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前言: 前几天,兴之所至,写了一个《餐厅偶拾》系列的开篇《李教授》,在朋友圈里得到了几个朋友的欣赏和鼓励。于是继续兴起,想把更多的在我单位餐厅遇到的精英——没错,是精英——介绍给读者朋友们。可是,稍微一推敲,就看出了自己刚开始的考虑不周——如此出色的——类似李教授还有我即将写的曾经的一厂之长现在的大院物业经理斯日古楞先生——竟然被我写成了《餐厅偶拾》系列——这简直是对人才的大不敬!幸好还没被斯日古楞先生看到,否则的话,他会认真批评我的。</p><p class="ql-block"> 偶拾,就是偶尔捡起来的意思。原谅我读书太少,只会拙劣的模仿曾经看到过的《朝花夕拾》。我想起我的邻居老赵教育他儿子时说过,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要为党和国家做贡献的。惭愧的是,纵然周围有如此多的高人,我还是越来越愚钝,在这个单位里,实在没有找到什么好的机会(更别说职位)来更好地给党和国家做出贡献。但是,每当我看到杰出如李教授和“一厂之长”这些同事,虽然年过五旬,却满怀老骥伏枥之心,全心全意地关心着小到国家、大到世界各个角落里的林林总总大事小情时,就会生出一种惭愧之情。于是我想,用自己的这个老手机(现在写东西已经不用毛笔和竹简了),打(不是写)出一些我对这些杰出人士的敬佩之情,也把这些杰出人士丰富的内心思想介绍给您,让我们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就算是为党和国家做了一点点点点小贡献吧。</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对这些杰出人士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因此,这个系列,从此文开始,叫做《餐厅群英记》,特此说明。</p> <p class="ql-block"> 《一厂之长》 1</p><p class="ql-block"> 我在前文《李教授》里曾经说过,在我们单位餐厅能遇到好多杰出人士,斯日古楞先生就是其中之一。李教授在的时候,他俩一起给我们讲课,互相提醒互相补充,相得益彰。李教授不在时,斯日古楞先生就独自承担起餐桌上的教学任务。与李教授讲课时忘我投入稍有不同,斯日古楞先生讲课时脾气不好,不太喜欢别人提问。因为斯日古楞先生偶尔会被爱提问的小A或者老C问住,那时他就会很不屑地怼他们:“你懂个球……” 然后按照自己的既定计划讲下去,也不把他俩的不懂给消灭了。于是,时间长了,小A和老C不明白的也就越来越多。从一个球也不懂,慢慢变成两个球、三个球、四个球……一大堆球——统统都不懂了。</p><p class="ql-block"> 我想,也许是斯日古楞先生工作比较忙也比较重要,没时间备课也就没时间晋级的缘故。所以,我就把斯日古楞权且称作老师,以示和教授有所区别。但是,斯日古楞老师却不喜欢我叫他老师,他喜欢人们把他叫做“厂长”或者“主任”。</p><p class="ql-block"> 说来话长。</p><p class="ql-block"> 认识斯日古楞先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我和同事老杨经常一起出去玩,所以彼此比较熟络。有一天老杨叫我出去吃饭,说顺便把同事老夏以及老杨部门新来的副主任也一起叫上。那时,我们单位刚刚收编了两个系统内破产的厂子 —— 一个通信电缆厂,一个通信工程公司。老杨的新的副主任斯日古楞就是来自已经破产好几年的通信电缆厂——如果不是我们总公司的老总看上了电缆厂那块地,估计电缆厂那些职工,一辈子也不会和我们成为同事。那样,也就没有后来的斯日古楞老师给我们讲课的事儿了。人生海海,你永远不知道,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你会遇到谁,遇到什么样的人……</p><p class="ql-block"> 十多年前老杨请客的那次吃饭是我和斯日古楞初次见面,老杨对斯日古楞也没做过多介绍。那时我和老杨刚从西部五省自驾回来,所以,吃饭时最多的话题,也就是老杨在给他俩讲讲一路上的风景和所见所闻。老夏曾经是我们单位的司机,对长途自驾比较感兴趣。