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宽哥六》</p><p class="ql-block">宽哥养过五六年的鸽子,在一个快荒废的开发园区的楼顶,堆满了笼子摞笼子,还有上百只充满了希望的鸽子。从早到晚的“咕~咕”,除了他自己,周围的人几乎也都躲着他,除了满身的异于常人的味道,便是稀奇古怪的性格。他的眼神无光,只有看到鸽子从笼子里争先恐后的飞出来,满世界的遨游,一大群结伴同行,一会儿飞到东南角,一会儿又扎到西北角,发出“嘤嘤”的欢呼声,那个时候的他是笑的,是可以看到他眼里的希望。他蜷靠在鸽子笼的阴凉处,就那么看着,他希望他化身为这群鸽子的一只,可以结伴,可以游荡,可以肆意的呼喊,他又希望这群鸽子的某一只,能神奇的出现在某一场比赛中 ,一飞冲天,一举夺魁,不仅能载誉而归,更能赢得满坑满谷。</p><p class="ql-block">他如同一个赌徒,其实自他有了参加鸽赛的念头开始,他就入了赌道,越陷越深。他看着周围有认识的人,只买了几十只鸽子,只参加了几次比赛,竟然赢得上百万奖金。他觉得他的命中一定会有赢的机会,他不断的买,从几只到几十只,再到上百只,着了魔似的。周围不熟悉的人还一直念叨宽哥爱鸟的习惯,心说他也不吃鸽子肉,就那么养着,白天飞啊飞,飞出了好远,还能飞了回来。神奇的鸽子,善良的宽哥。</p><p class="ql-block">直到一个周末的下午,来了几辆车,有装着铁笼的皮卡车,有挂着警灯的桑塔纳,还有几个很严肃的人,带走了宽哥,还有楼顶上上百只鸽子。这个园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嘀嘀咕咕的声音里,宽哥的事也就这样传了出去。人们惊异者有之,好奇者有之,不屑者有之。总之,宽哥再次回来的时候,人们的眼里多了一个不一样的他。</p><p class="ql-block">宽哥没有理会这些,他的世界终究从漫天遍野又回归到楼顶空落落的笼子,还有屋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充满着鸽子味的小屋。</p><p class="ql-block">他散了架的躺在里屋的大床上,看着窗外,可以看到落日的余晖,还有几抹不规则的云朵,可是,他再也看不到他的那群鸽子,听不到那群鸽子飞翔在天空里熟悉的声音,还有,那个藏在心里意图翻身的机会。</p><p class="ql-block">他不知道应该表达什么,应该如何表达,顺手从床底下摸索到剩了大半瓶的红星,“咕咚~咕咚~”,一口气闷了进去。</p><p class="ql-block">他闭上了眼睛,嘴里哼哼着,不知道是什么,就那么哼哼着,就是觉得舒服。他觉得他的希望就是眼下的迷糊和微醺。他哼着,哼起了西皮《将进酒》,断断续续,“……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p><p class="ql-block">屋里渐渐没有了声音,呼噜声慢慢替代,非常均匀,不急不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宽哥七》</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宽哥做了个梦,有很多朋友在一起聊天 ,互相拿自己的丑事逗闷子,并依次学对方的窘态,边学边笑,逗的他眼角都挤出了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p><p class="ql-block">只那一瞬间,笑声把他从梦里揪醒了,他睁开了眼睛,眼角挂着泪珠 ,他看看这个他熟悉却又突然陌生的房间,闻着不能再熟悉的味道,回想着梦里的欢声笑语,他哭了,窝在心里,无法出声,越想越难受 ,越难受就越哭,只一会儿,枕巾已湿了一角。</p><p class="ql-block">他已很久没有笑过,或者说没有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没曾想在梦里尽然笑醒了。他没有丝毫准备,其实他无数次想过在哪一天哪一个场合开开心心的笑一次,让笑声传染到每个人,让自己的心也能感受到的声浪。</p><p class="ql-block">就这样,宽哥一直咂摸着这个梦,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如同婴儿口含着的手帕,那一点点的甜味,像是永远也尝不够。</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如果说梦是甜的,可以给他哪怕那个片段的慰籍 ,那么现实中 ,一个他早有预感却始终不愿面对的局面终于还是出现在他面前,她走了,毅然决然。宽哥尝试着用最坚定的语气面对她的离开,却在她离开的那一霎那,他的那点假装镇定的底气便荡然无存,如同脱光了底裤的“真理”,直白清晰无可辩驳。那一刻 ,他的大脑突然空白,不知所措,如同那个梦中的大笑,走的时候毫无保留。不同的是,他可以无限回味那个梦,却无法回想这个离别的过程,一个甘甜,一个却肝疼心痛……</p><p class="ql-block">宽哥胸口开始隐隐作痛 ,它就是鱼骨里的刺,就是总也逃不掉硌脚的砂砾,你可以明确无误的看到它,却始终无法回避。他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变成巨兽,只一下就要了他的命。</p><p class="ql-block">情绪是心魔,不控制它,它终究会被吞噬。这一点,宽哥比任何人都深有体会。早些年,不到四十的他就被拖进医院,住院十多天,无一不是情绪在推波助澜,只是这次,他被双重病魔来回夹击,他快撑不住,依稀能撑得住的就是这把步入中年的骨头架子。</p><p class="ql-block">宽哥整整一天都是昏昏沉沉,嘴里时不时的念叨着,他希望能找到一种答案、一个办法,可以很快的让他从这种情绪中释然。</p><p class="ql-block">宽哥从床边的被缝里摸出一板皱了吧唧的药,挤出一片药,塞到嘴里,硬生生的咽了进去,显然半片、一片对他已经丝毫不管用了,但是他开始相信这药,因为会有那么一会儿,他不再那么痛苦,会有那么一会儿麻木了,忘了这世间的烦恼,也许,今天,他还能笑出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