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十）

茶园

破茧（十）文/浮生若茶杜云兮早上醒来，见身边空空的，不见冯子健，知道他已经上班了。杜云兮在心里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学校。早春二月，北方依然是寒冷得很。上午，杜云兮从同事那里打听到了云河市医院的具体位置，给单位请了个临时假，就坐着公交车去医院了。医院里人来人往，看病的人非常多。杜云兮到窗口挂了个号，来到妇产科门诊，医生给开了做手术的单子让她去交钱。杜云兮摸了摸装了外套口袋里的结婚证，心里有些惊诧:医生怎么啥证件都不要，就同意给做人流呢？其实，杜云兮不知道，改革开放已经十几年了，人们的观念变化很快。做人流，不再像以前民间传言那样需要很多证明手续。杜云兮交了钱，按照医生指定的位置来到了手术室门前，见那里有几个人在排队，都有家属陪伴，心里有些感伤。可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再去多想，咬着嘴唇坐在外边静静地等。十一点多，轮到了杜云兮。护士带她走进手术室里，然后关上了门。杜云兮躺在手术台上，任凭医生的手术刀在子宫里拨弄。“哎呀，有些可惜，都成形了。”一个护士惊呼，“看着好像是男孩。”杜云兮听着，也不吭声。她强忍住腹部的疼痛，在心里默念着:“孩子，对不起了。”杜云兮明明知道这个孩子不能要，可是，等到真的不要时，还是觉得心里很舍不得。毕竟，这也是一个生命啊。 人流手术做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做完手术，杜云兮艰难地下了手术台，走到室外。这时，她才感觉小腹疼得要命。手术室外边有长条凳，杜云兮躺在上边歇了大约一个小时才缓过来劲。她扶着墙，缓慢地走出医院，往公交车站走去。不知什么气候起，空中已经飘起了雪花。杜云兮踩着有些滑腻的地面，心里一阵阵发冷。回到家里，她也没吃饭，只给婆婆说了一声自己不舒服，就到屋子里去睡了。杜云兮盖住被子睡了一个多小时，才觉得身上暖和多了。“下午还要上班，再不舒服也得起来强撑下去。”杜云兮心里想着，掀开被子起床，穿上棉大衣，把自己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才去上班了。“云兮，你这孩子咋回事？”杜云兮坐在办公室里备课，忽然看见校长推门进来，对她半是责备办是疼爱地说，“我听说你上午去医院了？”“嗯。”杜云兮答应着，眼圈红了。是啊，她怀的是冯家的孩子，可是，从昨晚到现在，冯家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来问过她。她知道婆婆在家，但她却不敢和她说，怕她撒泼打滚和她闹。“咋回事？”校长问。“不知道怀孕，吃了很多药。所以，这孩子不能要了。”杜云兮说着，用手擦了擦眼泪。“傻闺女，你知道不？这是坐小月子，也得休息。你现在就赶紧回去，在家休息一周，等身体回复了，再上班。”杜云兮的校长是个女的，年龄大约四十五、六岁，和杜云兮的妈妈同岁，很和蔼可亲。因此，平日里，杜云兮看到她，就感觉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妈妈。“好。”杜云兮答应着，收拾了办公桌上的东西，就回家了。 晚上，冯子健回来吃饭，看见杜云兮盖着被子在床上睡觉，有些奇怪。“云兮，咋了？不舒服？”冯子健说着，走到床前伸手摸了摸杜云兮的额头。“我没病。上午，我去医院把孩子做掉了。”杜云兮说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冯子健。“你咋一个人去了？你给我说，我会到单位请假去陪着你的。”冯子健并没有责怪杜云兮，只是觉得这样大的事，让她一个人承受，心里很歉疚。“没事的，已经做了。”杜云兮说着，不知怎的，泪水滑过了面颊。“你饿不？我去厨房给你做饭。”冯子健给杜云兮掖了掖被子，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冯子健给杜云兮端来了一碗葱花面条，扶着她做起来，让她吃。“你不上班了？”杜云兮连冯子健不像往常那样风风火火地赶着上班，有些不解。“我给单位说了你的情况，单位领导让我回来照顾你几天。”冯子健说。“嗯。”杜云兮点了点头，心里觉得暖暖的。由于小腹还有些疼，杜云兮吃了饭，又躺下睡觉了。说也奇怪，这两天，婆婆一直没来她的卧室。杜云兮也没多问，她只想静静的在家里养几天。