斯日古楞和我还不太熟,偶尔对老杨讲的提点问题,比如青海的羊肉好吃还是内蒙的好吃?青稞酒好不好喝?甘肃都有啥烟……诸如此类,和吃喝抽有关的问题。看得出来,斯日古楞先生是有点爱好的人。根据我粗浅的人生经验,一般有点爱好的人都有点性情,后来的事实证明,我又对了一次。</p><p class="ql-block"> 本来那天吃饭时聊天一直挺平和,直到老杨无意中问了斯日古楞一句:“小黄原来是不是也你们单位的?咋见了你总是挺热情的打招呼?” 一石激起千层浪,斯日古楞先生有点不淡定了:</p><p class="ql-block">“快别和爷提那个小泡子(小泡子,内蒙中西部骂人的话,类似‘小王八蛋’)……妈的,爷们厂子红火那会儿,他见了爷都躲着走,哪轮到他和爷嘻嘻哈哈?这两年小泡子长大了,换了地方了,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敢和爷开玩笑了……妈的……哪天要是分到爷这儿,看爷给个泡好看的……”</p><p class="ql-block"> 听得出来,斯日古楞先生对‘小泡子’是非常的不满。于是我问:“小黄咋了,开啥玩笑了让老哥这么生气?”</p><p class="ql-block"> “嗨!那个小个泡,以前我们车间的一个工人,分来咱们公司,也好几年没见了。那天在院子里见了我,说啥?竟然直接说‘唉,斯日古楞老哥,你现在在哪儿混呢?咋不见你了?你也来了?’ ……这他妈的,把我气坏了,气的我当时竟然没话,要是今天,我非说‘跟你混呢!’……妈的,小个泡以前都躲着我走,可是现在……他妈的,竟然敢和我‘叨啦’起江湖黑话了,你说气人不?” 斯日古楞的一通絮絮叨叨,我听的半知半解。</p><p class="ql-block">“他以前为啥躲着你走呢?”我继续问。</p><p class="ql-block">“以前,我是 一厂之长 …… 那个小个泡算啥?别说他,就是他们车间主任,现在那个老李,见了我也规规矩矩的,哪敢和我这么没大没小的,还他妈的‘在哪儿混着’……”</p><p class="ql-block">也许是怕我们听不清楚,斯日古楞在说到“一厂之长”四个字时,特意顿了顿,拉长了语调。</p><p class="ql-block">“唉?电缆厂破产前,厂长不是老杜么?前年去见马克思了,你接了老杜的班了?” 老夏在一旁问。</p><p class="ql-block">“副厂长,他是老杜的副手……” 斯日古楞有点尴尬,没说话的时候,老杨在一旁补充。</p><p class="ql-block">“我虽然是排名第二的副厂长,老杜有病那会儿,都是我顶着,老刘虽然排名比我靠前一个,那会儿好几年也不见上班……” 斯日古楞接着补充。</p><p class="ql-block"> 事情搞明白了,我们继续喝酒聊天。继续谈西部旅游的事儿。说着说着,斯日古楞竟然来了兴致,用不容质疑的口气对我说:“唉小叶,你要下次再出去,记得带上我啊!”</p><p class="ql-block"> 看字面意思,其实这话本来挺中性的。但是,在那个酒桌上,他当时那个口气,就是“一厂之长”在给下级布置任务的调调。偏偏我又是个没什么情商总爱和领导作对的杠精,其实我也没把他当领导,所以,他说完,我就和没听见一样,继续和老杨老夏谈笑风生。</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回应“一厂之长”的安排,似乎他也感觉到了什么,但他和我也不太熟,似乎还不好意思再钉下去。于是,“一厂之长”本来因几杯白酒下肚后有些泛红的脸,越来越红,渐渐变成了深红色。</p><p class="ql-block"> 忘记了哪个名人说的还是朋友圈里的鸡汤情感文章说的,大意是:当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已经不把你当盘菜的时候,你自己一定要把自己当盘菜。不仅要当盘菜,还要更加信心百倍地爱护自己……</p><p class="ql-block"> 在生活中,我总能遇到一些身体力行实践着某条伟大真理的人中俊杰。比如说,“把自己当盘菜”这条真理,“一厂之长”就深信不疑的努力践行着,岂止是当盘菜?简直要把自己当成松茸炖鸡,起码也得是红烧澳龙!你要是说,就凭刚才那几句话你就给人下定义,是不是太武断了?别急,兄弟不才,好歹也在江湖上混了几年,才不会那么天真。