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

仁者爱山

<h5></h5><h3>  我这一辈子与公文多打交道,未料到“无心插柳”,与杂文也结下了不解之缘。<br>  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我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一家大型国企从事文秘工作。出于对杂文的兴趣,有时觑空弄点杂感。写杂文不是我的正业,纯粹是为了避免文思枯涩,没有奢望要弄出点什么名堂。记得最早发表的是1979年第12期《湖北青年》杂志上的一篇《爱情的价值》,是因看了刘心武的小说《爱情的位置》有感而发,用的笔名“晨峰”。这篇杂感自然不能算是“匕首投枪”,我那时似乎对杂文已有了一种朦朦胧胧“新翻杨柳枝”的认识,就是感到今天的时代已不同于“鲁迅时代”,不能老囿于杂文只是“匕首投枪”一说。我后来将杂文写作简要写成一篇专论《杂文“四式”》,即“匕首投枪式”“银针手术刀式”“旗帜号角式”和“香茗美酒式”。此文曾在中国写作学会主办的《写作》杂志上刊出,意在以自己“一得之见”倡导当代杂文应“不拘一式”风格多样化而已。<br>  写杂文不是我那时工作份内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但写杂文却意外地改变了我的人生走向,这却是事实。说起来还真有点戏剧性,八十年代中期,我在江西参加贵溪冶炼厂建设,我写的两篇杂文《“适当的人”》和《“小目标大”与“大目标小”》分别在《江西日报》和《工人日报》刊登,同时也被中共黄石市纪委内部刊物《黄石纪检》采用。恰逢当时市纪委正在物色笔杆子,我所在企业虽在江西却仍归黄石管辖,那时干部路线强调“干部来自工人,领导来自基层”,后来我被市纪委调去,除了因为我工作表现还不错,曾被评为中国有色金属总公司劳模及黄石市优秀党员以外,直接的原因还应归功于这两篇杂文。当时在市纪委主编刊物的调研科长柯建新、副科长杜应华与市纪委常委邹宏是我的“伯乐”,我永远都感谢他们。这件事在我心中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象,尽管社会上不止一个人都认为写杂文“容易惹事”,“杂文作者不讨领导喜欢”,但我认为写杂文只要坚持正确的政治立场,分寸拿捏得好,同样会被上下左右所接受,是不会影响作者政治上进步反而还会促进进步的。因为“杂文是为思想而写”,开明的上级会从杂文中发现作者“有思想”,而这“有思想”正是作为一个合格干部必备的素质之一。<br>  我在中共黄石市纪委工作了十年,我没有参与过办案,始终没有离开过文字工作。纪委本是反腐败的职能部门,那时正是改革开放初期,腐败现象还远没有后来那样猖獗,但党内和社会上各种不正之风也已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此时我深感杂文作为“匕首投枪式”堪“大有用武之地”,工作的需要和写作的冲动相结合,促使我写杂文呈一发不可收之势。当时我写杂文多是自己主动要写,但有时也是报刊约稿。我除了在《黄石日报》上经常以各种笔名发表杂文以外,还曾在市委宣传刊物上开过专栏,也时不时在《湖北党风》《楚天风纪》《城市党建》等报刊上崭露头角。这期间曾发生过一件有意思的趣事,《黄石日报》社党委书记张世民亲自来市纪委找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曹英立,直接开口要调我去报社工作。曹问调我去做什么,张答当“评论理论部主任”,曹不同意,我那时已是正科,曹坚持己见:“要去就任报社副总”,张答“先干一段时间再提拔”,曹明确拒绝:“这个人我们要重用”。结果我没去成报社,不久后我便被提拔为市纪委办公室主任(副县级)。这件事我当时并不知道,是在曹书记退休多年后我有一次去他家看他时,他才笑眯眯“解密”告诉我的。