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记忆中的土桥小学</p><p class="ql-block"> 2022.8.5</p><p class="ql-block"> 前天跟老家通电话,表哥告诉我,土桥小学关门了。我听后似有一种亲人逝去的伤感。</p><p class="ql-block"> 土桥小学,我的母校,成立于解放初期。距今差不多七十年了。像一个人一样,它走到了生命的终点。</p><p class="ql-block"> 土桥小学解放前是个寺庙,名叫寿宁寺。我上学的时候,学校依稀还残留着寺庙的痕迹。门前安放着两尊石狮。老师的办公室较为高大,可能是原先的大雄宝殿,拐角处还放着一尊没有搬走的菩萨。东面一排房子有四个教室,其中东北拐角处一间教室是原先的厢房,光线不太好,我们在里面上的三年级。南面有三间教室,办公室西侧有两间教室,大概是后来盖的。办公室后面有几间房子作为老师宿舍。东南角是大门,一进大门处有一间房子是教职工的厨房。西北角有一个厕所。中间是个操场。出大门不到十米处就是一条小河,我们称之为大港,大港河面上有一座简易的木桥。河边上早先还有十几个荷花缸,里面存有僧人遗骨。我们庄上就在学校对面,和学校仅一河之隔。学校后面和西侧有一些坟堆,常有野兔串出,学校周边都是农田。</p><p class="ql-block"> 土桥小学算是我们公社靠近长江边上几个大队的中心小学了。忘不了教我们小学阶段可敬可爱的老师们:徐会林校长、刘老师、高福英老师、黄老师、叶成志老师、高广智老师、高长春老师、潘玲老师、朱元凤老师、曾会秋老师、樊建根老师…他们当时都很年轻,好几位老师尚未成家,后来有些人找上我们周边村上的姑娘结婚了。</p><p class="ql-block"> 瘦瘦的朱元凤老师教我们算术,见到我们总是面带微笑。他上课声音细细的,好像说话有点吃力的样子。朱老师是个老实忠厚的人。结婚时我们庄上有几个妇女围着他讨喜糖,他笑嘻嘻的掏出一把糖散给了大家。七十年代初,朱老师调走了。他教会了我加减乘除最基础的四则运算。他消瘦的模样始终刻在我的脑子里。</p><p class="ql-block"> 小个子叶成志老师是我们四年级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叶老师说话风趣、健谈,上课严肃认真。个子虽然不高,但学生都有点怕他,不过他从来没有批评过我。一次上语文课,那篇课文讲的是医药家李时珍,课文左上角有一幅李时珍的画像,我边听课边在作业本上画,快下课时,我基本画好了,确被叶老师发现了。他没有批评我,下课后把我的作业本拿到办公室给其他老师看,还笑着对他们说,高福平这画的还蛮像的。尽管我后来没有搞美术,但叶老师对我的鼓励我却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 叶老师放学后总喜欢和大个子曾会秋老师走在一起。他们边走边聊,曾老师大步流星,叶老师双腿像绕马刮子一样,快速地绕着。看得我们就想发笑。叶老师后来入赘学校南面一公里多的殷家老庄了。婚后有了一个男娃。但这男娃十岁不到,不小心掉河里淹死了。可怜叶老师悲痛欲绝,好长一段时间精神恍惚的样子。常常去他儿子的坟上哭泣,看的人好心酸。我参加工作后再没有见过叶老师,现在也应是八十多的老人了。</p><p class="ql-block"> 曾会秋老师从小学一直教到我们高中。他教过我们语文、体育、音乐,他上课声音洪亮,讲课灵活,从不照本宣科,学生爱听他的课。四十五分钟课时,他常常留五分钟讲个引人入胜的小故事,一扫大家听课的疲倦感。学生和曾老师没有距离感,他和人有很好的亲和力。常和学生开个玩笑。</p><p class="ql-block"> 可能曾老师老婆对他的经济控制的较严,一次我见他站在商店柜台前,眼睛盯着货架上的香烟,从口袋摸了半天摸了三分钱,对营业员说,来三支飞马烟,飞马二毛二一包,三分钱买不了三根,还差三厘钱,营业员不肯给他飞马,只好另换三支便宜点的。只见他接过香烟,点着后猛吸了一口,匆匆走了,看着老师远去的微驼的背影,我觉得他怪可怜的。</p><p class="ql-block"> 高广智老师,当过我们的教导主任,他讲话磁性十足,善古文古诗、音律。