“咱妈昨晚在那边屋子里哭呢。”冯子健坐在床边说。“为啥？”杜云兮问。“还不是因为你把孩子给打掉了？”冯子健叹了口气。“这事，咱们不是和她说通了？”杜云兮有些纳闷。“咱妈说，这个是男孩儿，打掉太可惜了。”冯子健传达着他妈的意思。“可是，这个孩子不能要啊。”杜云兮实在不明白，为啥婆婆那么想要男孩儿。 “老人嘛，思想守旧。”冯子健摇了摇头。第二天早上，杜云兮还没起床，却听见门口挑帘子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婆婆哭天抹泪的闹腾。“云兮，你们也真是的，咋就把孩子给做掉了？你家不知道，我昨晚一夜都没睡好。哎呀，那可是个男孩儿呀。”“妈，我俩这也是没办法啊。”冯子健看见他妈妈在屋子里哭闹，就急忙搀扶着她坐在沙发上，安慰着。“哼，你还好意思给我说？”冯子健的妈妈见儿子帮着杜云兮说话，有些不开心，站起来用手拍了拍屁股，气哼哼地出去了。“咱妈又生气了！”杜云兮看着婆婆的背影，不置可否地苦笑了一下。“她就那个脾气，你不用往心里放。”冯子健说着，给杜云兮端了饭后，就赶紧打扫屋子。“窗户打开吧？通通风。”杜云兮觉得屋子里有些闷。“好，我把外边客厅的窗户打开。里边卧室的不能打开，怕凉风进来，你受不了。”冯子健很体贴地说。“嗯。”杜云兮答应着，吃了饭，又昏昏沉沉地睡了。可能是平时上班太累，杜云兮很能睡。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中午。她发现床头柜上有一碗红糖水，就端起来喝了。杜云兮知道，坐月子的人，得多喝红糖水，可以活血排污。“云兮，中午你吃啥饭？”冯子健看见杜云兮醒了，就过来问她。“吃糊涂面条吧。他们都吃过饭了？”杜云兮问。“吃过了。咱妈说，你身子虚，让我单独给你做。”冯子健笑着说。“嗯。”杜云兮答应着，也不多说什么。 杜云兮在家里休息了一周，就去上班了。冯子健的妈妈见杜云兮把孩子打掉了，很不高兴。不过，当着杜云兮的面，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就是会时不时地说家里吃的用的都得花钱，也没个挣钱的门路。杜云兮知道她是在说着让杜云兮听，想让杜云兮和冯子健把工资都交给她。因为，以前冯子健给杜云兮说过他妈妈的这个意思，结果让杜云兮给怼回去了。杜云兮觉得，不能把自己和冯子健的工资都交给婆婆。因为，他们小两口也有事要办。生孩子，要房子，看病等，哪一项不得花钱？如果把钱都交给婆婆，到时间需要钱了，她不给该咋办？杜云兮想起以前他家的背信弃义，以及结婚时父亲把杜云兮上学时冯子健给的钱还给他家时，他家连个谦让都没有的情景，不由得摇头。杜云兮知道，在冯家，冯子健是没有地位的。尽管婆婆口头上说得很好，说她家就这一个儿子，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冯子健的，让他们两口子放心。可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因为，杜云兮知道，冯家的闺女们结婚前，无论单位给开多少工资，父母都不要求她们往家里交。但是，对冯子健就不一样了。冯子健每月都把工资如实交给他妈，一直到他们领了结婚证为止。很明显，婆婆是说一套做一套，变着花样在哄她和冯子健的钱。可是，他们有事呢？她帮不帮？婚前都舍不得花钱，婚后更舍不得了。 结婚这半年里，也没见婆婆给自己买过什么，反而是自己过年时还给婆婆买了衣服。何况，冯家也不是真的经济紧张。冯子健的爸爸是单位领导，开着高工资，家里只有婆婆和小姑子冯子秀是吃闲饭的，别人都有工作。难道，一个高工资的干部还养不活两个人？杜云兮想起了自己父亲一个人上班，养着家里大大小小六七口人，就觉得婆婆是在找茬。因此，她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无论啥时候，都得把钱给看好。“云兮，你中午回来给你爸和子秀做饭，我去你姐家，她家开店了，让我去帮忙。”一天早上，杜云兮正要去上班，忽然听见婆婆在院子里对她说，“对了，后院还养着鸡，你记得给鸡弄鸡食吃。”“啊？妈，我怕下班回来做饭来不及。”杜云兮并不是每天上午都没课，她的很多课都安排在最后两节，下班都十二点了。如果回到家里再去做饭，根本来不及。况且，公公和小姑子冯子秀吃饭都很挑剔，不能简单应付了事。杜云兮说的是实话，可是，没想到，婆婆一拍屁股，滚地撒泼地大喊:“大家都来看哟，我家的媳妇在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