<br>  我虽然没能去成《黄石日报》社工作,但我对《黄石日报》却的确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感情。说起来我写杂文第一个要感谢的当推《黄石日报》,这份报纸无论是在原来的四开小报时期还是扩版为四开大报以后,我都是她的热心通讯员。我曾连续十数年被评为该报的优秀通讯员,并曾两次荣获“十佳模范通讯员”之首。那时该报的言论版很活跃,报社遵循“言论是报纸的旗帜”的宗旨,每个版面都开辟有杂文栏目,一版有《滴水潭》,二版有《冷热风》,三版有《春雨》,四版有《帆影楼随笔》。这“帆影楼”是因当时的报社大楼似帆船造型而取的名。有段时间报纸四版上还曾直接冠以《杂文》为栏目名称。虽味口不同,但却都有嚼头。那段时间我在这各个杂文栏目以真名或笔名频频亮相,有时同一天的报纸上就登过两篇。我用过的笔名有“晨峰”“晨剑”“纪剑”“鹭鸣”“路明”“因果”“白言”“樯橹”等等。我43岁时取的笔名谐音为“寺拾山”(百家姓上有此姓,但电脑上打不出来,故在此以寺代替),后来又专用笔名“池上客”多年。那些年“匕首投枪式”是我写作杂文的主要方式,当然我也没有忽略其他各“式”的写作。后来我交流到城区担任领导,由于工作繁忙,相对写杂文就比较少了。可以这样说,《黄石日报》也像是培养干部的一个摇篮,我自己包括我身边的许多领导同志,多多少少都曾有过一段当报社通讯员的经历。人要懂得感恩,《黄石日报》对我的培养和扶持,也是我终生难以忘怀的。<br>  我在江南的这方小天地里写杂文“自娱自乐”,有时也把自己的杂文“投石”到首都大报和其他报刊去试试深浅。我盯上的又一个目标是《经济日报》,杂文题目为《倘若我们来处理》,是偶然看到《参考消息》上的一则消息有感而发。不料仅一个星期就见报了,而且一字未改。这使我又感到大报登稿不是很难,也由衷钦佩大报编辑“认稿不认人”的公正公平。后来我又陆续在《人民日报海外版》《法制日报》《工人日报》《中国妇女报》《保密工作》《精神文明报》《冶金报》《中国有色金属报》《长江日报》等报刊上登过杂文。另外在全国一些地市州纪委刊物也多有上稿。《舟山纪检监察》的主编、舟山市纪委调研室主任张明史,他是我在带队去舟山考察纪检监察工作时结交的一位同道朋友,我们一见如故,他要我也给他的刊物写点杂文。其后几年,几乎《舟山纪检监察》隔三差五都要登载我一篇杂文,直到他退休后方止。<br>  《湖北日报》副刊部杂文栏目《大家谈》的主编张宿宗老师,亦是我的一位忘年交,我们当属不折不扣的“以杂文会友”。张老师是驰誉湖北的一位杂文大家,其间他已身兼湖北杂文学会的常务副会长多年。他除了多年来一直勤勤恳恳为杂文作者“作嫁衣”以外,也勤笔不辍经常在报刊上发表杂文。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相识,是他的老同事、黄石市人大副秘书长唐开云介绍的。唐老是黄石市杂文学会的顾问,他多次对我说到张不仅写杂文倚马可待,也是一位功底深厚的书法大家。其后我们相交甚密,他在《大家谈》栏目也发表过我一些杂文。有一年我们杂文学会在大冶有色金属公司召开年会,我特地请了他和湖北杂文学会秘书长戴新民参加。老先生看到我们年会召开的盛况,一时心潮澎湃,抑不住当即引唐人白居易咏庐山桃花诗改动几个字以表激情:“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常恨杂文无觅处,不知转入黄石来”,引发全场好一阵掌声。如今张宿宗老师已退休多年,我们的联系却从未间断,几乎每天在微信上都有信息来往。<br>  在我的杂文生涯中,我还曾遇到过一段颇有趣的杂文官司。那年我正担任区委常委、宣传部长,有一天我在办公室翻阅刚送来的报纸,看到《人民日报》副刊正上方有篇《谈达观》的杂文,我越看越似曾相识,这明明是我发表在1993年4月17日《人民日报海外版》上的那篇《学点达观》的翻版嘛。几乎全文照抄,只是在首尾加了点“穿靴戴帽”而已。这位抄袭者还真胆大,原来此君乃武汉《江夏报》的一名资深记者。