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美篇

远方

芍药

佟国清

作者: 来源： 三门峡日报

班长的对象叫芍药，今天她从老家来到我们连队。

我们高炮连驻守一座海岛上，岛上来个生人，并且还是个女孩，大家都很兴奋和好奇，猜想班长的对象长啥样？前一晚，班长就像没了魂一样，在铺板上折腾一宿。他对我说：“芍药相亲只看了我的照片，没看见我本人，她来，如果满意，就会把这门亲事定下来，等我复员后就办喜事，真不知道能不能相中我？”我说：“你长得人高马大的，她会喜欢的，还有，我看见她给你寄来好几双鞋垫，上面还绣了花，不同意怎么能给你绣鞋垫？”

第二天，班长把芍药接进了连队。指导员腾出了自己的房子给她住。

指导员房间里的灯光一直亮着，我和我们班的一个战友猫腰潜伏到窗根底下，想瞧个究竟。这时指导员大吼一声，我们被吓得脑袋缩进脖腔里，顺着窗檐下溜了。

我问班长是否搞定？班长说：“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她在屋里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后来我听见外面有动静，就出来了，再说天那么晚了，我也该回来了。”说完他倒头便睡了。我没问出究竟，心里感觉空空的。心想，一个女人从老家来到这儿，如果没有什么进展真是件很遗憾的事儿。

芍药买好第二天的船票，我们都觉得心里很惋惜，我一直想看她的样子，但我们都没看到。我问我们班的祁铁棍，芍药来的时候是他在连队门口站岗。他说：“当时海风大，她头巾裹得很严，只露出两只大眼睛，没看清长啥样。”我说：“没看清怎么能放行？”铁棍说：“当时要细致盘问，指导员和班长过来了，我才知道是班长的对象。”

第二天我们都要上炮阵地上去，任务是擦炮膛。

我们说：“班长你别去阵地了，好好陪陪芍药，她过晌午就走了。”班长说，“炮擦好再说，还有，炮管那么长，没有喊号子的，怎么能行。你们谁有我的嗓门大，谁有我喊得好？”我们都不作声了。喊号子确实是个技术活，这个技术在嗓子上，节奏、频率一定要掌握好，犹如鼓舞士气的号角。擦完后炮膛的膛线闪闪发光，白亮透溜。拗不过班长，我们速战速决，解下炮衣，把擦炮膛的棍子一截一截地接好，在一头缠绕洁白的棉布，大家使劲往炮膛里捅。捅到一少半时，大家就很吃力了，班长往手心里啐口唾沫，挽起袖口，大声喊起号子，战友们跟着他的节奏吼起来。捅到一多半时，滞住了，不管怎么使劲都捅不过去。班长要我们退出来，重新捅，但也拽不回来，就这样“卡”在炮膛里。这种情况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我们坐在地上，想攒足劲再捅，但没有成功。“再而竭，三而衰”，铁棍说：“是不是连队来女人的原因？”说完就后悔了，因为班长的牛眼珠瞪着他。

阵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个女人，头巾上绣着一朵漂亮的芍药花。我们抬头一起看着她。

班长说：“走开，这是阵地。”她说：“阵地是保卫咱老百姓的，咱老百姓难道看看不行吗？”她摘下头巾，黑黑的长发倾泻下来。她麻利地挽起袖子说：“我也试试。”她一下子跳进阵地，紧紧地握住木棍，面对班长，胸脯起伏着，我们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班长咬紧牙，猛力地挥手，铿锵有力的号子声从他的嗓子里迸发出来，芍药也跟着我们一起喊，一起铆劲。“扑通”一声，我们都摔倒了，因为用力过猛，木棍子一下被捅出了炮口外。班长是在最前面，腿被炮身碰出了血。芍药地把头巾摘下，把班长腿搭在炮身上，小心地把班长的伤口包扎好。我们看了都很嫉妒，觉得负这样的伤很值。

芍药走时我们还没有从阵地下来，因为我们还有擦拭炮身、检查炮弹的任务。她回头向我们招手时，海风吹拂她的长发，身后的彩霞把她染成一道我们从没见过的风景。

班长一直留着绣着芍药花的头巾，上面还有他的血迹。睡觉时，他把头巾枕在头下。

我问班长，那天我们怎么那么大的劲呢？他小声地对我说：“是芍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我们的手握在了一起。”我说：“芍药那样的女孩，谁看谁都喜欢。”班长笑着说：“她还有个妹妹。”我眼睛一亮，班长一下子把我的脑袋推到一边说：“做梦去吧。”后来我真的一直做梦，想成为班长的妹夫。

此篇发表三门峡日报。2022年8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