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装环线九连山记

荒村听雨

尝以为九连山系“山有九峰相连不断”，乡民则称有99座山峰相连，后见《方舆纪要》卷103惠州府和平县载：九连山“峰峦高峻，林木茂密，东连龙川、河源，南连博罗、增城、龙门、从化，西连乳源、翁源，北连赣州龙南，凡九县界，因谓之九连山。”且记有文成公剿匪事：“正德中三浰余贼屯聚九连山。山四面险绝，惟一面可上，守仁设计克之。贼走，官军四路设伏，擒斩略尽”。留下《回军九连山道中短述》，在横水尝寄书仕德云：“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物生而有嗜欲，好盈而忘阙。何人能免？且临水看山数星辰，濯缨濯足，坐看云起，壹纵心目。

岁旦尝徒步九连山，未及其二，心有不甘，故又择日复行。历经冬寒雪春频雨的九连山，石纵枝横，草木蔓发，古道湮没。然山秀芙蓉，溪明罨画。

初逾涧而上，山泉沸然，径曲而滑足，意稍忽则臀据地，坐而下脱。断枝残叶塞满道，或匍匐而过，或攀枝跳行。山峦逶迤，路宛转其间。时行林海，幽岫含云，溪深蓄翠，诸峰掩蔽，不能一目尽。时走石罅中，石峰片片突起，有雾半作半止，每一阵至，则对面不见。时至山顶，四望空碧，新绿如染，层层鳞次，风过去，碧波千万顷。时见大云成阵，相驰逐布空中，雨追雷骤来，天似倾水，湿身淋漓。时又霁色，鲜映层峦，英英相杂，绵绵成韵。道皆艰险甚，深壑狭路陡崖脚底相待，稍一失足，不堪置想。终亦不顾，践乱石，援棘草，循岭脊行，翻得一坡又一坡。塞者跻之，陡者攀之，断者涉之，悬者则援崖接递之，手足无可着处，先登者把臂垂接。夜行时，伸手不见五指，寒意泌骨，风欲挟人。待宿峰窝处，山高风巨，长啸于帐篷外，疲极无所思，一眠至晨。

次早又疾行，云霭窈冥，道皆陡仄，人罕至焉。峰连不尽，岗重岭复，每过一脊，即一峭峰。山深处，始地已远，目的地尚遥，唯一意前行，湿险不计，息促不休。山高处，峰骨立，或意态有象形，或削锐极遒古。历高巅，每登临长望，万峰下伏，无远不尽。

迫暮始下到山底，人已脱力不能语。此次徒行不两朝昏，九连山之胜仍未全窥，其可观者无穷也。

市井羁牵局促，放怀山水，尘事抛身外，云崖烟霞之乐千金不人易，尚何望哉！

穷达皆命不劳神，临水看山数星辰。

心与云齐思无界，胸涵峰阔便青春。

仆然还起寻常事，奋袂跻攀辛苦身。

谁道务闲需更静，过溪即落世间尘。