</p><p class="ql-block"> 吃着饭的时候,服务员在过来撤一个空盘子时,不小心把边上的一个杯子(老夏的)碰倒了,洒了半杯水。也许是有点水洒到了“一厂之长”的裤子上,斯日古楞先生有点不高兴了。但人家毕竟曾经是个领导,基本修养还是有的。不像我那个邻居老赵,遇到这种事情会磨磨唧唧,给小姑娘讲十分钟企业管理或者五星级酒店服务的一些知识……斯日古楞先生还是很有风度的,只是稍微有些不满的说:“你们饭店的服务水平有待提升啊,哪有这么给领导服务的?”</p><p class="ql-block"> 嘿!看看人家——虽然不当厂长已经好多年,也不谈那个厂子当年的经营管理有多么的稀烂,仅仅凭着“领导”那份从容,就看得出,斯日古楞先生,不仅是祖上阔过,就连自己,也真的阔过。</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聊天更加证实了我上面的判断。</p><p class="ql-block"> 斯日古楞先生生于1965年,据他自己说。他也是部队大院长大的。大院子弟么,从小就比外面的同龄人多几分优越感。虽然后来既没有当兵入伍也没有考上大学,但是,还是在父辈的安排下进了邮电企业。后来上了电大,再后来。从销售科长干到了副厂长。 </p><p class="ql-block"> “一厂之长”前半段的人生经历我无从考证。但是,从销售科长一直干到副厂长这一段经历,我倒是有不同耳闻。因为后来我和他们厂的老冯成为了好朋友。据老冯说,他当销售科长那会儿,厂子早已发不出工资,有点本事的人都各谋生路去了。至于再后来,连副厂长和书记都跑了,正经会议都组织不起来,只剩下几个老弱病残看着那栋破楼和一些越来越少的电缆(毕竟电缆里面有铜)。再后来,就是我们公司把剩下的职工收编,在电缆厂的原址上,盖起了好几栋办公楼和住宅楼……</p> <p class="ql-block"> 2</p><p class="ql-block"> “一厂之长”在被我们公司收编后,开始了全新的职业生涯。</p><p class="ql-block"> “斯主任” 老夏当时这样称呼他 “你们厂回来的员工也好干部也好,大部分都被安排到市场一线了,就把你安排了个实职。看来你在咱们系统也算是树大根深啊?” 老夏试探性的问。</p><p class="ql-block"> “树大根深不敢说,但咱好歹也是厂级干部啊,对不?” “一厂之长”的脸色开始变得红润起来,不像刚才那种没有光泽的猪肝红。“说来也巧,安排我们那几天,人力资源部让我去大南街营销中心报道。唉我擦,我就是没找人么,他们也不能这么瞎吧?那天晚上,我们家给老爷子过生日,去了‘小南国’吃饭,就在我扶着我家老爷子去卫生间时,你猜,我看到谁了?” 斯日古楞先生来了兴致,还没等我们猜,他就自问自答了 : “羌总……”</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一厂之长”倒是没对我们隐瞒,而是兴致勃勃地讲,他在饭店偶遇我公司羌总,等于天赐良机。一厂之长那天很有眼色的,把“一司之总”的饭钱给结了,一共4200多。那是2011年,4200的一顿饭对于我们来说,也不是小数目。</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一厂之长”成了我们公司某个营销中心的副经理,保留三级经理待遇。工资一下子比我这个老职工还高出了两千多……</p><p class="ql-block"> 那天吃饭的后半段,成功找回“一厂之长”遥远记忆的斯日古楞先生,虽然喝了七八两白酒,但脸色却慢慢的恢复了正常,甚至开始变得容光焕发。也许是看我们几个在职场上显得比较木纳的人,他是真心感到着急。或者是觉得孺子可教,“一厂之长”在那时就显现出他不一般的教师特质——传道受业解惑也。</p><p class="ql-block"> 喝了一杯酒,斯日古楞先生语重心长地给我们讲:“人嘛,啥时候都要牢记的一点,就是要有眼色……特别是在领导眼前!要牢牢记住,领导需要什么……别尼玛的总让领导猜测你的需求,那就弄反了!弄反了的事情,能有你的好果子吃?……”也不管我们能否理解,“一厂之长”那餐饭的后半段确实比较开心,似乎只是在提到那4200块钱时,也有点情不自禁地小声嘟囔了一句“那顿饭花了爷4200,妈的……”</p> <p class="ql-block"> 3</p><p class="ql-block"> 从那次吃饭以后。