他给我们写了一首校歌,并给谱了曲。到现在我还能哼上几句“…风景美、校舍齐…书声琅琅,老师勤奋工作,学生学习紧张…”</p><p class="ql-block"> 高长春老师,我们五年级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高老师高高的个子,带着付眼镜,上课认真严肃,写得一手工整漂亮的粉笔字。高老师是我们当地人。我们当地有些家长给孩子结干亲,名字就顺着干爸家起了,高老师就给他们改回来了,有个同学原来叫王道生,高老师说,按你们家辈分你应该叫殷根本,我当时也跟干爸姓,叫高福平。我说我也改回来吧,我是“永”字辈的,就叫刘永干,永远干革命。高老师笑着对我说,改得好。那时候文革刚开始,好多人跟风改名字,我的名字好像也有文革的痕迹。</p><p class="ql-block"> 最有意思的是教低年级的潘玲老师,她个子不高,肤色白里透红,戴了幅眼镜,显得非常秀气文静。文革期间,有一天早上我经过她的教室门前,只听见她用抑扬顿挫的苏北普通话领着学生做“早请示、晚汇报”:“首先,让我们共同敬祝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下面小朋友举着小红书齐声喊到“万寿无疆!”,第二句的腔调更令我忍俊不禁,“并以同样心情敬祝…身体健康!”下面小朋友同样齐声喊到:“永远健康!”后来我在高年级同学面前,模仿潘玲老师的腔调,引得大家哄堂大笑。</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五六十年前,我们的小学老师年轻漂亮,充满青春的朝气,在我童年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影响。</p><p class="ql-block"> 土桥小学教学质量一般,能考上扬州中学的凤毛麟角,能考上仪中的(县中)寥寥无几,能考上朴中的(公社中学)也不多。大部分孩子小学毕业就回乡劳动了。有些上到二三年级就辍学了。我们当地的生产队会计基本上都是土桥小学培养的。</p><p class="ql-block"> 当然,我们土桥小学也出过一些优秀人才的,我们的陈宝琦老师早先就是由土桥小学考入扬州中学的,用今天的话来说,他当时绝对是土桥小学的顶尖学霸。还有我们班曹君的叔叔,后来考上了哈军工,他经常在我们面前以他的叔叔为傲。还有一名土桥小学的校友,参军后进入了当时的导弹部队,美蒋的U—2侦察机就是他所在的部队击落的。他回来探亲时被学校请来给我们作了一次报告。我们对他崇拜极了。改革开放以后,由土桥小学走出去的人才就更多了。他们后来有的成了大学教授、有的成了企业高管、有的成了政府公务员、有的成了工程技术专家、有的到国外发展去了…</p> <p class="ql-block"> 六六年文革爆发了。开始老师领着我们高年级的同学去各家各户“破四旧”,看见人家老旧的东西就当四旧收缴,甚至将人家老柜上放的先人牌位也当四旧收缴后烧掉了。 这件事当时在我的心灵深处引起过一丝颤抖。因为有些老人在世时的模样,还清晰地印在我脑子里,他们有些是困难时期饿死的。我想他们要是夜里来找我们麻烦咋办呢。</p><p class="ql-block"> 开始大串联了,有时能看见一群外地串联的学生在我们生产队打谷场的草堆旁休息。我们小学生没有到外地串联,但我们的少先大队大队长、我们班的殷君领着我们去公社串过一次联,在公社食堂混了一顿不要钱的午饭,吃过饭我们就回来了。不久学校就停课了。</p><p class="ql-block"> 七零年土桥小学扩建为土桥中学,校舍进行了一次较大规模的改造和翻建。那时候我们每周两个半天劳动,挑土扛房基,学校东面一座十几米高的坟堆就是被我们挖平的,我常常回去给没有带工具的同学借工具。</p><p class="ql-block"> 改为中学后,大部分还是小学那些老师继续给我们上中学课程,上级又从其他中学调来了几名老师。包括陈士贵、杨黛丽、卞加俊、尹其武、陈宝琦、黄招娣等老师。</p><p class="ql-block"> 七三年元月,我们作为土桥中学首届高中生毕业了。