚的天然之材。

（一）达观的人生信念，这种自信首先表现在对自身价值一种达观的判断，其所用束缚的天然之材。

言“天生之材”，不是秉赋优异、智能超群的天才，而是指一种能保持天性的天然之材，尽管在他人看来一无是处，但仍自信具有他者无法取代的价值，这是对自我个性与人生态度的自信。其次，对命运轮转的自信，相信千金散尽还复来，对生活达观自处，伪一时得失所限。今日无用，不等于永远无用，自信总有发挥作用的时候。这种自信是与生俱来的心理能量，外在起伏得失是无法摧毁的。

（二）超越世俗的精神境界，烹羊宰牛，裘马换酒，几乎是倾尽所有，这种败家子似的狂饮似是一无是处的废材。不过，在诗人看来，这种近似醉生梦死的狂欢是基于对庄子无用玄理的顿悟与发现，在领悟了“上天不造无物”、“无用可当大用”之说后，主体精神可超越超越世俗名利的束，释放出真正的自我，充分享受精神自由，如同无用树木不受世俗功利之害而自然生长一样。

（三）反传统的叛逆精神，因为超越了世俗功能价值体系，就可大胆否定并挑战传统的价值观念，其批判的矛头直指权贵之尊，圣贤之名，在他看来，对这些东西刻意追求，就是对天然之性的伤害。

诗人以醉人意识与醉语方式实现了对现实世俗的超越。其思想核心就是《庄）中的那个奇大无用的树木，诗人的渲泻就是由这一意象激发出来的。诗人似在为醉生梦死的酒徒颂赞，又是在告知世人：我虽似一无是处的无出息者，但却拥用最强大的生存智慧，不受约束，自由生存，能全然保存天性与自我，机会到了，我的作用则是他者无法取代的。这是一种强大无比的心理能量，也是与生俱来的无法颠覆的人生自信。诗人不是要突出自己的超俗的才华与能力，而是以“躺平”的方式展示一种心理能量与人格意志，如他所说：“大贤虎变愚不测，当年颇似寻常人。”凡人传奇是诗人迷恋的人生境界，他的人生设计就是要一鸣惊人一步登天，这些在他人看来如梦痴语，对他自己而言，这去是必由之路，因此，他必须保持这样的自信与心理力量，突破现实等级社会与世俗实用的观念对自己的挤压。

商人在唐代没有什么地位，读书求知是无缘的。李白得不到当地地方官的推荐。曾写过诗给苏颋，却不了了之。投过“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也为得到举荐。

最终，他靠道教得以上升。

（二）天生我材必有用意识庄子无用之用论中的人文意识：

1.万物皆有用与生命价值上的平等意识及生存智慧。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很多伤害就是在比较中产生的，天生我材必有用，

就是要消除比较，认为上天所造之物皆有其用，只是需要人们从不同的角度去发现与运用，所处环境不同，作用各异，在一个环境中，一无所用，而在另一环境中却大有所用。诗人的自信不只是有“读书破万卷“的才华，而是缘于对庄子无用当大用的人生哲学顿悟。万物都是平等的，天地不生废物，物各有性，各有所用，能存天性者方为贵。

2.钟鼓馔玉不足贵与超越等级秩序的独立精神

世俗社会是依各人拥有和财富与权力而排列秩序的等级社会，由于具有这种平等意识，李白就认为外在权势与财富并不能提升人生真正的价值，人的价值应是在此之外的真正的自我，这一思维体现了强烈的人格独立精神。钟鸣鼎食玉盘精羞，皆是贵族生活，在唐代就是世家大族的生活。唐代是世族社会，世庶鸿沟甚大，李白自称是西凉王李嵩后代，与王室同一血统，实际上是城市商民出生，属于那个社会的贱民阶层，不具备世族特权。既不可门荫世袭，也无法作为人才被地方官推荐。只有远走他乡，洗白身世，并凭着自己的努力，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相信“大贤虎变愚不测，当年颇似寻常人”。

3.古来圣贤皆寂寞与自由思想

人生最大的监牢是自己的内心世界，心为囚室命多舛，自我囚禁主要原因就是各种人格面具所压抑与约束，以各种各样的伦理教条与礼教规范抑制自已放自由的天性，象清教徒一样为了保持精神偶象地位，放弃现实的欢乐与幸福，己折磨自己。唯有走下圣坛，放纵自己保持天然的天性，才会有幸福。

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解释希腊悲剧的起源和本质时加以发挥，倡酒神精神说。对外在理性所标画的超越世界的追寻（征服），即尼采所说的“日神精神”。对个体内在情绪的抒发，即尼采所说的“酒神精神”。阿波罗（日神）原则讲求实事求是、理性和秩序，狄奥尼索斯（酒神）原则与狂热、过度和不稳定联系在一起。

在这些戏剧表演中，合唱的作用至关重要，因为它使得孤立的阿波罗式的个人，成为整个欢乐的酒神群体的一部分，这个群体费美生活，接受生命的反复无常。希腊悲剧达到两种气质的平衡。通过这种调和作用，希日神与酒神，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两种形象，分别代表着理性精神和情感力量。尼采