我和“一厂之长”似乎比较熟悉了,经常在单位院子里见面,彼此会笑着打个招呼。</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也曾单独和老杨吃过几回饭,我俩也偶尔会谈起“一厂之长”。言谈语吐中,看得出老杨的看法也和我差不多——对“一厂之长”的有些做派很是不以为然。那时我俩都还有些木纳,没有看出斯日古楞老师身上那种诲人不倦的热情和潜质。否则,早点开掘一下斯日古楞老师的讲课天赋,我俩的认知水平也许还能早点得到提高。</p><p class="ql-block"> 我也曾问过老杨,那么个酒囊饭袋,你总请他干嘛?老杨说,嗨,咱俩不是老出去玩么,我们的考勤打卡归他管。咱们又不在乎吃饭时加双筷子。他睁一眼闭一眼,我这一周也就轻松过去了……</p><p class="ql-block"> 4</p><p class="ql-block"> 时光就像风一样,来去了无痕。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几年,某一天早晨,我突然看见“一厂之长”似乎在院子门口对保安交代着什么。直到吃完早餐,“一厂之长”还在院子里和俩保安在一起,对着一些停着的车指指点点……</p><p class="ql-block"> 原来,“一厂之长”不再是老杨他们那个营销中心的副经理了,职务调整为大院的物业经理,管着院子和两栋大楼的保安和卫生工作。</p> <p class="ql-block"> 大概是2015年的春天的某一天,我们集团公司的董事长要来我公司检查指导工作。提前两天,公司党群工作部的刘主任找到我,要我帮忙临时出任两天随队摄影记者,我答应了。</p><p class="ql-block"> 董事长到来的那天早晨,公司老总领着几个副总,早早站在院子里恭候。门口的保安也是站的笔直,打足了精神。我挎着一台相机,站在离老总们有一定距离的位置上,先找找合适的摄影机位。</p><p class="ql-block"> 当我用相机试着取景,寻找合适的机位时,我才注意到,“一厂之长”竟然也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副总们的队伍旁边。</p><p class="ql-block"> 和那几个副总相比,“一厂之长”的岁数本来就已经偏大了。还有,我曾说过—— “一厂之长”对吃喝抽也都有些兴趣,再加上“一厂之长”天生一副嘟噜下来的大脸蛋子,他还有一个如五月怀胎的孕妇一般的挺起来的肚子……因此,离远了看,“一厂之长”在那群领导中间,竟然显得比谁都老成富态,更有老总之威。只是走近了看,情况就有些不同——“一厂之长”的级别,在那群人里还是低了一些。因此,“一厂之长”的眼神,就缺了一些自信。故作镇定之外,显得有些空洞,有些紧张,有些慌乱,甚至还有些鸡贼,有些小人得志后的趾高气扬。</p><p class="ql-block"> 更奇怪的是,我注意到了,“一厂之长”的肩上,也挎了一台相机,是佳能的5D2,配了一个70——200的镜头。</p><p class="ql-block"> 我稍微给大家科普一下摄影常识。70-200那个镜头是远摄镜头,适合在体育比赛这样的、摄影师离被摄者比较远的场景使用。而我们董事长视察这样的场景,记者可以离得很近,甚至需要拍摄室内会议,就只能使用24--70这个中焦甚至广角镜头。我知道,“一厂之长”可能也觉得,董事长亲临视察是件大事儿,想要留下一些图片记录。但我不知道他为嘛弄那个镜头,莫非是想看看,董事长脸上是不是也有几个麻子?</p><p class="ql-block"> 我找好了合适的机位以后,和老总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离董事长到来还有半个多小时,这时,我看见“一厂之长”也开始摆弄那个相机——把相机端起来贴到眼前,四处瞄瞄……</p><p class="ql-block"> 纵然如我这般没啥眼色的自由派,也知道那天是个严肃场合,否则,换在平时,我一定会放声大笑了。