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鸟

FW.整理

1-窗外的烈阳炙烤着大地，并排的树木被来偷袭的风吹得沙沙作响，窗沿上的阴凉处站着两只紧挨一块灰扑扑的小麻雀，说不上漂亮，但是肥啾啾的还挺可爱。我盯着两只小灰团子你来我往的互啄，一下就想起菜市场门口大妈们难舍难分的争吵，甚至觉得有点好笑。病房门“咯吱”一声，惊动了两只小动物，麻雀扭头看了对方一眼，整齐地叫了一声，拍拍小翅膀一前一后朝远处的树上飞去，稳稳地落了脚。“小珩。”门口站着的男人语气轻得像是怕扰了屋里人的清净。我朝着他望去，被麻雀逗乐的心情转瞬即逝，皱了皱眉没吭声。屋子内外僵持了几分钟，饭点来来往往的人较多，每路过一个人都会好奇地看我俩几眼，我没有想被当猴围观的喜好，只能对门口那个一动不动的男人发声：“你进来吧。”男人进来把门带上后，我就依旧回到朝着窗户的姿势，留下一个被车祸折腾而略显单薄的背影给他。“吃饭。”他拉出病床侧的小桌子，把饭菜整齐地码在上面。我听到这话转头瞥了那些饭菜一眼，饭菜都是自己喜欢的口味，可是他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呢？“刘姨呢？”前两天都是她来照顾我，给我送饭的。这个人他是我的哥哥，林铂珹。不过现在他有一个新的身份——我的爱人，铂珹。他趁着我失忆来骗我，可我根本就没失忆，我才是谎言发起者。“刘姨她昨天下楼扭着脚了。”林铂珹向我简短陈述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刘姨是家里的保姆阿姨，我还很小的时候她就在林家工作了，至于昨天是不是真的扭伤脚，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哦。”我拿起汤勺舀一勺桌上的玉米排骨汤喝了一口。骗子。桌上就没有一道菜是刘姨煮的，因为我妈不吃香菜，刘姨为了照顾妈妈的口味就不加香菜，买菜也从来不会买，一来二去的就成了习惯，更别说每在菜上摆上分量不小的香菜了。但是我挺喜欢吃的，全世界只有我哥知道。他倒是把我当傻子，以为我吃不出菜是谁做的。“你不是说你是我的爱人吗？”我放下手上的勺子，朝他浅笑，“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一周前，我哥把开会资料落在房间保险柜里，他不喜欢让外人进他房间，恰好我放假在家，我就成为那个热心市民小林。如果给我一次机会时光倒回，我一定会选择答应发小苏一帆的邀请，陪他和他女朋友以及女朋友的闺蜜团去登西郊的山，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宅在家。我没有办法拒绝我哥的请求，唯一能避免的就是我那天不在家。只要我不在就不会意外撞翻他的日记，也不会知道他爱我，就能一辈子安安稳稳地当他的弟弟。我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捅破岌岌可危的窗户纸，告诉他我看见了他的日记。他日记的第一页画着我的速写画，耳上别着带水珠的玫瑰花，那是他对我的装饰，他从小就觉得鲜花与我相配，于是经常冒着妈妈的怒气偷摘院子里最美的那朵花来送给我，以至于我老怀疑我哥是不是把我当妹妹照顾。我床头的花永远是沾染露水带着清晨气息的。他说，最漂亮的花要送给最喜欢的人。玫瑰的花语是爱情。他把玫瑰和我放在一起，用简单的笔触无声地述说爱我。本可以的默默注视在日记本从桌子上的掉落中一点一点瓦解，被迫地裸露在阳光下。暗蓝色本子在地上摊开，墨色文字承载沉甸甸的爱，后来我再翻过那个本子，最早的一篇在写于当时的三年前。【......小珩，我爱你，好像已经超出了兄弟范围……】我一眼看见的就是这一句，他的笔迹用力得像是把纸当成假想敌。手从指尖开始转向冰冷，胃里翻起一股巨浪冲刷着胃壁，这是一个人情绪巨大波动的反应之一。我哥在电话里问我怎么不说话，资料找到了吗。我假装无事发生地对他说找到了，笑着告诉他晚上回来有事问他。在那一瞬间，站在我心中云端的哥哥跌落至泥泞的谷底，光鲜亮丽的羽毛瞬间沾染充满恶臭的泥土。他好恶心，竟然会喜欢自己的亲弟弟。他怎么能那么恶心。资料被我拿给小陈，我抱着日记本坐在沙发上到太阳落山月亮升起，屋内没开任何一盏灯，黑漆漆得像深渊底部，只有月光透过玻璃试图拯救这片黑暗。汽车引擎声在静谧的夜色中格外突兀，我哥回来了，他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遭遇，他将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弟弟抛弃，即使他从未拥有。“小珩，怎么不开灯？”我哥险些被我的大变活人吓到。“林铂珹，我看到你的日记了，”我没抬头看他，“你可真恶心。”我微颤着手把日记本轻轻放在茶几上，转头看向站在玄关处高大挺拔的男人，我哥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怎么......”“你想和我接吻，想和我做爱，”我打断他的话，“你一直都想把自己的亲弟弟拐上床。”“你简直恶心透底了，我的好哥哥……”他的眼神在我每说一句中一点一点地变暗，就像逐渐熄灭的烛火。我无疑不是拿着一把利刃一下一下地往他心上重伤，我似乎在他盯着我的眼神里看见了一个遍身是伤的血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就拿着车钥匙就奔出了门，像发了疯一样的在街上飙车，耳边是其他车主的怒骂与汽车刺耳的鸣笛声，我不记得自己闯过几个红灯，只记得在我终于平静下来放慢速度时远方驶来的货车和我哥连车门都没关着急跑来的身影。失去意识前我想的是，我在我哥面前出了一场车祸，他一定会疯。如果我死了，他会不会陪我殉情？可是我不需要他来陪我。我每说一遍他恶心的时候都是在唾弃自己，我发现我爱他比他发现他爱我要早得多，但我们在伦理纲常中是不对的，必然是受他人歧视的。命运总是不公平，同性之间的爱情在泱泱大众中就是异类、是变态，而我既是一个同性恋，爱的人还是我的哥哥。我能爱我的哥哥，可我却不希望得到他的回应。我可以下地狱，但是我哥不行。他要做天上的太阳，炽热耀眼地发光。不能和我一起成为阴沟里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时常会想如果我不是他弟弟，他也不是我哥哥，我们就能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或许还能得到双方父母的认可。即便得不到认可也没关系，至少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牵手，不畏惧他人眼光肆意接吻，也可以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小旅馆里做爱。上天用“血缘”二字把我们联系起来，以致于我们这辈子分不开却也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