醋悲剧使得希腊人和希腊文明格外与众不同。

倡导“一切价值之重估”，高扬狄奥尼索斯精神（酒神精神），反对阿波罗精神

（理性精神）。他认为，音乐是纯粹的酒神艺术，而酒神精神心灵的一种至深的本能，酒神状态是整个情绪系统的激动亢奋，醉是酒神精神在日常中的表现，音乐是酒神精神在艺术中的表现。数理说揭示了自性原型的规范作用，表情说强调了自由意志的勃发倾向，为音乐作品的产生提供了心理依据。尼采宣称，没有什么精神，也没有什么理性、思维、意识、灵魂、真理，他把这一切全都斥为无用的虚构。尼采这样做的目的是要颠覆现代性的颓废的精神，恢复人的自然本性，解放人的生命力，或者说，恢复一种“神精神希腊神话中，酒神象征的是醉狂、激情、音乐、想象、生命、本能、矛盾。尼米借用“酒神精神”所表示的，是对生命的茛定，是一种“把生命的全部丰富的对立物都包容在自身之中”的“解放了的精神”，用以脱理性与道德的限制，打破一切法则的束缚，以回到他所叶求的尼緊斯的，即“肯定生命，哪怕是在它最异样最艰难的问题上”。他斥传统为席安，反对何形式的决定论，宣称上帝死了。这是因为：

1.理性的绝对化就是日神精神的绝对化。

2.人的价值和地位的下降。

酒神是古希腊人欲望的具象化，酒神教人们种葡萄树、酿葡萄酒，然而却没有告诚人们狂饮的后果，并沉浸在酒后的狂欢与宣泄之中。这是人类对本性的追求，可以说酒神正是人类目身对大然本能问在的产物。

（三）《将进酒》与盛唐气象、盛唐精神

其一，对人生、对自我，绝对的自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数尽还复来。”

自汉以来，士人（读书人）精神崇拜经历了圣人崇拜、名士崇拜、才士崇拜三个阶段：

圣人崇拜：偶像为尧舜、周文武、周公、孔子、孟子，核心内容是道德崇拜。

名士崇拜：魏晋之后，王权中央动荡，儒家政治伦理传统难以维继，世族地主上开，以重个性化的玄学取代儒学，寻求在王权之外的人格独立性，形成了“越名教而任自然”价值观念，《世说新语·任诞 第二十三》：王孝伯言：“名士不必须奇，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其中有重个性化、才性化的成分，以辞赋作为贵族身份的标志，但也强调世家名族身份与血统的价值与优越性。

才士崇拜：随着科举制推行，及第者则为士，可享受世族特权与荣耀，虽然对报考者有士族身份要求，但不甚严格。第一次以制度化万式肯定了文才价值。这则极大提升了读书人求仕热情与人生自信。李白所表达的自信是一代读书人所体现的自信。

这是进士化的名士精神，是中古贵族意识的新诠释，由对身份的血统的自信，变为对知识与生命的自信。

李白的自信特点

1.超越外在起点，完全对自身的自信。非官二代与商户贱民的身份

大贤虎变愚不测，平时看似寻常人。

2.对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的成才道路的自信

《与韩荆州书》：白，陇西布衣，流落楚、汉。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

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赠张相镐二首（时逃难在宿松山作）

3.对成功传奇的自信

范傅正《唐左拾遺翰林學士李公新皋碑并序》:

少以俠自任，而門多長者車，常欲一鳴驚人，一飛冲天，彼漸陸遷喬皆不能也。由是慷慨自負，不拘常調，器度弘大，聲聞於天。天寶初，召見於金鎏殿，兀示明呈带降步迎，如見園給。

其二，对生活的热情，对幸福的执着，对生命热爱。“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五花马，千金裘。”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木兰之枇沙棠舟，玉箫金管坐两头。美酒樽中置千斛，载妓随波任去留。”

超越现实功利得失，唯求主观精神的幸福，体现出热爱生活的激情，这是在衣食无优年代的一种精神追求，洋溢着盛世气氛与心态。其中包含着农耕民族对游牧文化的汲取。

其三，精神思想的开放自由，“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直接否定现实中等级秩序与宗圣尊贤的价值观念，这原是魏晋名士精神现象，如，嵇康《与山巨源绝书）:“又人伦有礼，朝廷有法，自惟至熟，有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卧喜晚起，而当关呼之不置，一不堪也。抱琴行吟，弋钓草野，而吏卒守之，不得妄动，ニ不堪也。危坐一时，痹不得摇，性复多虱，把搔无已，而当裹以章服，揖拜上官，三不堪也。素不便书，又不喜作书，而人间多事，堆案盈机，不相酬答，则犯教伤义，欲自勉强，则不能久，四不堪也。不喜吊丧，而人道以此为重，已为未见恕者所怨，至欲见中伤者；虽瞿然自责，然性不可化，欲降心顺俗，则诡故不情，亦终不能获无咎无誉如此，五不堪也。不喜俗人，而当与之共事，或宾客盈坐，鸣声聒耳，嚣尘臭处，千变百伎，在人目前，六不堪也。心不耐烦，而官事鞅掌，机务缠其心，世故烦其虑，七不堪也。又毎非汤、武而薄周、孔，在人间不止，此事会显，世教所不容，此甚不可一也。刚肠疾恶，轻肆直言，遇事便发，此甚不可二也。”钟会言：“康不臣天子，下不事王侯；轻时傲世，不为物用；无盗于今，有败子俗。普太公诛华士，孔子戮少正卯，以其负才群惑众也。今不诛康，无以清洁土王绩《赠程处士》:“百年长扰扰，万事悉悠悠。日光随意落，河水任情流。礼乐囚姬旦，诗书缚孔丘。不如高枕枕，时取醉消愁。”孟浩然《自洛之越》:“遑遑三十载，书剑两无成。山水寻吴越，风尘厌洛京。扁舟泛湖海，长揖谢公卿。且乐杯中物，谁论世上名。”

