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绝对文学●散文 </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绝对文学2022第168期(总第1096期)</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2022-08-08 00:00</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流泪撒种的收获</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刘荣萍</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高温难耐,之前写了在天津棉一和园林局的“简历”,再整理一篇与工作有关的稿件发给《绝对文学》,为的是转到“美篇”凑齐三十七年先后走过的单位,印成“工作篇”。这一篇是北方国际集团十二年的点滴痕迹。</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旺年”的春节已近尾声。先生终于从9旬公爹那里连续值班脱身,并结束了二十年一贯制拜访我的三个姨母和我爸妈几家亲家的光荣“使命”,有了如不在他老父那里“值班”时七八十分钟的视频唠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基本情况汇报完毕,话锋一转,煞有介事地说起大年初一和初三,相继接到两个女人的电话。一个是30多年前南开大学党政干部班老同学、天津驰名的某电脑信息技术公司董事长H大姐,告知已退休,颇有些世态炎凉的感觉。只有我们当年介绍她到公司应聘合格的小M特别知道感恩,经常开车陪孩子不在身边年近七旬的H姐夫妻看病取药,并包揽了家里所有的体力活儿。还把他妈妈做的可口的饭菜送到H姐的餐桌上。为此感谢我们当初的推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另一个则是陌生女人的电话!这信息当然不能令我震动喽!未等我追问,先生赶紧解释说所谓的陌生女人,是我原来所在集团下属公司M姓职工的妻子Z姐。告知儿子工作八年,现已升任了部门主管还贷款买了新房子结婚生子。说是特别感谢刘姐八年前的救助!最近儿子有机会接触到当年严格面试接收他进公司、现已退休的主要领导即H董事长,要了叔叔的电话终于联络上,春节放假一定要请刘姐一家吃饭当面致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先生那里绘声绘色地学着M夫人的柔声细语滔滔不绝,千万里之外的我边给女儿那几位父母不在这里的同学同事们包着饺子,边学着京剧人物的台词“八年啦,别提他啦!”思绪却扯回到退休前任集团企业报编辑兼做十年信访接待工作的情景场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在平均每年接待的数百例职工上访事件中,这个小M家的情况实属特例。集团下属某公司当年56岁的回民M师傅,拥有全套电工证书,却因个别领导的失误,致使其将近十年未能安排工作。母亲瘫痪在床,妹妹患有较严重的精神疾病,同一公司的妻子也早已下岗回家,生活十分困难。M师傅因受党教育若干年,当初也是公司骨干,开始并不愿意上访。后来实在是难以维系正常的生活水准。有同住外贸老楼的同事曾看见M师傅的爱人Z姐,经常在黄昏时分到菜市场捡人家小贩剩下的菜帮菜叶。一家三代加上神经病的姑姑,挤在没有电梯的六楼顶层一套40平米的旧单元里。冬天不舍得用蜂窝煤,屋里冷嗖嗖的。应该说M师傅是在十分窘迫的状态下无奈上访的,而且近半年上访的频率陡增,每周都要来集团两三次。但不同于一般的上访户,M师傅从来没有过激语言。我接待M师傅时也看得出他是个有教养的人。可苦于众所周知的原因,集团领导不方便接待。我更无能为力立刻予以解决,只能逐级反映劝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八年前四月份的某一天,M师傅来集团时,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坐几个小时“堵”领导。只是匆匆忙忙问了一下有无结果,便说要为刚刚四年大学毕业的儿子再去一趟招聘会,儿子在几千人的招聘市场等着他,父子一同拼力去挤都恐不及。出于对他家境和大学生的关注,这次是我请他再坐下来聊一聊。从这位文质彬彬的父亲口中了解到,儿子小M毕业于新疆财经大学计算机信息专业,正为找不到工作父母双双下岗和奶奶病瘫、姑姑精神病经常跑失而在家苦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可能是难得被我挽留,M师傅打开话匣子,介绍说儿子特别知道父母的艰辛和家境的贫寒。发奋读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本来高考分数可以上本市的重点学校财经大学,但孩子考虑到家里的实际困难,毅然报考了对回民减免部分学费,且因为分数较高能获得奖学金的新疆财经大学计算机信息化专业。大学四年从未回过家,在远离父母,生活环境与直辖市差之千里或更多的新疆,未用家里一分钱,完全依靠自己打工挣取学费和生活费,以各科优秀的成绩顺利毕业,现在回到天津,准备找份工作替父母分忧。但苦于没有关系门路,更无钱送礼,至今尚未应聘到一家专业对口的单位……M师傅的滔滔不绝,让我心里五味杂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听着M师傅的介绍,看着面前小M这一摞厚厚的获奖证书,眼前浮现出那些成绩一般或说是较差,却有着一对手眼通天的父母,占据优良资源仍不知进取的孩子们得意的样子,心里涌上一股别样滋味。