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会说话的芦苇

🍀ling🍀

（写于2019年6月13日） 一、昨天…… 昨天，就是2019年6月12日下午，我做完了一场2个小时的演讲，听众是某大学某专业大三的学生，本来预定是讲1个半小时，然而，我讲了2个小时。因为孩子们学过宏观经济学和微观经济学，所以我跳过去部分内容，就这样，我还说了2个小时。 讲座结束时，学院领导说他要讲几句。他夸了我，我觉得这是例规这也是礼节，我对自己的讲座一直信心不足，每次讲完我都会担心是否会浪费听众的时间，并为此虚设别人不满意的局而任意折磨自己。 这辈子我也听过很多演讲、讲座或者发言乃至讲话。明明，人人都很失望，个个都很焦躁，但大家都会真心诚意地说，实在是太赞了！所以，我对美誉一直很警惕。 院长是一个特别朴实的学者，说话之真诚，让人无法拒绝其中的善意，我是个喜欢研究说话的人，我觉得，我应该相信他说的话。 最后，院长说，他想跟大家讲一件事。事情是这样的，学院上一届的孩子毕业时，院长问了所有的同学一个问题，四年中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事情。 其中一个男学生回答说，是王老师的那一次关于新闻的英文讲座，感觉很震撼、很有启发、很喜欢。这个孩子说的那个W老师就是我，他现在已经在人大读研究生。 站在旁边的我，在那一刻，突然愣住了，是一种感动，毫无防备地戳到心底，然后热血又喷涌到到大脑，这一瞬间永恒了，就像是滋滋滋滋地在我的灵魂上迅速刻下了一个纹身。 当岁月逝去，我也老去，还可能得了痴呆遗忘，回首自己的人生，能想起来的不多，可就这样的瞬间一定能记得。 二、昨天再昨天…… 人生都是由记忆构成的，一个是你自己的记忆，一个是别人对你的记忆。你对自己的记忆不重要，因为你离开人世了，记忆就随之消失了。于是世界上只剩下别人对你的记忆，这就是你人生的价值。 人生的确并非因为你富你贵而被记住，而是因为你影响到别人，人生的永恒和价值永远是因为你在别人的人生中留下了飞鸟掠过天空的绝美痕迹，那是距离甚远，或永不相逢，却有着同一刻的心灵同振。 这样的感动，在我的人生中还有几次。 很多年前，我是一名年轻的电台主持人，做两三档节目，其中一档叫《今夜星空你和我》，是个文学节目。 有一天，在电台大堂里，我跟同事们说笑着，一个瘦削的中年妇女急匆匆走过去，然后她停住，木了一会儿，然后仿佛下定决心了一样，转过身来，走到我的面前。 她看住我的眼睛，问，你，是那位《今夜星空》的主持人WL吗？我停止了和同事的谈话，望着她，说，是我。 她说，我太喜欢你晚上的节目了，这段时间你在聊知青历史知青文学，我天天听，我非常喜欢你的声音，喜欢听你说话，我只是没想到你那么年轻，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年纪。 我有一点羞涩，刚想说一点感谢。她又说，我刚才听出你的声音了，我只是没想到有机会告诉你我的感受，其他没有什么，我们继续在天上见。 然后她微笑着走了，而我只来得及喊了一声，谢谢你。 这是一个有着知性朴素长相，星光一样眼神的女性，我依然记得她转身而去的背影，仿佛像一个黑色剪影刻在电台大门的门框里，屋外是那灿烂晃眼的火烧娇阳。 是的，那段时间，我对知青历史十分着迷，所有能找到的文字都阅读了，还请了很多当过知青的嘉宾上节目，以文学为索引回忆那个匪夷所思和难以言喻的年代。 除了知青文学，我还做过金庸、张爱玲、汪曾祺等等作品专题。那个年代还没有盛行互联网，互动是一周后才能收到的听众来信，所以常常觉得自己一个人在直播室里自言自语，是跟自己灵魂在说话。 我一直不知道“说话”可以在别人的人生里镌刻下这样的痕迹，为此我深深迷恋上了TA，但也经常为此忧愁，担心自己文不对题，废话连篇，思维浅陋，污浊了别人的耳朵，也耽误了别人的时间。 因为爱说话不是我基因决定，是努力习得来的，所以我一直缺乏自信。小时候的我特别木讷少言，父母为此而充满忧虑，这孩子太老实了，这么懦弱，怎么办？！ 大学时，一位初中高中男同学写信过来，他记忆中的我，就是微笑着沉默。课间操期间也常常望着窗外，显得很孤独。他觉得很美，可是对我而言，那是一厢情愿的遐想，那个时候的我其实很卑怯，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和别人自由地有趣地说话。 三、今天…… 我发生改变是在大学期间，朗诵、主持、跳舞……后来毕业后竟然成为电台主持人，靠着说话为生。可见每一个人的人生就是折屏手机，只要你有愿望，看似不可能的硬度也可以发生弯曲，改变没有那么难。 一辈子走南闯北，留英访美，这里面真有一些无穷无尽的好奇和努力，毕竟已经蜕身为说话领域里的江湖老妖，拿奖到手软，却永远想重新出发，探索未知，发现真相，享尽乐趣。 四、明天… 常说沉默是金，可我觉得更贵乃话语如星，照亮黑夜，清洗蒙蔽的心灵，从不会因太阳而遮去光芒，也不会有乌云而不再闪耀。 生命脆弱，常被碾压，幸而珍贵的是我们可以独立思维，还会说话，那，咱们，一起说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