杜甫的《醉时歌》:“儡术于我何有靓？孔丘盗跖俱尘埃！”

其四，豁达通达的生活态度、开朗奔放的世界、透明阳光的精神气质，想说就说，高兴则开怀大笑，愤怒则破口大骂，体现了一种健康乐观的心态，“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君共消万古愁。”

孟浩然《听郑五愔弹琴》:“阮籍推名饮，清风坐竹林。半酣下衫袖，拂拭龙唇琴。一杯弹一曲，不觉夕阳沉。余意在山水，闻之谐夙心。”

孟浩然《张七及辛大见寻南亭醉作》:“山公能饮酒，居士好弹筝。世外交初得，林中契已并。纳凉风飒至，逃暑日将倾。便就南亭里，馀尊惜解酲。”

李颀《缓歌行》:“小来托身攀贵游，倾财破产无所忧。暮拟经过石渠署，朝将出入铜龙楼。结交杜陵轻薄子，谓言可生复可死。一沉一浮会有时，弃我翻然如脱屣。男儿立身须自强，十五闭户颍水阳。业就功成见明主，击钟鼎食坐华堂。二八蛾眉梳堕马，美酒清歌曲房下。文昌宫中赐锦衣，长安陌上退朝归。五侯宾从莫敢视，三省官僚揖者稀。早知今日读书是，悔作从来任侠非。”

李顿《放歌行答从弟墨卿）:“小来好文耻学武，世上功名不解取。虽沾寸禄已后时，徒欲出身事明主。柏梁赋诗不及宴，长楸走马谁相数。敛迹俯眉心自甘，高歌击节声半苦。由是蹉跎一老夫，养鸡牧豕东城隅。空歌汉代萧相国，肯事霍家冯子都。徒尔当年声籍籍，滥作词林两京客。故人斗酒安陵桥，黄鸟春风洛阳陌。끔家令弟才不羁，五言破的人共推。兴来逸气如俦涌，干里长江归海时。别离短景何萧索，佳句相思能间作。举头遥望鲁阳山，木叶纷纷问人落。”

李颀《赠张旭》:“张公性嗜酒，豁达无所营。皓首穷草隶，时称太湖精。露贝据胡床，长니三五声。兴来洒素壁，挥笔如流星。下舍风萧条，寒草满尸庭。问家何所有，生事如学萍。压手持蟹鳌，右手执丹经。瞪目视宵汉，不知醉与醒。诸宾且方坐，旭日临东城。荷叶表 L 伯，日瓯贮杏粳。微禄心不屑，放神于八统。时人不识者，即是安期生。”

本诗气调激荡，体现了作者一种亢奋精神状态。其出语特色有三，一是醉语，语意反常理，思维跳荡不停；二是大言，多写壮大之象、华贵之物、极限之词；其三是快语，气势流转，不遮拦，无掩饰，奔流直下，即严羽所说：“胸口一喷即是”，语调上高昂低沉、急促舒缓、长短齐杂的交错，节奏的变换体现了情感起伏旋转律，也显示了歌行的音乐特点。这种言说方式与情神状态，与前面考订的创作时间是相符的。开元二十五年，李白才三十七岁，元丹邱比他小，岑勋也不到五十岁，在求仕道路上跋涉未久，自信满满。三人志同道合，都是道教徒，支撑他们自信的就是注重达观的老圧之学。因此，以《庄子》“无用之材”论诠释李白这名句，正与三人身份与当时情景是相符的。

山木自寇也，桂可食，故伐膏火自煎也。故割之。人皆之；漆可用，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庄子人世间》

观众1:查老师，可否再谈谈有用和无用？

查老师：李白的反对世俗，是相对论的方式否定反对世俗。

观众2：查老师，怎么评价摆烂和躺平？

查老师：李白在逆境中愈挫愈勇，一直比较自信。李白口头上摆烂，实际上积极进取。

观众3：李白有些不识趣，否则可为宰相。

查老师：李白是个文人。唐朝诗赋取士，无限放大了他的自信。是否可以真的有宰相之才，这个很难说。

王院长：听了查老师的讲座，我觉得收获匪浅。我觉得，要根据自己的特点发展自我，做一个精神自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