说实在的,四年半中学,我们没有掌握应该掌握的知识,数学初中内容没有完全学完,高中部分也没有学多少。物理课本叫做“工业基础知识”,化学课本叫作“农业基础知识”。理化一半内容也没有掌握。英语到高中阶段才学了几段毛主席语录。课外阅读材料更是少之又少,大部分被宣判为毒草了。所以我们中学时代没有建立起应有的知识体系,主要是那个时代造成的。</p><p class="ql-block"> 土桥中学地处农村,每年除了寒暑假以外,夏忙和秋忙还要放半个月的忙假。平时劳动课也比较多,加上政治学习、大批判等等,正真学习的课时根本无法保证,基本属于半耕半读性质。记得六九年、七零年我回乡劳动挣的工分,基本能够将自己的口粮称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土桥中学由小学扩为中学,师资力量也不足,教我们的陈士贵、杨黛丽老师是从朴中调来的老教师,教学经验很丰富,但教材不行,那个年代,他们上课非常谨慎,也不敢越雷池半步,随便发挥。有些老师自身水平也不够,听我弟弟说,教他们初中语文的是我们班留校的同学,我想他那水平和我差不多,咋能教初中语文,只能以其昏昏,使人昭昭了。</p><p class="ql-block"> 改开后没过几年土桥中学高中部就停办了。本世纪初又缩编为小学了。</p><p class="ql-block"> 如今城市化进程中,好多人到县城落户了,有些还落户扬州、南京了。农村人口越来越少,没有生源了。学校只好关门了。</p><p class="ql-block"> 呜呼!我的母校,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吗?看来不可能了,它只能寿终正寝了。但它毕竟是我读过十年书的母校,尽管我的文字水平不行,我还是想为母校写个志,聊以慰藉我失落的心情。</p> <p class="ql-block"> 《土桥小学志》</p><p class="ql-block"> 土桥小学,位于土桥镇东、大港之北。创立于解放初期,占一寺院---寿宁寺为校。</p><p class="ql-block"> 初,大雄宝殿为老师办公室,余为教室。当其时,寺内古柏苍翠,僧舍书声朗朗。</p><p class="ql-block"> 庙门两侧有两尊石狮。港边有十余只荷花缸,内有方丈坐化遗骨。东侧有两坐高十余米之乱坟堆,西侧及寺院后均为坟地,其间野树、杂草丛生,有野鸡野兔可猎。寺院菩萨存放于胡庄郭玉海家牛屋,文革前樊烧于胡庄刘姓坟地边。有二僧人诵经,众村人围观,时见一股青烟扶摇而上,直冲云天。一老者云,众神已升天,阿弥陀佛。寺院较大石材及数块汉白玉莲花型佛像座石,为学校及胡庄建水码头所用。本世纪初为歹人盗矣。</p><p class="ql-block"> 学校文革时扩为中学。当其时,众师生垦土坟堆,箕畚,担于寺院东侧农田、填其周边沟塘。夯实地基,充当匠人力工,均为师生所为。</p><p class="ql-block"> 大港之上有一木桥,供学生及行人通行。夏秋两季,常有运送公粮船只过往。木桥因年久失修,桥面太窄,雨天过桥,更为恐惧。时有学子坠于河中,幸皆会泳,方免溺亡。后撤去木桥,修建石头与仝拱桥。九四年又建一能载数吨之荷、汽车可过之仝桥,名曰寿宁桥。现仍在役。</p><p class="ql-block"> 学校桃李满天下,曾为社会输送无数俊才。有大学教授、工程技术专家、企业高管、救死扶伤的医生、保卫祖国的将军和战士、政府公务员…及众多术算之才(生产队会计)。</p><p class="ql-block"> 学校历任校长:高景星、徐会林、高长春、高广智、殷其武、朱德怡、成武…</p><p class="ql-block"> 学校地处农村,师资较弱,本世纪初又缩编为小学,内设幼稚院,条件较昔日大为改观也。</p><p class="ql-block"> 然城市化日趋推进,周边童子日渐稀少,生源枯竭。学校于2022停办。终其一生,寿七十。 是为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寅虎年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