但是那时我只能咬着牙,强忍着才没让自己过分失态—……</p><p class="ql-block"> 没错,让我想笑的,是“一厂之长”——因为我敢断定——“一厂之长”现在的眼睛里,一定是一片漆黑……</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惊奇地发现,“一厂之长”拿着的那个相机,竟然没把镜头盖拿下来……他却还在那里,执着地端起相机,贴着眼睛四处瞄着……</p><p class="ql-block"> 等他把相机从眼前移开之后,“一厂之长”开始显得有些着急,却又摸不着头绪,试探性地开始把相机上的那几个按键轮流地按一按、拨一拨,然后再举起来瞄一瞄,然后,再拿下来,低着头拨一拨、按一按……</p><p class="ql-block"> 如此两轮过后,“一厂之长”再也没法淡定了,几个碎步跑到我面前,还没忘稳了稳情绪,开口说:“小叶啊,嗯,这个……我以前都用佳能相机,昨天从综合部拿了这个新的,好像是……是尼康的吧……嗯,我有点用不习惯……你给看看咋回事?好像是没电了还是咋的……取景器啥也看不到,快门也按不下去……”</p><p class="ql-block"> 我差点在心里笑死,但是,脸上却表示出无奈和焦急的样子:“哎呀,我用的是佳能相机,你这个尼康,我也没操作过,我不敢瞎弄,别弄坏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一厂之长”急得脑门上渗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没办法,只好把相机再次挎到了肩膀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董事长走后两三天,“一厂之长”又在院子里遇到我,主动过来,没有了那天的着急和慌乱,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正经: “唉,小叶啊,那天我的相机坏了,你能不能把你拍的照片给我发几张,董事长……”</p><p class="ql-block">“哦,我已经把相机和卡都交给党群部刘主任了,你去他那里要就行。” 还没等他说完,我很爽快的回答。</p><p class="ql-block">“……哦……哦……” “一厂之长”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点点迷茫,一点点无奈……</p> <p class="ql-block"> 5</p><p class="ql-block"> 现代经典物理学告诉我们,大到整个宇宙,星系,小到微观世界里的原子和电子,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遵循着热力学第二定律,也叫熵增定律。也就是说,一切封闭系统,最终都会趋于混乱和无序……</p><p class="ql-block"> 单位的大门口有个起落杆,由保安控制着。前几年门口还没上车牌识别系统,因此,单位员工开车进来时,保安都要先看看院子里有没有空余的车位。有的话就放进来,没有的话就把车挡在门口。</p><p class="ql-block"> 但是,门口有个保安,脑子似乎有点问题。经常在院子里明明有空余车位的时候,故意做出很无奈很为难的表情,把员工的车拦在门口。遇到脾气暴躁的男员工,偶尔会大骂他两句,他就把杆子开了。遇到脾气好的女员工,特别是年轻的,他就把人家挡的时间长点……</p><p class="ql-block"> 大概是2016年的某一天,我开车到门口,那个保安不给抬杆,很为难的说:“唉,没车位了,等等吧,别为难我们,领导要求……” </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注意那个保安很久了,他每天都是那一套词儿,不知道脑子里进了多少水。但我从来不骂他,我觉得不应该。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说:“打开”</p><p class="ql-block">“唉……哥,你别……别……我……”</p><p class="ql-block"> 我实在没有耐心和那个脑子不清晰的保安废话,下车,把那个杆子掰回去九十度,开车进了院子。不出所料,还有三四个空余车位。</p><p class="ql-block"> 那根差点被掰断了的杆子很快被绑了一条方木棍,像个缠着绷带仍然站岗的伤兵。