我当时并未生气,只是觉得好玩,便拨电话我当时最要好的一位朋友、区人武部政委曹树莹告之此事。曹是位军旅作家,他当即到我办公室,将此文与我的文章相对照后便认定是抄袭,便表示要写信叫他向我作检讨。后来他果然去了信,不料对方回信竟对他施以恐吓,说“连作者都没吭声,你算得是哪根葱”?并扬言黄石公安局有位副局长是他的亲戚,潜台词分明是叫曹闭嘴。曹本是有血性军人,哪能容得了这般侮辱?我也顿时来气了,马上与曹商定立即去江夏一趟。正好我原在省实验中学读书时有位同班女同学胡春芝正在《江夏报》任职,我当即打电话她说之此事。胡表示欢迎老同学来江夏,但却婉言向我解释此君乃武汉“十大名记”之一,现正患重病在家疗养,最好不要将此事扩大,以免加重他的病情。当天我们即驱车去了江夏,这位“名记”自然是避而不见,也可能我这位老同学根本就没有告诉他。《江夏报》的社长和总编辑对我们倒是十分热情,在设宴招待我们时一再代他向我俩表示赔礼道歉,女同学也在一旁好言斡旋。三杯两盏淡酒下来,我们的气也慢慢消了。两天后这两位《江夏报》的主管还携我的这位女同学对我们进行了回访,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但这件事却让我感到一些文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杂文中人也并非都是格高之士,其中也不乏无耻之徒。<br>  可能是因为我写杂文在我们这方小天地还有点影响,2003年黄石杂文学会换届,我被同仁们推选为第三届学会会长,此后连选连任,迄今竟长达二十余年。俗话说:石头捂在手心久了也会生热,更何况对这有情有义的杂文?这二十年来,我没有辜负黄石广大杂文作者的期望,致力于为黄石杂文事业的繁荣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我前期参与编撰了黄石文学杂文卷任副主编,后期亲自主编了《黄石杂文选》上下卷、《黄石青年杂文选》和《黄石散文选》上下卷,并主编季刊刊物《散花洲》长达8年,共31期,总计加起来不下于数百万字,在我们这座小城的文化建设上还是留下了一点烙印。我尤感欣慰的是,在黄石杂文学会这面旗帜下,已经团结和培养了一支“老中青妇少殘”相结合的杂文骨干队伍,这支队伍正在逐步成熟,已经走向了全省、全国,他们的作品散见于全省、全国的报刊,有的还得过不同层次的大奖。我遵循鲁迅先生“急于要造出大群的新的战士”的遗训,不遗余力地为“新竹高于旧竹枝”培根添土,亲自为他们的杂文结集写序、经常用学会名义召开各种笔会或作品研讨会、与报社副刊部联办杂文征文活动等。作为我个人来说,我这一辈子大部分时间是在从政,虽然我当初是“无心插柳”弄杂文,也远没有达到像当今杂文界很多同仁和前辈那样“柳成荫”的程度。但几十年下来,终是结集出版了杂文、散文、论文、随笔、诗歌等11本专著。而今我已老之将至,仍痴心不改,虽难说尽如人意,但力求无愧我心。我希望自己自退休之后还能如老牛一样“不用扬鞭自奋蹄”,在有生之年致力于《随感录》的写作,而今已出版3卷,计划今后每隔两三年能出一卷,这其中自当有一定数量的杂文。<br>  杂文千千结。看来这“结”对我而言,是非得要到“去见马克思”时才能真正解开的了。<br>   (2022年7月17日写毕于黄石行思斋)<br>   </h3>作者简介:范国强,原籍金牛,出生武汉,定居黄石。原黄石市黄石港区政协主席。现系全国各地杂文学会联席会副会长,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杂文学会副会长,黄石市杂文学会会长,黄石港区文联及作协名誉主席,朝阳阁诗社社长。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业余创作。有11本专著问世,并主编和参与编著数十种书刊,有多篇散文、杂文、论文收入国家和省内外各种书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