突然想用另一种方式帮帮这个频临绝境的家庭和这个特别优秀需要帮助的孩子。我提出帮M师傅复印儿子毕业和获奖证书,M师傅以为我是为他节省复印费红着脸说谢谢。我上楼到复印室复印了两份,悄悄留下一份,M师傅从我手里接过证书仔细放好,而后急急告辞。</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下班回家,漫步在天津五大道的风景区,我的心里并不轻松。是啊!我们是有条件把孩子送到国际学校将来可以直通车出国深造(女儿后来确实是通过枫叶学校而考入加拿大Emily Carr艺术+设计大学)。但社会上和我们身边还有千千万万个小M式的优秀孩子,尽管靠自己的努力获得优异成绩大学毕业,但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境况中想要谋求适合自己发展的一席之地,真的是比较难。我想启用爱人的关系,但我深知很有难度。我和爱人都是有着近30年党龄,从事政工工作20余年的党口干部,也都做过不同层面的纪检工作。后来的20多年来,尽管爱人在海关历任几大业务处的处长,但我那位离休干部老父亲留下的一句“共产党让你们当官儿,但没让你们犯错误”的座右铭警钟长鸣。临近退休时,我给先生提出“平稳过渡、安全着陆”的告诫,被他的主管关长视为警句,更使得我们谨小慎微,不得亲友理解。现在要帮小M找一份适合他的工作,用有些好心人的话,就是将据说是托关系还要花多少钱寻到的一份电脑设计师的工作,分文不取拱手送给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当我斟酌良久,含着眼泪向先生述说小M时,平时一听我说接访情况就摆手叫停的先生,第一次痛快的说马上办!马上办也要顾及影响。不能与有各种业务关系的单位有任何不良接触。于是找到先生三十多年前上党政管理大专班的同学,是一家大型电脑信息技术服务机构的董事长,电话打过去巧得很,她那里正在招聘员工。经过面试、笔试、口试等一系列正规程序,小M以优秀的各科成绩加专业实习经历顺利过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半年后,小M已经是这家大型电脑公司的外勤总管月薪数千元。先生耳边经常传来的是小M勤奋学习、工作踏实、尊重领导、听从师教等每一个阶段的“报喜”信息。再度见到小M母亲Z姐,她原本那张被家里两个病人折磨得发黄的脸上,第一次展开了舒心的笑容。当这位经常哭着来找我的母亲哆哆嗦嗦的将装有或许是一张卡或许是几张钞票的小信封塞到我手里的时候,这一次是我在流泪了,我将信封使劲塞回去,斩钉截铁地对她说:我们帮孩子找工作,就是为社会输送合格人才,没有金钱可言。十个月过去了,M师傅夫妇再也没有踏入集团大门半步,倒是常有孩子可以吃一顿烧茄子了,妈妈不用再捡烂菜帮子的好消息传来。所属公司领导为之感动,总经理班子会上一锤定音:M师傅被破例按特殊工种,允许提前进入托管中心享受养老金待遇。公司老总还诚恳地说:企业要多几位刘姐这样的干部还有什么难破解的问题!</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每当我面对愁眉苦脸的上访者时,心中会自觉不自觉生出“这要是我的弟兄姐妹该怎么办?”的朴素问号。为此,有人说我是坐错了“板凳”,应该坐到领导这一边千方百计阻挡上访,而我却颇不以为然。反而会用兜里仅有的钱为远道而来的几十位上访者按人头买来面包和矿泉水,自己则饿着肚子继续劝解;还会冒着严寒搀扶着身上散发着阵阵异味的老者送到车站,并画好下一个车程的路线图塞到老者的口袋里;也会陪着精神病患者谈天说地,让他们破涕为笑。当我面对面为离休老干部遗孀解答并解决了长达五年悬而未决的医药费问题时,毗邻单位的职工医院主任打来电话让我赶紧到医院,说住在她那里的我的85岁同样是离休干部的老父亲因战争年代的旧伤复发,疼得又一次拔掉了输液针头,我却不能离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后来这位老干部遗孀知道后非要把价格不菲的“充气床”搬给父亲,我们当然不能收,弟弟买了一张同样的充气床,老父亲走后一直免费为亲友们周转。我更会在无理纠缠者面前义正词严据理力争,告诉那些胳膊上刺青和拎着酒瓶子的无赖,其它地方可以拿到三五十万,可在北方集团不合理的钱一分也别想拿到。父母去世后我将11岁多一点的女儿送到开发区的寄宿学校,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工作中,经常在下属公司领导和集团司机们的安全庇护下顶着星星回家。同时,充分发挥攻关特长与市局信访部门的领导和工作人员相处得如同亲姐妹弟兄。靠着相互间的信任,年均合理解决近百件上访事件。市信访办的美女处长让我喊她朱妹,不仅不用我送礼,反过来她请我去“泡温泉”,说我太辛苦。从外经贸委信访办领导那里我还赢得了“有问题到北方找刘姐肯定有帮助”的声誉。虽然距离北京仅200公里,十年来无一例进京上访事件,多次被评为市局级先进工作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身处异国他乡,这些记忆在脑子里迅速恢复时倍感亲切,与先生陈述的H董事长的夸奖感慨融为一体。心里为当初轻松帮了老M和小M一家,如今能收获感恩的果子暗自庆幸,越发觉得做一个“流泪撒种的”人,能享受退休后安逸的生活还是蛮舒适的。</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2018.02.26于大温Richmond</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2022.08.06修改于天津三联公寓</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