</p><p class="ql-block"> 两天以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喂?叶工?我是物业的老李……唉……我们主任说,让你抽空赶快把那根杆子修好了……”</p><p class="ql-block"> “哦,老李,你转告一下斯日古楞,你就说我说了,谁爱修就修去,我不修。当然我也不为难你,下次他要是再让你传话,我就不接你电话了,有什么话,你让他直接找我……” 我对老李说。</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两天,我接到第二个电话:“喂,叶哥,我是物业的小赵,我们主任让我问问你,那根杆子你啥时候修呀?你要是不想修,就把钱给我,980,我去买根新的……”</p><p class="ql-block">“哦?!”我有点奇怪,接着说“小赵,你告诉斯日古楞,有啥问题不要再让你传话了,他自己问最好。至于980,这个价格是谁定的?”</p><p class="ql-block">“是我们主任告诉我的,他说他查了以前的采购合同……”小赵回答。</p><p class="ql-block"> “好的,谢谢你小赵,我知道了。”说完我就挂了电话。</p><p class="ql-block"> 那根残疾的杆子一直横在大门口,不用说,一周的时间,公司所有人都看到了。说真的,即使是我看了,也觉得有伤大雅。我知道,“一厂之长”这回是铁了心和我杠上了。</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三天,周一的早晨,我和“一厂之长”在院子里迎面遇到了。我很轻蔑地盯着他看了五秒钟,“一厂之长”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和我对视一会儿后,主动把目光移开,还是那种老腔调“小叶,那杆子你啥时间修呀?我在办公室等你好几天了,你也没来找我……”</p><p class="ql-block">我冷笑一声:“我说斯日古楞大主任,你没打听打听吗?在这个单位,我给谁擦过屁股?那个杆子让我修?你先回家睡两天,好好做个梦,我就把他修好了……”</p><p class="ql-block"> 斯日古楞先生似乎有点震惊,但人家毕竟也在江湖上混过,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洋洋自得:“小叶,我告诉你,我曾经当过 ‘一厂之长’ (拖长拖慢的调调),像你这样的刺儿头,也遇到过几个……”</p><p class="ql-block">“呵呵,呵呵呵”……还没等“一厂之长”把话说完。我就开始冷笑了。“拉倒吧,斯日古楞,也就是你,换个别人,早他么的找个地方碰死了!败军之将还有脸谈勇?!!唉哥呀,你真让兄弟开了眼了——你以为,兄弟我不知道你们电缆厂是个啥球德性?还尼玛的‘一厂之长’——要不是莫总看上了你们那块地,你这会儿估计讨吃呢吧?……给你个物业经理,那就是羌某,只收钱不相面的人干的。换个有点洁癖的,谁收你那个钱啊?……管个大门还把自己当盘菜了?狍子半夜学狮子吼,还以为兄弟没上过山呢?……再说了,980?我告诉你,那根杆子要是超过200,兄弟我明天见了你就趴下。你要是980买过……呵呵……那好,我现在就去财务查查,查你这几年的报账明细……你980买根杆子,升降机多少钱?你是不是敢报一万两万?……你没报过,那最好。你万一要是报了……呵呵,呵呵……我带你去纪委黄书记那里,喝两天她的好茶叶,咋样?”</p><p class="ql-block"> “一厂之长”一定是很久没在江湖上混了,他不知道,这几年江湖上正在流传着兄弟我的传说。一套迷踪拳,两个回合打下来,“一厂之长”彻底震惊了,修炼了半辈子的内力,还没来得及打出来,就被我毙了回去,脸色又涨出了四川小炒——酒鬼猪肝的那个颜色。</p><p class="ql-block">“唉……你……你…………唉……” 唉唉你你以后, “一厂之长” 开始换了打法: “小叶啊,哥没得罪过你哇?你这是跟哥闹甚了?翻脸呀?不至于哇?哪天叫上老杨一起坐坐?那个杆子的事儿,孙总知道了,所以老哥也不好办……”</p><p class="ql-block">“哦,没事没事,你不修的话,孙总问起来,你就说小叶说了,让孙总直接找我就行……”</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